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娘娘,老奴也覺得蹊蹺。於是又讓人多問了幾句,還真問出一件事,好似福公公找人要去了一件東西,聽說是一截斷鐲子。”
“鐲子?誰的?”
蘇貴妃眼前一亮,待得追問,蘇嬤嬤卻是沒了下文,“老奴已經差人去打聽詳細了,馬上就有消息。”
許是瞧着主子神色不好,她趕緊又道,“娘娘,可是覺得今日之事有些不同尋常。”
蘇貴妃點頭,沉吟道,“本宮總覺得先前忽略了什麼,今日若是能抓住一些蛛絲馬跡,興許就能知道到底錯過了什麼?”
正巧這時,有小太監探頭探腦在殿外出現,老嬤嬤趕緊走了過去,很快就帶了滿臉興奮之色的轉了回來。
“娘娘,您真是太英明睿智了。那截斷鐲子是在最後一張几案後尋到的,據說還帶了血跡。那張几案坐的是…鎮南侯的義女!”
“鎮南侯府?鐵夫人從北地帶回來那個女子?”
蘇貴妃放下手裡的茶碗,喃喃自語,“北地?北地?”
良久,她的眼睛猛然爆出一團精光,驚道,“好一個太子,真是瞞的太緊了!”
老嬤嬤也是應道,“是啊,娘娘,太子送給公主那個毛絨玩偶可不就是北邊商賈帶到京都來的嗎?而且那個商賈如今開的火鍋樓,聽說也是太子在撐腰…咦,難道…”
老嬤嬤越說也覺得,答案呼之欲出,但又好似有些讓人難以相信。
“派人去查,這個陸姑娘的一切,本宮都要知道!”
“是,娘娘放心,老奴親自安排。”
老嬤嬤匆匆下去了,留下貴妃一個捏着手上的桌子,半晌冷笑道,“鐲子都能捏碎了,恐怕是傷心透了。這要多深的情義啊,呵呵,好,真是太好了!”
小米不知道她的一截玉鐲子,已經成了掀開一切的序幕。
當然,就是知道,她也顧不得了。
長久的等待,盼望,思念,突然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重逢的一刻,本該是歡天喜地,甜軟如蜜,聽到的卻是心愛之人同別人的賜婚。
她的世界,措不及防間就這麼塌了。
前後兩世,只愛了一個人,還是這般結局。
早知道這般樣子,不如歸去,不如喝了孟婆湯投胎去旁處。她就不會來到大元,不會遇到這個無情郎…
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這真的只是一個願望,遙不可及的願望…
韓姨母抱了小米,紅梅端了藥碗,一點點小小心翼翼把藥湯灌了進去,剛要扯了帕子替主子擦嘴,眼見她嘴巴蠕動,就驚喜的湊了過去。
可惜,下一瞬卻是紅了眼圈兒,紅梅急的問道,“姨母,姑娘說什麼?”
韓姨母小心安頓好主子,這才哽咽應道,“姑娘在念詩。”
“唸詩?”
“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
紅梅也是聽得掉了眼淚,“姨母,到底怎麼回事啊?你跟我說幾句啊,萬一姑娘有事,我回去怎麼同家裡人交代?”
“還有我!”
鐵夫人扶着刀嬤嬤的手從外邊進來,坐在牀沿摸摸小米的額頭,眼見沒有發熱,才稍稍放了心,冷聲說道,“我也想聽聽,你們姑娘到底心裡存了什麼事!是誰欺負了她?爲何欺負了她?”
韓姨母同紅梅趕緊跪倒在地,紅梅隱約猜出一些什麼,但是真不知道內情。
韓姨母卻是猶豫再三,還是硬着頭皮拒絕了,“老夫人,您也知道我們姑娘是個有主意的。她的事,沒有她的同意,奴婢不好說。再說奴婢到陸家的時日也不長,就算知道也是一星半點兒,若是曲解了姑娘的意思,恐怕會耽誤事。不如等我們姑娘醒了,讓我們姑娘同您說吧。”
鐵夫人想要發火,但眼見韓姨母眼角的淚漬,還是嘆了氣,“罷了,你也是個忠心謹慎的。等你們姑娘醒了,我再問吧。”
韓姨母磕頭道謝,末了遲疑道,“夫人,我們三少爺也在京都,還有一些村裡鄉親。要不要…”
“不成!”
鐵夫人一口拒絕,沉聲道,“還有三日就要大考了,這時候送信,必定會讓陸謙分心。一切都等他大考出來再說,就是旁人那裡,知道小米這個樣子,除了白白擔心,也沒有半點兒益處。”
韓姨母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主子病倒,她一個做奴僕的,總盼着有人出頭拿主意,否則實在是惶惶然,如同喪家之犬,無所依靠。
這個時候,鐵無雙也從宮裡回來了,一如鐵夫人料想的,承德帝龍體欠安,只簡單見了一面,罰了倆月的俸祿就罷了。
鎮南侯府從來也不是依靠那點兒侯爺俸祿過火,這點兒懲罰同撓癢癢沒什麼區別。
倒是鐵無雙說起光明殿的“比武”,韓姨母和紅梅很是擔心,畢竟高仁在老熊嶺可是兇名赫赫,萬一把那人打個好歹,會不會連累自己姑娘啊。雖然那人實在是該打…
不提衆人如何守着小米,盼着她早些醒來。
只說,隨着賞花宴散席,九蓮逼迫鎮南侯府義女的事傳的大街小巷,人盡皆知,同時那首《白頭吟》也被衆人熟知。
男人還罷了,但女子們聽了那一句“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無不是紅了眼圈兒。
三妻四妾,男子們天經地義的左擁右抱,一心多用。但女人們呢,就要從一而終,即便男人花心,男人無用,男人多情,她們都要忍受,夜夜獨守空房,靜靜聽着新人笑語。
一心一意待她們的男人,相親相愛一輩子。
這簡直是夢裡也不會實現的願望…
花樓裡的名妓,第一時間就把這首詞填了曲子,琵琶彈起,古琴撥動,愈發加速了這首《白頭吟》的傳播速度。
有人好奇,鎮南侯府的義女怎麼會做出這般悽然的絕情詩。即便男子聽聞,也是心頭泛酸,忍不住爲自己納了那麼多的妾室愧疚三分,回家待老妻也添了幾絲溫柔。
當然,即便再好奇,也沒人膽敢去鎮南侯府問詢,畢竟那位陸姑娘如今聽說還沒醒過來,鐵夫人更是惱怒,連成王帶着九蓮郡主登門,都不肯給一點兒臉面,直接拒之門外。
還有幾日就是大考,京都裡聚集了大元南北做多的學子,各個都是才名赫赫,免不得喝酒飲茶時候就要議論幾句。
而喜洋洋作爲京都第一火紅的酒樓,二樓的包廂,幾乎被文人墨客佔滿。特別是小莊那裡送來幾盆早開的迎春花,陳信讓人吊起小巧的花盆,細嫩的葉子,鵝黃色的花朵垂在窗邊,幾乎是一進屋就能看的到。
這可惹得客人們更是驚喜,別說包廂另加二兩銀子,就是二十兩,爲了這一抹早春顏色,也有人心甘情願掏銀子啊。
劉不器性子最是活泛,耐不住整日關在院子裡讀書,這日扯了個藉口出來,就直奔了喜洋洋,美其名曰探望陳信,實際是爲了打牙祭。
陳信也是惦記陸老三溫書如何,見了劉不器過來,很是歡喜,直接扯了他到後院,末了吩咐人準備了一桌兒新鮮菜色。
兩人一邊涮菜涮肉,一邊喝着清淡的果酒,說起閒話兒,陳信就問道,“謙哥兒,這幾日出過院子嗎?”
“沒有,”劉不器一口吞了筷子上的羊肉,感受着芝麻醬的香氣在嘴裡橫溢,幸福的眯起了眼睛,笑道,“他可一門心思要考個榜首回來,別說出院子,讓他放下筆多睡一會兒都是不肯呢。若不是陳大哥你常讓人送些好吃食過去,我看德敬都要瘦成人乾兒了。”
“幫我勸着他一些,身子要緊,雖說天氣暖了,但進場三日可也是個力氣活兒,小心熬不住耽誤事。”
“好,回去我就轉告德敬。當初他到京都的時候,小米妹子給做了不少的肉腸,狗子看得跟眼珠子似得,不讓我們吃呢。都等着進場時候帶着,那個頂餓,再填些點心之類就成了。”
陳信眼見劉不器滿不在乎的樣子,就有些猶豫,不過他心裡有事,身邊也沒家裡人可商量,就耐不住開了口,“六兄弟,你可是聽說一些傳言了?”
“什麼傳言?我剛出了院子就直奔你這裡了!”
劉不器塞了滿嘴的吃食,很是好奇,問道,“陳大哥別掉我胃口,趕緊說啊。”
陳信給他倒了一杯酒,這才把賞花宴一事說了,末了低聲道,“先前家裡來信,只說小米出了遠門。至於去了哪裡,我倒是不知。不過,這鎮南侯府可是鐵姓,同小米那位義母相同,而且傳出這首《白頭吟》的姑娘也姓陸。最重要的是這首詩很是特別,不像平常女子所做,你也知道小米一向行事異於常人…”
“哎呀,難道真是小米進京了!”
劉不器直接扔了筷子,“不成啊,我的告訴德敬一聲。陸家上下都拿小米當眼珠子一樣,若是知道小米受了欺負…”
“你快坐下,若是能說,我早去你們那院子報信了。”
陳信死活扯了劉不器坐好,心裡暗自慶幸方纔沒有說出另一層隱憂。
“這都是我的猜測,還沒有打聽到確切消息。你若是跑去說給謙哥兒聽,不是讓他分心嗎?”
“啊,這倒也是。”
劉不器砸吧了一下嘴,擡手把酒杯裡的酒一口喝乾,有些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