我的魍魎暴君
107五年之約
元魍猛然間就想到了當年內侍監那場大刑,傷筋動骨。不禁悲從心來,原來金藍身子從那個時候就落下了病根。
至於思慮過多,他也能知道其中原因一二。在宮中這許多年,金藍一直是他的保護神,時時爲他警惕着旁人的妨害,刻刻爲他考慮着往後的出路。
寧坤見元魍神色變化莫測,怕這位又要“發病”,趕忙又道:“其實,這身子底子弱一些倒也無妨,說到底,就是一種富貴病,必須時時用好湯藥補着。再者,不能常年奔波流離。最好選一處安然之所,好好養着。”頓了頓,怕眼前這位不能理解,又補充一句,“譬如,對於你各地征戰或者京裡頭那些費心費力的事情,她都不宜再跟着參與了。”
元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倒是劉全,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世子爺,我們家殿下小時候也遭了很多罪。您瞧他身子,會不會跟金姑娘一樣,變得不好?”
寧坤上下瞥一眼元魍:“姑娘家身子哪裡能同男子比?你瞧你家殿下那麼大身子骨,血氣十足,這天下間半數的人身子都差了,你家殿下估計還能屹立一百年不倒。我猜想一定有人替四殿下調養過。”
劉全摸鼻子:確實如此。金藍曾經用心調理過殿下的身子。除了殿下時不時自殘幾下,她家姑娘是連殿下磕到一下都捨不得的。
只聽寧坤又道:“不過你家殿下再不上藥,那背上的肉可都要腐爛了。”
劉全這纔想起在牢裡時,元魍被那根火樑砸傷了,急急再鋪幾層稻草,叫元魍躺下來。
卻見元魍一把抓住劉全的手掌,對寧坤道:“先給他治療。”
小太監給他家主子撲火時,用的就是他這雙肉掌子。此時手心已是焦黑,血肉模糊。
劉全囁囁道:“殿下,奴才這個沒關係,待會自己塗點藥草上去就行了。還是先……”
話未說完,又被元魍一語打斷:“讓你上藥就上藥!廢話那麼多做什麼?”
小太監不敢再說話,小碎步跑到寧坤身邊,可憐兮兮得伸出掌子。
寧坤擡頭看,只見劉全臉上表情幾分怪異,嘴角含笑,眼角含淚,不知是要笑還是要哭——或者是既高興又感動?
他想起這主僕三人之間種種,忽然覺得這三人之間那種雖然看不見卻深深羈絆着的情誼叫人羨慕得緊。
給劉全上好藥包紮好,元魍已經自己把裡衣褪至腰間,趴在地上。
只見這位四殿下背上不似普通人光滑,瘡痕雜生,有些已經與膚色融爲了一體,顯是久遠前的傷痕了。憶起這位身世,再想起劉全的話,這位小時候確實是遭罪不少啊!
此時這累累傷痕的背上又是一片五彩斑斕,紅泡紫塊青痕,大塊大塊叢生,腫得彷彿背部多長出一坨肉一般。
及腰有兩道深深凹下去的創口,想來便是那橫樑砸中的地方,邊緣上已是焦黑異常,中間更是膿包鼓起,隱有潰爛之勢。
雖知這位身上帶傷,卻未想到會是如此之重。
這位四皇子不僅一聲未吭,甚至還大殺四方,抱着金藍跑了這麼遠,當真是感覺不到疼痛麼?
寧坤心裡幾分惡意,帶着試探的意味故意下手狠了點、重了點,挑破膿包的時候甚至不帶間歇連連刺去。就算如此,那元魍也是一言未發,連臉色都沒變一下,只是默默注視着依舊昏迷着的金藍。
寧坤向來心高氣傲,從來不佩服任何人,此時心裡竟對這位皇子產生了幾許疑惑、幾許佩意。
是什麼樣的根,什麼樣的骨,才能令這位少年皇子成爲這般堅忍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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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如水。
寧坤跪在帶着霜重清寒的草地上,前頭是他爲父親立的衣冠冢。
說是衣冠冢,他卻是連老父的一件衣裳都沒有的。想來悲傷難耐。
他解下腰間配飾,輕輕撫摸。
那雕虎暖玉,是在他弱冠之際,父親送的成年禮,說獸王是寧古城的象徵,盼他日後也能如同獸王稱霸山林一般成爲人中豪傑。
殷殷期盼猶在耳旁,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卻永遠不再回來。
寧坤將暖玉埋進墳裡。
削出一支木碑,咬破手指,血書二字——“父墓”。
大氣俊逸的字體,卻在停筆時重重壓上末尾一畫,顯是書此之人心內難以壓抑的憤恨。
怎會不恨?
雖然他父子倆人依着成王敗寇之理,既然被抓,自然不免一死。
但至少他們也會名留史冊,光明正大。
現在,父親卻死在別人的算計裡。他做兒子的,不僅不能拾父遺骨,連立一塊寫上父親名字的墓碑都不行。
如此,怎能不恨?
他擡頭望那北邊大火。
只見那昔日的家園,此時一片火紅,與黑色天幕連爲一體,照亮遠方的天際線。那火龍鋪天蓋地,彷彿要吞噬盡這世間的一切。
隔着火龍,他似乎能夠聽見刀戟交接聲,百姓悽哭聲。
寧古城,毀於一旦。
他,怎敢不恨?
寧坤吸了吸鼻子。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家已不家,大仇在身。他卻只有一人,以後何去何從?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間,突聽背後傳來一句問話:“你想報仇嗎?”
聲音嘶啞低沉,不用回頭,寧坤也知來人是誰。
他嗤笑一聲:“想報仇又如何?你還能幫得了我?”如此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自身都難保,又有什麼資格問別人?
元魍負手走近:“我現在幫不了你,但是我們能合作。”
“合作?”這話終於叫寧坤來了點興趣,轉過頭來,瞧這位少年皇子。
“你幫我建立一張皇朝最大的情報網與經濟網,我幫你報仇。”元魍遠眺天邊大火,火勢映照在他眸子中央,跳起簇簇復仇的火焰。
如此平靜,卻說出這般大話,這股自信,卻叫人沒來由得深陷其中。連寧坤都對自己的反應愣了一下。
半晌,他才反駁道:“你說得倒輕巧。如此大的動作,也是需要本錢的。你現在身上有一分銀子嗎?”
元魍轉頭,定定看向他:“你要多少。我都能給你。你只要告訴我,需要多久,才能將這張網鋪成?”
殘星的清輝灑落在這位面上,那奇異的眼線彷彿妖精一般跳躍了起來,令那雙眸子閃現出詭異的光芒。
如此逼視,連寧坤都有些招架不住,只得回答:“若有足夠的本錢,只需要給我五年,我就能還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頓了頓,這位實在不甘心被一才十來歲的少年牽着鼻子走,又問:“你憑什麼覺得我會跟你合作?”
元魍難得嘴角勾起:“當今陛下只有三子,今日殘害這寧古城的是誰,你心裡清楚。你覺得除了我,你還能找誰爲你報仇?”
寧坤心下大駭,這位話中之意,當真是赤裸裸得彰顯了他那奪取上位的野心哪。
他從前只當這位只不過有爲少年,卻從不知,這從小不受人待見的四皇子還敢有這番心思。
正想着,只聽元魍又道:“當然,若五年後,我還是沒有能力,那麼這張大網就算是我送給你的了,以後你我便各不相干,如何?”
寧坤想了想,道:“成交!”不管如何,他都不虧。
“啪、啪、啪”,在寧古城大火的見證下,三擊掌,誓約成立——多年以後,寧坤每每想起今夜這幕,都是萬分感慨,這真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值當的交易了。
元魍轉身,要回山洞。
寧坤忍了半天,終於沒忍住心中疑惑,問道:“你爲什麼要去爭那個位置?”
元魍沒停頓腳步:“因爲我想建立一個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威脅到她的世界。任何一個想要傷害她的東西,我都不會放過。”
原來這個世界,不是他想退讓,就能避開得了傷害的。
他思考了許久,果然還是需要他到達那個巔峰之上,才能解決掉能夠傷害金藍的所有隱患。否則,他們永遠只能提心吊膽得活着。
沉靜的話語隨着夜風飄入寧坤耳中。雖然這位沒有說出“她”是誰,但寧坤怎會不知?
此時寧坤只覺這位實在年少輕狂,衝冠一怒竟只爲紅顏。很多年後,他才曉得,這位當真病得不輕,傾盡一生,就算顛覆整個世界,也只是爲了這一個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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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臥薪嚐膽
金藍是被小太監陣陣呼喝吵醒的。她轉臉一瞧,正好看到劉全同志的背影,頓時溫上心頭。若不是背上依舊隱隱作痛,她甚至都有錯覺其實自己還在當年初華殿內。
“小全子,你又折騰什麼呢?”金藍撐起身子,笑問。
劉全“咦”了一聲,背影稍稍一僵,回過頭來,滿臉激動:“姑娘!”拔腿就奔了過來。
金藍一掌推出,止住這位的熱情過度:“別撲過來。我背上還疼着呢。”
劉全這才扭捏着止住了步子。
金藍揉揉脖子:“我這次又睡了多久?”
劉全道:“一天呢,姑娘。”
金藍扶額嘆息:“這身子骨還真不行。這點傷就能昏迷那麼久。要是以前……”還沒等她講述自己的光輝事蹟,一擡頭,就瞧到劉全眼角那幾滴亮晶晶的液體。
頓時嚇一大跳:“劉公公啊,你最近是不是淚腺太發達了。我又沒死,你哭什麼?”話雖這麼說,心裡還是忍不住暖洋洋的。
卻見劉全搖頭如撥浪鼓:“不是的……”
金藍覺得自己的語氣可能太嚴厲了,嚇到了小太監。於是,溫下嗓子:“劉全呀,我沒事了,你不用……”
安慰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被不懂禮貌的小太監打斷了。
“不是這樣的,姑娘,那邊有蛇啊!”讓開身子。
金藍順着他手指望過去,果然,一條碧綠色的草葉蛇盤旋着身子,朝內嘆着腦袋。
“姑娘,還好你醒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快快快,趕緊把它趕走啊!”小太監又急迫道。
金藍捂臉,滿頭黑線。原來這位哪裡是激動於她昏迷初醒啊,分明是激動於終於有人幫他驅趕蛇蟲了。那眼角的馬尿,哪裡是喜極而泣,根本就是被嚇的吧?!
她夢境間小太監的陣陣呼喝其實是在趕蛇?
坑爹啊!自作多情啊!浪費她的表情啊有木有!
金藍面無表情得再趴下來:“劉全同志,你這膽兒也忒小了。組織決定鍛鍊一下你的膽子,這趕蛇的任務就全權交給你了。”
小太監欲哭無淚,就差跪下來抱金藍大腿了:“姑娘喂,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嘛!這種滑滑的、冰冰的,正好是我的軟處嘛!”
金藍嚴肅問道:“請問,你不怕什麼?”這膽小如鼠的玩意兒,什麼都怕吧?
劉全想了想:“小黃算不算?”
說曹操,曹操到。
只聽“哧哧”幾聲喘息,小老虎踏着歡快的步子蹦了進來。一爪子踩上那滑不溜秋的蛇腦袋,“刺溜”一聲,倒了個四腳朝天,肚子上的肥肉顛了又顛。
山洞靜寂幾秒。
金藍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
小老虎惱羞成怒:這丫的,害虎爺在心上人面前丟了臉!還想活不?
“蹭”一下,翻個身,跳了起來,虎視眈眈得朝那無辜的草葉蛇深深踏步過去。
大約是感受到千年小獸王的王八之氣,草葉蛇縮着腦袋就要往後溜。
始皇同志哪裡容得它逃了,緊走幾步,伸出肥爪子,“啪”一聲,就把這條侵犯自己尊嚴的小蛇給踹飛了。
而後,小虎轉過肥臉,凶神惡煞轉成笑眯眯,變臉都不帶它這麼快的,又往金藍這邊歡快蹦來,梗着腦袋就往她臉上蹭,邀功請賞:快表揚虎爺咩!
金藍忍笑忍到內傷,才伸手撫摸上小老虎腦袋:“乖!小黃好厲害!”瞥一眼劉全,“你瞧瞧,你的膽子都沒有小黃大。”
劉全很委屈,嘀咕道:“怎麼能把人跟妖怪的膽子相提並論啊!”
小老虎一眼斜過來,滿是鄙視:不要找藉口了!膽小鬼!
金藍想了想,問道:“小黃,你怎麼找到我們的?”他們出了寧古城,小老虎怎麼還能找到他們?
小老虎“哧哧”幾聲作答:討厭鬼帶虎爺來的伮!
可惜沒人聽懂。
小黃同志扼腕嘆息:人類的理解力啊!
好在有人能聽懂的聲音適時響起:“我去取了些金子作盤纏,它就跟過來了。”
金藍擡眼一瞧,正是元魍從洞外走了進來,身上一個包袱,裡頭應該就是金子,手上居然是剛剛那條草葉蛇。
要說這小蛇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被小老虎一腳踹飛,正巧就落到這殺神身上,直接被人一手提了進來,當進補之食。
“別碰到傷口了。”元魍幾步跨過來,一把提起在金藍身邊打轉的小老虎,扔了出去。
始皇同志在空中劃過一條美麗的黃色拋物線,眼見就要撞到壁上。
劉全趕緊跑過去,一把接住了說不定就要撞成肉泥的小老虎——當然,虎妖會不會就這樣簡單嗝屁,這裡暫且不談……
小老虎出離憤怒了:偷襲虎爺!卑鄙小人伮!
躍着肥胖的身子,掙扎着就要朝元魍蹦來。
劉全爲了這隻“二虎兄”的“虎身安全”,使勁抓住它,就往山洞外頭蹲:“你這不要命的二虎,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這個時候,乖乖把地方騰出來給他們倆就好。”
“二虎兄”滿臉慍怒:你才二!你全家都二!
於是,“二”字輩的兄弟兩隻相親相愛去了。
於是,元魍終於覺得金藍身邊清淨了。
金藍上上下下打量幾圈自家小孩,發現他腰微微有些僵直,問道:“果然傷到了麼?”
元魍道:“沒關係的,只是韌帶稍稍拉到了。服過藥後,過段時間就能好了。倒是你,寧坤說你身子虛,必須找地方好好靜養。但是這裡不能久留,這幾天寧古城大亂,元琿沒空整理。等過些日子,肯定會發現我們沒死,說不得就要來搜捕我們了。我們還是儘快啓程,到南周去。”
金藍點點頭,忽然想起地牢中自己那絲絲的異樣心情,頓時有點尷尬,以至於忽略了元魍話中那過於平靜的不對勁來。
“寧坤呢?”金藍想要避開元魍那實在專注的眼神,於是轉開話題,問道。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又不是跟我們一路的,一早就離開了。”元魍答道。
金藍想想也對,寧坤那般雄心壯志的,既然出了牢籠,定是另有一番大作爲的,於是不再提。
正想着再說些什麼,就見元魍已把煮着的野菜薄湯盛出來給金藍填肚子。
也是他們運氣好,在這山林中撿到破鍋跟幾隻破碗,才能在山洞裡煮些野菜吃,否則就只能拿些野果充飢了。
這兩人各自有些心思,竟都沒瞧出什麼奇怪來。
金藍喝着菜湯,就看到元魍走到一邊,取出匕首,在那小草蛇七寸處釘下,劃拉開一條口子。
於是問道:“你做什麼?”
元魍道:“你需要補身子,這裡又沒有好藥。寧坤說,新鮮蛇血蛇膽便是好東西,不僅補血,還是消腫清毒良藥。我出去一圈正愁沒找到蛇。沒想到,它自己蹦到我身上了。”
金藍眼角跳了幾下:“這是給我吃的?”
元魍看她一眼:“當然是你。”說着就一手捏蛇頭、一手捏蛇身,往另一碗裡擠起了血來。
蛇血在空中劃過一條細細長長的紅線,很快便盛滿了一碗。
金藍看了看被端到自己面前的蛇血,不禁嚥了咽口水:“其實,我自身可以慢慢生血的。”
見元魍又到一旁折騰那蛇去了,金藍靈機一動,朝外喊道:“劉全,進來。”
小太監樂顛顛得跑了過來。
金藍指着破碗,道:“殿下特地給你準備的良藥,喝了吧。”
劉全低頭一瞧,是一碗暗紅色顯得粘稠的液體,還有腥味撲鼻而來。
他皺了皺眉:“這真的是藥?”
金藍一本正經:“你沒聽說過‘良藥苦口’嗎?這當然是好藥。不信,你問你家主子。”
劉全轉眼,正巧元魍目光朝這邊看了過來。看到這邊情形,也沒說話。
小太監頓時感動了:他家殿下對他太好了。連這麼好的藥都捨得給他。
於是,端起碗,便大義凜然得喝了起來。
血腥味衝進了喉嚨。
再傻的人也覺出不對勁了。
劉全小心放下破碗,捏着嗓子,囁囁問:“這……是血?”
金藍笑眯眯點頭:“是,而且是蛇血。”
“嘔”,小太監摳着嗓子跑到角落裡嘔吐畫圈圈去了。
元魍見金藍如願戲弄到劉全,這才走過來,問:“真的不喝?”
金藍撇嘴:“不要。你瞧劉全那樣子,味道肯定不行。”
元魍沒說什麼,只道儘快到下一個城鎮多買點人蔘帶着。自己端起碗,把剩下的蛇血喝盡。
再用匕首往那草葉蛇內上一挑一撥,暗碧色的蛇膽悄然而現,元魍提起來,那蛇膽甚至散發着幽幽亮光。
擡眼示意金藍要不要。
金藍頭搖得更快了。
這時,始皇小老虎跑了進來,看到元魍手中之物,頓時眼睛冒光,搖着尾巴獻起殷勤來:吃好東西怎麼能忘了虎爺咩!
這吃貨,早忘了之前那一扔之仇。
元魍瞥了瞥它,將蛇膽送至它嘴邊。
小老虎眯沒了眼:這壞人,怎麼那麼大方伮?果然是虎爺我的魅力大麼?
流着口水,張嘴就舔上去。
“哧”,只一口,小老虎就火急火燎得奔向角落去吐苦水了:苦死虎爺了!
山洞壁角里,兩隻“二”字輩的難兄難弟一起畫圈圈,渾身陰暗。
金藍笑得直大跌:“哎喲喂,小黃啊,你沒有點臥薪嚐膽的勇氣,怎麼能成爲這真正的獸王呢?”
元魍問:“什麼是‘臥薪嚐膽’?”
金藍這纔想起這世界沒有吳越之爭的歷史,想了想,用傳說的方式把勾踐的故事給他講了。
元魍聽完後,二話不說,就把蛇膽吞了進去,連眼睛都沒眨、眉頭都沒皺一下。
別人嘗膽,他吞膽。
再苦,怎比得過失去金藍之苦?
角落裡那兩隻,包括金藍,見此情形,都不禁渾身顫抖了一下: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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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反咬一口
第三日,寧古城那邊隱隱有些異動。
金藍便下決定,即時南下。這幾天,連生火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發覺。
雖然身上傷都不輕,但是總比待在這虎狼之側、危險之地好。
金藍給幾人分析:“我研究過路線,南下蜀地臨州有兩條路。其一從寧古城水路出發,轉到亳州,再走官道,路雖好走,卻易被人認出。若是元琿派人追趕,在那水上,連躲避的地方都沒有。其二是往西至瀛洲,再轉到南邊,走山路跨過綠江,便能直通臨州關門。綜合比較,第二條路,安全。”
元魍點頭:“那我們就先往西去。”
金藍轉臉,認真道:“劉全,這事也不能瞞你。接下來,我們是要去南周蜀地。你如果不願意,我們就先送你回家。”
劉全正聽得朦朦朧朧,此時這話才如醍醐灌頂般把他澆醒,頓時愣住了。
金藍道:“其實我挺捨不得你的,也希望你跟我們走。有六年了吧?我們三個從來沒有分開過。但是,你有自己的選擇……”
話到中途,卻被元魍一下打斷:“劉全當然跟我們走。”說得十分理直氣壯。在這位心裡,哪裡有那麼多的人情世故。他覺得他們三人從來都是一體的,到哪兒都是一塊兒,南下自然要帶上劉全。
金藍扶額:“總要問問他的意思。”
劉全本來心裡也有些糾結,聽了元魍的話後,卻驀然開朗,笑道:“殿下說得對。你們去哪兒,奴才就跟到哪兒。奴才一輩子伺候你們。”他沒說的是,既然他的家人都南下了,他還留在這大輿做什麼呢?
金藍本來擔心劉全不願意,還鬱結了一陣子,此時亦是很高興。終於能夠如她所願,找一處農家閒所,三人悠閒得生活了。
小老虎把腦袋湊了進來,“哧哧”叫幾聲:不要忘了虎爺呀!
金藍抱起了它:“對,小黃也一起帶去。”
元魍面無表情得接口:“還可以當路上的備用口糧。”
小老虎暴起,伸出爪子,就朝元魍撓去。
一人一虎又是大戰,此處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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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商定,就趕緊出了這山林,走上了官道。
好在當日金藍收拾的包袱沒丟,幾人此時已是換上了粗布衣裝,裝作了普通農人百姓。元魍戴着帽子,不擡臉,別人也瞧不出他的異樣。小老虎太顯眼,便用衣裳包着,抱在懷中,當作嬰兒。
所幸從寧古城中也逃出了些百姓,金藍幾人混在其中,只當是一起流亡的人,也不算扎眼。
沒走多久,就見迎面騎馬接近一支隊伍,旗幟分明一個“連”字,竟是城中那被元琿派出去的人。
爲首兩個將領正在大聲辯駁,聲洪如雷,傳進金藍幾人耳中。
“四皇子與寧軍勾結,放火燒城不說,還救走了反賊寧坤。”說這話之人面目有些眼熟,居然是元琿身邊的人。
“不可能!左將軍不會做這樣的事!你們不要誣陷好人!”這人也熟悉,卻是當日隨金藍入寧古城的七十二將士之一。
“怎麼不可能?要不,你說誰會從內城開了城門,放寧軍進城?定是那四皇子見三殿下來接管寧古城,心下不服,才設此毒計,想要借刀殺人。而且,我們有人證!獄卒都承認是四皇子最後進了大牢了。”
金藍跟元魍對視一眼:那元琿當真是無恥之尤,反咬一口,血口噴人了。
那將領急得臉都通紅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左將軍不是那樣子的人!”
旁邊那人慢悠悠道:“不管你們信不信,這就是事實。三殿下已經將此事呈報給了陛下。你們若包庇那四皇子,就等着領罪吧!”
馬蹄“達達”,經過金藍幾人身邊,過了去。
突然,一聲爆吼在元魍身後響起:“停下來!你!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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