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們在我的身邊來來往往,我在一片嘈雜聲中將蘇菡的b超圖像又放進了她的皮包裡,我沒有吃飯的心思了,因爲我爲她感到犯愁。
大約過了五分鐘,蘇菡從外面又回到了餐廳裡。她好像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般的在自己剛剛的位置坐了下來。我也不動聲色的,將她的包又遞到她的面前,說道:“剛剛服務員提醒,現在是用餐高峰期,讓我替你保管皮包了。”
“謝謝。”蘇菡從我的手中接過。
“蘇菡,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她很詫異的看着我:“爲什麼這麼問?”
我一陣沉默後,纔對她說道:“我剛剛看到你包裡的b超了……你也懷了喬野的孩子,是不是?”
蘇菡放下了自己的手中的筷子,她的臉色終於起了變化,她看上去很緊張,以至於有點亂了方寸的向我問道:“你想怎樣?”
我將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用最輕的聲音對她說道:“你放鬆一點,你現在面對的是我,不是秦苗……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還有,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懷了孕的?”
蘇菡拿掉我的手,她閉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而我彷彿看到了她波濤洶涌的內心,儘管她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我知道她哭了……
我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她,她卻連連對我說道:“江橋,我沒有事,讓我緩一緩。”
我耐心的等待着……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而我們點的所有菜也在這個過程中全部上齊了。
蘇菡終於對我說道:“我知道自己懷孕是在4天前……剛剛給我電話的,是我在南京的一個醫生朋友,她勸我把孩子拿掉……可是,我想生下來!”
“那……那喬野他知道了嗎?”
“我不會告訴他的,也請你不要告訴他……我只想見他最後一面,然後安安靜靜的走。”
我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沉默了許久之後纔對她說道:“蘇菡,你聽我說,這個事情要從長計議,因爲單親媽媽真的不是那麼好當的!……你又何必讓自己的人生活的像一出悲劇呢?”
蘇菡痛苦的搖着頭,她哽咽着對我說道:“如果是幾年前,我連自己的生活質量都不能保證時,我會猶豫要不要這個孩子……可是,現在我沒有任何理由放棄。我愛喬野這個男人,那我爲什麼容不下我和他的骨肉呢?……說出來,也許你不會相信,正是因爲有了這個孩子,我才下定決心離開南京,離開喬野,離開這些是是非非!”
“我無法理解你的邏輯。”
“江橋,從你的內心來說,你看好我和喬野之間這一段孽緣嗎?”
我沒敢立即說出口,在心裡謹慎的想了很久,才搖頭回道:“說實話,不看好!……因爲喬野不是一個有能力決定自己命運的男人,他的家庭實在是太強勢了……三年前,他們有辦法將你和喬野分開,以後也會有,更何況現在秦苗還懷着他的孩子。”
秦苗點頭:“既然你能看明白,我也不想做一個當局者迷的女人……可是,我仍有一點不甘心,我怕自己放棄這段感情後會重複以前的痛苦,也害怕自己太孤獨……現在,有了這個孩子,我就什麼都不怕了!……江橋,做人不能太貪,我已經從他們喬家得到了太多。因爲那200萬,我積累了2000萬的資金,以後也許還會更多。我已經有能力決定自己的人生,也有能力給這個孩子最好的生活……所以,我還是還他們一個安寧吧!……更重要的是,我知道秦苗是個真的愛他的女人,他會幸福的!”
我無語,嘆息,無語,又嘆息……
……
餐廳的外面,下起了雨,我撐着傘與蘇菡並肩站着。也許,這是我們今生最後一次見面,我有點不忍立即離去,總覺得還有什麼叮囑的話沒有對她說。
“江橋,喬野的狐朋狗友很多,真正交心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一個……他脾氣臭,希望你能多擔待一點,也幫襯着他一點。”
我點頭,心中悶得慌,只是看着路口那不斷閃爍的紅綠燈,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我們說再見吧……保重!”蘇菡說完,強顏向我笑了笑。
“等等,蘇菡……”
我將手中那唯一一把傘遞給了她,然後低聲說道:“我知道勸你也沒有什麼用,千言萬語就縮成一句吧,願你和這個沒出世的孩子能夠快樂幸福……還有,等他長大了,也不要和他說起任何關於南京的事情。”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再給他們的家庭帶來麻煩了,我會爲自己的選擇負責……如果有一天,喬野問起我爲什麼會離開……請你告訴他,我不愛了!”
蘇菡從我手中接過了傘,獨自向對街的站臺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一直沒有離開。
雨水下得整座城市都好像發了黏,直到蘇菡的身影徹底與漫天的雨水所融合,我才終於撐着柺杖向那個有紅綠燈的路口走去。
而雨水的聲音就是生活的寫照,在這個夜晚,一個“瘸子”,一個落魄的女人,一座城市,都被它給淹沒了!
……
初夏的雨,來得快也去得快,次日的早晨,天空又換了一副嘴臉,陽光從早晨開始便不要命般的灑在了我的院子裡,花朵也因此有了精神,爭相鬥豔般的開着。
吃了早飯,我又去了琴行,檢查昨天一天的裝修成果,然後又和工人們瞭解了一下裝修的進度。他們表示,因爲這邊的結構比較簡單,所以工期不會太長,應該會在20天內全部完工。
我有了緊迫感,因爲我是給自己訂了目標的,我希望在琴行開業後的一個星期內就能夠湊齊至少20個學生,這樣才能將學費轉化成發展資金,確保琴行健康的經營下去。
下午三點左右,肖艾也結束了在內蒙古的演出回到了南京,她有點累,便在自己的住處休息了將近3個小時,而我也利用這段時間去了另外一個學校,然後又用同樣的辦法,搞到了一份教師的聯繫方式。
同時,我也從朋友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陳藝在電視臺的節目,包括與邱子安的傳媒公司所簽約的一檔娛樂節目也全部被一個叫韋筱雅的女主持人所代替了。
這個在電視臺工作的朋友還告訴我,是陳藝的態度最終觸怒了領導,認爲她在發生主持事故後沒有積極的去補救,太缺少職業素養,拿掉她的節目只是一個開始。
我知道,這件事情並不是明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出在邱子安身上。他不願意爲陳藝的事業保駕護航了,而這個叫韋筱雅的女主持人,就是他的傳媒公司一手培養出來的。我敢肯定,換掉陳藝是他的意思。
我有些爲陳藝感到擔心,但又心存僥倖。我覺得,以她在業內的名氣,想離開本地衛視,另找一個東家並不是什麼難事,就看她在旅遊回來後怎麼選擇了。
……
傍晚時分,我獨自坐在院子裡,思考着用什麼樣的方式去接觸兩位音樂老師會比較妥當一點,如果太冒昧,引起反感的話,後面的工作就不太好做了。
一支菸的工夫,手機在我的口袋裡響了起來,我拿出看了看,是喬野打來的。我感到很意外,他竟然用了打電話的方式,而不是短信。
果然,他在電話裡大聲對我說道:“江橋,今天晚上出來陪哥們兒喝個夠,我終於解放了……哈哈!”
我心中隱隱察覺到發生了些什麼,但仍向他問道:“怎麼回事兒?”
喬野的語氣裡還是難掩狂喜:“我今天和蘇菡見面了……我們達成了共識,她先回比利時(喬野之前和她一起生活的國家),等我解決掉這邊的事情,就到那邊跟她匯合。”
聽到喬野這麼說,我的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此刻的他,雖然重獲了自由,卻也被秦苗和蘇菡倆個女人聯手蒙在了鼓裡……他根本不知道,蘇菡這一走,恐怕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而蘇菡,終究也沒有忍心,當着他的面說出決絕的話來,她還是在離去前將美好的一刻留給了喬野,但誰來做這個壞人,將這一切告訴喬野呢?
我不想,因爲我討厭看着一個人從驚喜往絕望的路上痛苦的轉換着……
於是,我在沉默之後,對他說道:“……喬野,我今天晚上有點事情要辦,你找其他人喝吧。”
“今天這麼好的日子,你就別磨嘰了……我買好酒去你家,馬上。”
喬野沒有再給我拒絕的餘地,他就這麼心急火燎的掛斷了電話,而我卻有點不知道要怎麼去處理這些落在我身上的是非,我覺得自己太無辜了。
我又覺得喬野真的是個很可憐的男人,他永遠被一羣人矇在鼓裡,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蘇菡已經有了他的孩子!而我卻必須要告訴他,蘇菡是因爲不愛他,才選擇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