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帶我去了酒吧,我倆坐在桌子邊。
徐耀要了一打啤酒:“喝吧,不管你今天想喝多少,我都管夠。”
“我只喝兩瓶,剩下的,你來。”我說。我是因爲不想回家,才和徐耀來這裡喝酒,卻不是想喝醉纔來的。
我也很想喝個爛醉,但我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喝醉。因爲我喝醉了回去,一定又會像上次一樣跟夜澤耍酒瘋,說不定又說要和他滾牀單的話。那時,他只是我一個人的,所以我可以對他任意妄爲。可是,現在,我卻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點兒懦弱無賴的樣子,我不想他因爲我一直搖擺不定。
徐耀將一瓶開啓的酒放到我面前:“婁姿,你可真是個厚顏無恥的女人。”
我倒滿一杯酒,然後喝了一大口,渾身立刻感覺到了一股衝勁:“是你想喝酒,我才陪你來的。徐總,你呢,要是有約會。可以走了,我一個人也沒關係。”
徐耀直接拿過瓶子咕咚咕咚地喝着,隨後將酒瓶子一墩:“你和夜澤又吵架了嗎?”
我晃着酒杯,微笑地看着他:“徐耀,夜澤他因爲我罵過你、毒打過你,甚至厭惡你、鄙夷你,你現在還是對他忘不了嗎?爲什麼?你要是喜歡他的個性,我覺得你蠻可以去找個男人婆,暴力、高冷的。你徐耀這麼有錢,什麼個性的女人找不到?但你爲什麼就是對他餘情未了?說真的,我真的一點也不懂。”
徐耀朝我勾勾手指,我湊了過去,他說:“你想知道爲什麼?”
我點頭:“嗯,很想知道。”
徐耀一手竟搭在我肩膀上,摩挲着我的肩膀:“你先告訴我,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我毛骨悚然地推開他:“你幹什麼?!”
徐耀邪邪一笑,一把握住我的手,浪蕩地說:“因爲我現在不止對夜澤有興趣,對你也有興趣,不如,我們三個組成一個家庭好了?”
我連忙抖摟開他的手,抱住身體說:“徐耀,你別這麼噁心行不行?”
徐耀玩味地笑着:“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這麼賤麼?現在又不想知道了?”
我微皺眉:“我沒說你賤。我只是……”
我只是覺得自己以前那麼對徐耀真的是很過分,所以如今我也受到了老天的“懲罰”,讓我在感情方面這麼痛苦。徐耀給我倒滿酒:“喝酒吧。”
我和徐耀碰了一杯,真誠地說道:“徐總,謝謝你。”
“你謝我什麼?”
“張俊都跟我說了。”我說。
張俊告訴我,徐耀會去心願旅館,也是爲了幫他查案。徐耀是怎麼和張俊“勾搭”上的,我是不知道的。不過在張俊知道我也收到心願旅館的邀請函後,他曾讓徐耀照應一下我。所以我那天到了的時候,他纔會出現在門口。
雖然他沒“照應”我多少,甚至因爲我,他被夜澤誤會、毒打,可在葉小倩殺我的時候,他能挺身出來救我,已讓我對他怨恨全無,認識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
“別用那麼噁心的眼神看着我,我可受不了。”徐耀喝了一口酒,吊兒郎當地說,“我還是沒有改變之前的看法,你去那兒根本就是給我們所有人添亂的。我當時會去救你,也是按照張俊所說。其實,你當時就算死了。我也不會內疚。你這樣自不量力的女人,不過是在自挖墳墓,自找死路。”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在自挖墳墓,自己挖坑埋了自己。”我灌了一大口,“所以,我就算當時死了,也真怨不得人。我現在倒是希望自己那時死掉呢,也就不用再面對他們……”
“不用再面對什麼?”徐耀揚脣一笑,“難道是夜澤終於厭惡了你,現在找了別的女鬼?”
我抓緊了酒杯,端到嘴邊,又猛然灌了一口,結果喝嗆了,酒進了鼻腔裡,立即五感都像被辣椒淹過一樣難受。我捂着鼻子起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間。”我衝進洗手間,揉着鼻子好久,才感覺好了一些。
我擡起頭,望着鏡子裡的自己,只感覺自己好陌生,眼中寫滿了迷茫。
這時,我旁邊的洗手池裡響起了水聲,我纔回過神兒,擰開水,洗了洗手。
身邊的女人左右轉着照着鏡子,給人很性感、妖嬈的感覺。
我不經意看了一眼,這個女人有着魔鬼般惹火的身材,一頭金黃的大波浪卷在燈光下熠熠閃光。修長的大腿上穿着一件銀白色的朝超短迷你裙,顯出身材的完美絕倫。她帶着墨鏡,正用脣膏塗脣,嘴脣像夜澤棲身的黑玫瑰一樣漆黑。
她大概發現我在打量她,便微微看向我,我立刻收了目光。她將脣膏放進包裡,摘下墨鏡,審視着鏡子中的自己,還在鏡子裡衝我眨眼睛,彎脣一笑。很是張揚肆意的黑色笑容。
可我在看到她那張完全露出來的臉時,卻是宛若雷劈了一樣。
她……
女人扭着腰肢推門離開,我還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等我反應過來,拉開門跑出來,卻再也沒有看到那個女人。我去問還在喝酒的徐耀:“徐耀,你剛纔有沒有看到一個金髮女人?”
“金髮女人?那不是嗎?”徐耀一指,我順着看過去,卻是一個金髮外國女人。
“不是外國人!她身材很高,穿着銀色迷你裙,頭髮是金色的,哦,還戴着一副墨鏡!你有沒有看到她在這裡經過?”我着急地問。
徐耀笑了笑:“婁姿,你現在取向變了嗎?對女人也有興趣了?”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你到底有沒有看到?”我幾乎要怒吼了。
徐耀指了指門:“她早就走了。”
我追出門外,門外都是過往的車輛,早已不見了那女人的蹤影。
我依舊東張西望,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可那張臉。我如何也不會看錯!但是,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徐耀推門出來,站在我旁邊:“那是你認識的人?”
“我不認識她。”但是,我認識她那張臉。
“我想你也不會認識那樣有氣質的美女。”徐耀斜睨我一眼,“你這麼着急想找到她,是她身上有厲鬼纏身嗎?”
那個女人出現之後,我再也沒有了喝酒的興致。徐耀看看時間:“現在已經快要十二點了,你還是不想回家嗎?”隨後挑脣一笑,“跟我回家過一夜,怎麼樣?”
我懶得理會徐耀的玩笑。他開車過來,我上了車,他又問道:“真的不去我家?”
“不去!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打車回家。”
徐耀終於閉上了嘴,老老實實開車,朝我家的方向而去。
“那個金髮女人跟鬼有關係?”徐耀透過後視鏡問我。
我側頭望着外面,不想說話。
“她是鬼?”徐耀依舊不依不饒地問。
“……不是,都不是。”我皺眉地說。
“既然都不是,你那麼着急找她幹什麼?總不至於,她真的是你情敵吧?”
我沒接徐耀的話茬兒,又望着外面發起呆來。
到了小區,我下車後,徐耀按下車窗。看看我家的方向:“我犧牲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來陪你,你不應該請我上去坐坐嗎?”
“太晚了,不合適,徐總,您慢走。”我說完就走了。
回到樓下,我仰頭望了望仍舊黑成一片的自己的家,又瞧瞧黑漆漆的樓道。我略踟躕,轉身朝的鍛鍊場地而去。
一陣陰風颳過,夜澤就站在了我面前,他寒着面望着我。
“這麼晚,你去哪兒了?”
“去跟徐耀喝酒了。”我淡淡地回答,“也是他送我回來的。所以,我什麼事也沒有。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在外面待一會兒。”
夜澤身上的寒氣更重。他忽然就出現在我面前,拽着我的手,一路將我拖到了那片比較空曠的健身場地。
他丟開我的手,背對着我而戰,渾身都散發出冷厲的氣息。
“你不是想在外面待着嗎?我陪你!”
我攥緊手:“不用了,我們回去吧。”
他轉身滿是寒霜地盯着我,我的手指又鬆開:“真的不用了。你有時間,還是多陪陪阿阮。我現在有些累,想先上樓去了。晚安。”
我聽見夜澤的手指握得嘎嘎作響,他兩步走上來,捏住我手腕,又拽着我走。
我拉住單槓的鐵桿:“夜澤,你放開我!”
“怎麼,你不是想回去嗎?現在又不想回去了?又想在外面待了?”夜澤鬆開我,一步一步危險地靠近我,我被他身上的危險氣息驚駭住了,不斷地後退,一下靠在了跑步機上。
我抿住脣不說話。
他伸手去摸我的臉,我稍稍撇開,他眸子危險的一眯,尖銳的指尖劃過我的耳垂、頸子:“我現在碰你都讓你覺得噁心了嗎?”
“你既然這麼想躲着我,爲什麼不乾脆跟着徐耀回他家,你還回來做什麼?”他的指尖劃過我的脣,幾絲疼痛蔓延開來。
“這是我家,我爲什麼不回來!”我撥開他的手,“夜澤,請你自重。你的女人是阿阮,不是我!別再對我做這些事,如果你還是個男人的話。”
我們對峙片刻,他猛然就咬上我的嘴脣!
“夜澤。你不是……唔!”我伸手去打他,他將我的手背到身後,一手鎖住我的兩個手腕,一手摟住我的腰,讓我貼在他身上,他兇狠地吻着我,嘴裡猛然冒出一股腥甜,混着我的血味,一齊被他席捲而去。
他離開我的脣,我氣喘吁吁,他陰冷的說:“我不是男人之前。先是你男朋友。”他再次堵住我的脣,放開了我的手。
我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我再也無法剋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迴應着他。
夜澤細細密密吻着我的頸子,手也滑進我的衣內,我緊緊摟住他的腰,咬住脣,才能讓自己不半夜三更地在這種空曠的地方發出懾人的聲音。
當他停下時,我已經被他弄得衣衫不整。衣服被他半扯下來。我靠在他懷中劇烈地喘息着,心臟砰砰地跳動着。夜澤摸着我的臉,再次低頭吸允着我的脣。
我渾身感覺快要軟成了一團,夜澤輕撫着我的臉,喑啞道:“還讓我自重嗎?”
我摟住他的頸子,埋在他懷裡,無助地問:“夜澤,你到底讓我怎麼做,你才滿意?你明知道我對你無力招架,我積起多少勇氣才能這樣對你?爲什麼你還要來招惹我?一定要戳破我的僞裝?我們就這樣分開不是最好的嗎?對你,對我。對阿阮都好。”
他緊緊摟住我:“我就知道你是在騙我,你說那些話,就是在逼我放棄你。你以爲你大度地成全我和阿阮,就是爲我好麼?婁姿,你忘了我的話了嗎?你真的覺得我喜歡上你,說收回就可以收回?你把我的感情到底當成了什麼?”
“那你把阿阮又當成了什麼?”我囔聲問道,“她爲你付出這麼多,你能丟下她不管嗎?”
夜澤身體一僵。
我擡頭看着他道:“你不會。你不會丟下她不管。你與她雖然都忘記了過去,但你們心中都有彼此。你現在對我的喜歡,對阿阮的陌生,都是因爲你還沒完全想起來你和她的過去。當你徹底想起自己愛的人是她,夜澤,你那時又要將我置於何地?就像你現在面對阿阮一樣,你那時對我會只有愧疚。我不想我們之間變得那麼可憐。而阿阮,她即使忘記了你,我也看得出,她依舊對你癡情不改。她跨越了千年,熬過那麼多孤獨與寂寞,就是爲了找到你。可現在她找到了你,你卻對她如此冰冷與排斥,我都已經感覺到了她的難過,你就感覺不到嗎?夜澤。我雖然很喜歡很喜歡你,但沒有你,我一樣可以生活下去。可是你對阿阮來說,你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目標。她如果失去了你,我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夜澤,我們……”
對我們來說,分手是唯一正確的做法,唯一對我們來說都最好的做法。
他用手捂住了我的脣:“別說那兩個字,我不想聽到。我也不會同意。你又想說我不是男人也罷。你不想我負了阿阮,所以,你要我負你。你沒有我。是可以活下去,可你不會開心。婁姿,我知道你有多喜歡我,比你自己說得要多得多。這一點,你別想騙我。婁姿,不要再說那些故意排斥我的話,你的那些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了。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安排好阿阮的事。我也會找一個時間,將我們的關係告訴阿阮。如果那時……我們還是要分開,我纔會放手,如你所言,靜靜地離開你,不再糾纏你。但是,現在,我不想放手,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開你的手。”
我的眼淚落了下來,我喜歡上的這個人,並沒有喜歡錯。他如我在意他一般,也這般在乎我。他這樣在意我,這樣在乎我們的感情,而我呢?在知道他找到阿阮後。只一味地想要把他推開,一味地以爲,他與阿阮才一起纔是他正確的選擇。也許雲毀說得沒有錯,我不該就這麼放棄他,至少在他沒有想要放棄我時,我不該如此輕易地就放開他。
夜澤伸手擦掉我的眼淚,再次將我擁入懷中:“雲毀都跟我說了我離開旅館後,你們的事。是我做錯了,我不該離開你,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裡,讓你經受那麼危險的事。”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不要自責了。我這不是沒事?雲毀他們當時都在保護我,那不過是個引兇手出來的局,我又怎麼會有事?這種事我們不是經歷很多了嗎?你看我哪一次有事?”
我寬慰着他,夜澤只是緊緊抱住我,不再說話。我也摟住他,這兩天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終於漸漸回落了一些。
“夜澤……”我悶聲道。
“嗯……”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抱住他的雙手略微用力,很想就這麼一直和他擁抱下去,但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又“熊抱”了他很長一會兒,才又接着說話。“……我好像看見阿阮的身體了。”
夜澤低眉看我,眼中寫着驚異。
我望着他訝異和關切的樣子,心中又有些吃味兒,一口咬向他的脣,彷彿是嚇了他一跳似的,他更是有些愣怔地看着我。我在他身上一邊亂摸,一邊道:“就是我去和徐耀喝酒的地方,我看到了和阿阮長得很像的女人,不,是特別像。不過……”我微皺眉,“她卻是一個看上去很正常的女人。打扮很時尚。頭髮金黃色,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她真的和阿阮那麼像?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我搖搖頭:“不可能。我是不可能認錯的……”因爲那個女鬼曾經藉助阿阮的容貌出現在我的夢裡,所以阿阮的容貌簡直就是刻在我心上一樣,“那個女人真的和阿阮長得特別像,如果把她的頭髮染黑,讓她穿上白裙子,她簡直就是和阿阮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即使世界上有兩個沒有血統關係的人長得很像,但也不可能達到這種程度。我當時感覺,那就是阿阮現在的身體。都怪我不好……當時我太驚訝了,等我反應過來追出來時,她已經離開了。不然……”
“不然你就追上她。把她綁架回來嗎?”夜澤接話道。
我被他逗笑了:“你說什麼呢?我只會去跟蹤她,找到她住的地方,回來再找你們商量啊。現在再說這些也沒用了。不過,她既然在這個城市裡,我們總能再找到她吧?”
但這些也不過是我的猜測,有可能那個女人人家就是一個正常人,就是和阿阮長得高度相像而已。我們也不可能去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強迫人家靈魂離體,讓阿阮進去。而且,如果那個身體真的是阿阮的,那麼現在佔據阿阮身體的又會是什麼?厲鬼、妖怪,還是其他的靈魂?如此,我們就更不能輕舉妄動。看來,還是要去找張俊幫忙。
夜澤略沉思,才道:“這件事先不要告訴阿阮,等我們找到這個人再說。”
我點頭。
夜澤握住我的手,似乎還想解釋,我捏住他的嘴脣:“不用說,我懂。”
夜澤的眼神又柔軟下來,我微笑道:“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夜澤卻又將我摟住,眯着眼問:“你剛纔在做什麼?”
“什麼?”
“想不起來了嗎?我幫你想。”他低頭親在我側臉上,我躲閃開去:“癢……”
最終,我又跟他“膩歪”了一番,這才上了樓。
站在家門口,我又用力抱了抱他,輕聲道:“阿阮她現在才找到你,精神很脆弱,你想對她好一些就好一些,我不會亂吃醋。夜澤,我們的約定還算數。”
“婁姿,謝謝你。”他說。
我又整了整凌亂的衣服,夜澤一瞬不瞬地瞧着我。我擡頭,他伸手碰了碰我的臉:“進去吧。”
我呼了一口氣,纔開門進去。打開燈,就看見雲毀和阿阮都站在屋子裡。加上我剛纔和夜澤在外面消耗的時間,此時已經快凌晨兩點了。平常,我回來的時間都很規律,就算和同事出去玩兒也沒這麼晚過。所以,雲毀也拉下了臉:“小姿,你怎麼現在纔回來?不知道我們都在擔心你?”
看着阿阮,想起剛纔在樓下和夜澤親熱,我就像偷了錢的小偷忽然見到業主一樣,驚恐不安,又活似被生煎的活魚一樣,渾身都難受。
“我去和徐耀喝酒了,一時就忘了時間。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現在有些難受,先回屋了。晚安。”我逃也似的回了房間,靠着門,巨大的負疚感就像一塊巨石一般朝我襲來。並不比,我一直強裝對夜澤冷淡時的感覺更好受。
我又想起剛纔阿阮的“神情”,她“看向”我身後的夜澤。因爲同爲女人,因爲我和她都喜歡着一個人。所以我瞬間就感覺出了從她心底瀰漫的悲傷。我甚至開始後悔自己在樓下的那些舉動,後悔自己不該這麼輕易就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