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夜晚來臨前的最後半個小時,可是鬱金香路卻又熱鬧了幾分,而因爲就快要過年的緣故,很多攤販都在自己的售賣車上掛上了顏色各異的彩燈,當繁雜的燈光開始交織時,鬱金香路便好像變成了一個華貴的婦人,這些燈就是她的頭飾,風一吹動,整條路都變得極其妖嬈。而最開心的還是住在這條路上的人們,他們吃飯、聊天、陪久違的親人,幾乎看不到苦惱的存在。
這時,我去一旁的便利店裡買了一瓶屬於冬天的酒,擰開喝了一口之後,對身邊的金秋說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對於明年,你有什麼特別的期待嗎?”
金秋想了想,回道:“當然是做好夢想樹了……你呢?”
“我也一樣,我覺得夢想樹是我人生路上的意外之喜,也讓我看到了很多的希望。”
金秋笑了笑,回道:“我們這算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嗎?”
“算……說句心裡話,我真的特別慶幸你能夠加入夢想樹,不僅幫我們解決了很多實際難題,也給未來的發展帶來了太多的可能性。你就是整個項目信心的保障。”
金秋瞄了我一眼,說道:“你這恭維人的功夫是日漸增長,可我卻不是個喜歡吃糖衣炮彈的人……我得提醒你,我爸可是撂狠話了,明年堅決不許我跟你去上海,今天他不光罵了你……你走了以後,我被罵的更慘。”
老金的臭脾氣我當然是知道的,所以我一點也不懷疑金秋話中的真實性,可是我也瞭解金秋的脾氣,如果是她執意要做的事情,老金是絕對阻止不了的,因爲她是新時代獨立女性的代表。
於是,我笑了笑對她說道:“如果你這樣的女人也要活在父母的約束中,我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金秋看着我,回道:“這次你說的不對……如果我真的可以像你說的這麼灑脫和自由,那爲什麼我還會苦惱呢?這個時候,我應該在家喝茶看電視,或者逛街看電影……鬱金香路的好,只是相對於那些失意和不快樂的人才能體現出來。”
我好好想了想金秋的這番話,許久之後才聳了聳肩回道:“可能是我從小沒有父母管教,對家人的約束看得比較淡吧。我不該用自己的體會來衡量你。”
“你也不是看得淡,只是那個你最在意的親人已經走了……你可以想想,如果奶奶還活着,她一定要你和我結婚,你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我與金秋對視着,半晌說不出話來,之所以說不出,是因爲不敢在金秋設想出來的場景中辜負奶奶的期待。而作爲高級動物的人就是這樣,因爲聽不到、看不到,就會漸漸以爲其不存在……我之所以將自己和金秋的事情看得越來越淡,就是因爲奶奶她不在了。
我的樣子讓金秋笑了笑,她對我說道:“其實被家人逼着接受一份感情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喬野那麼強悍的人不也選擇了妥協,最後娶了秦苗嘛……父母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存在,只要他們想,對付子女會有不計其數的辦法,而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解開的捆綁,所以古今往來纔會有那麼多的悲劇……你現在回頭看看,你和陳藝如果不是父母的干涉,恐怕早就結婚生子了吧?……別說肖艾這個意外出現的女人,當你真的和陳藝可以沒有阻礙的在一起時,你是沒有任何機會和**去發現她的好,那麼也就不存在後來的事情了。”
我心中很認同金秋的話,但也只是對她說道:“我覺得你的痛苦是因爲將這個事情上很多的事情都看得太明白了。”
金秋沉默了一會兒,回道:“是嗎?……天色不早了,我也該找找下一個能去的地兒了,不過臨走前,我還是想問問你。如果奶奶還活着,你會和我結婚嗎?”
我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堅持那麼讓人痛苦,既然已經看不到希望,爲什麼不找個可以過日子的女人結婚……只是那樣對你來說太不公平,而奶奶也不可能還活着!”
“……真是個可憐的人啊!”
“說你自己,還是說我?”
金秋強顏笑了笑,回道:“我們都很可憐……不過,如果真的在一起生活,也未必就不開心……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段感情是讓人一輩子都不能釋懷的……”
我頓時變得敏銳,向她問道:“你在國外到底經歷過什麼?……你回國後的工作狀態根本就不像一個正常人願意去承受的,你只是想借工作去發泄……對不對?”
金秋看着我,很快便又轉移了自己的目光,她對我說道:“是又怎樣,終究是要過去的……如果你一定想知道,也許我會在我們都做好結婚準備的那天告訴你……也許,永遠沒那麼一天,我也只把它當做是一場夢!”
我不言語,金秋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然後笑了笑對我說道:“走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如果覺得我爸這人還能相處,過幾天買幾瓶好酒去好好哄哄他……他也就是在氣頭上纔會說出那樣的話!其實心裡還是把你當兒子看的,不過你也別指望他會換個方式去處理我們的問題……他的脾氣這一輩子都恐怕不會改了!”
“嗯,我知道。”
金秋衝我笑了笑,便提着自己的手提包離開了,她越走越遠,可某些距離卻忽然變得觸手可及。原來,這些年來,一直進行自我拯救的不僅僅是我,還有金秋。
……
回到南京後的時間比在上海時還要過得飛快,轉眼便已經是年29,很多準備就緒的人,已經提前一天開始張羅着貼對聯,而我所在的二四巷比其他地方的年味更重。從早上五點鐘開始,就已經斷斷續續的聽到了鞭炮的聲音,七點鐘的時候達到了頂峰,於是我再也不能安然入睡,早早便從牀上爬了起來,然後像個機器人似的,刷牙洗臉,做自己和楊曲的早飯。
而下午的時候,楊曲告訴我,楊瑾會在大約兩點的時候下飛機。她沒有食言,真的在過年的前一天來到南京。只是,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在南京度過這個春節。
如果她會的話,這是我們在分開了將近二十年後,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
吃完中飯,楊曲便開始張羅着要去機場接楊瑾,而我堅持楊瑾有自己的司機,會將一切安排妥當,因爲她之前來南京的時候,都有司機跟隨的。
楊曲罵我沒良心,是個吸血的資本家,因爲在我的意識裡,根本不考慮司機也是要和家人團圓在一起過新年的。
別看她罵的很兇,其實她更希望我能開着自己的新車去機場接楊瑾,這樣纔會有一家人的氣氛。
這是一個被我們盼了很久的新年,誰不希望開開心心的度過呢?
而我不想去的最大原因,是擔心楊曲的生父也會跟來,我不想面對這個人……儘管我們之間無仇無怨,但就是本能的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