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整個夢境之地都如同被突然打破了的玻璃一般,飛舞着鋒利邊角的殘片。
天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卻又有些錯覺的讓人以爲,身體隨時都會因爲腳下的一空,而筆直墜落進無盡的黑淵之內——
此時,臨楓懷中橫抱着已陷入昏睡中的熾汐,不慌不忙的穩站在這片突然降臨的黑暗之中。
遠遠看去,他彷彿與這片黑暗融爲一體,且身體也好似飄揚而起一般,懸空而立。
漸漸地,四周的黑暗開始朝一處凝聚而起。最終,化作一小塊、一小塊的正方形,與頭頂穿破了黑暗的一束束白光相互交錯,組成了一個好似西洋棋盤一般的黑白格盤……
臨楓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好像自己已經置身於世界天秤之外,而被吸入了一個不知名的天際一樣。
而逸更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已經不見了蹤影。甚至連一聲招呼,一點響動聲,都沒有發出。
恐怕現在的情形,已無疑是進入了第十重夢境,再無法醒來了吧……
臨楓這樣想着,卻也是不緊不慢的緩步向前走着。鞋子節奏的發出‘嗒、嗒、嗒——’的踏步聲,伴着空曠的迴音,不斷的盤旋再整片空間裡……
腳下的路,每走一步都會迎來前方的一道光,以照亮前方的黑暗。而這片仿若棋盤一般鋪墊設成的路,卻總讓人覺得隱約間,有透出一股好似嘲諷的意味。
那感覺就像,這兒的一切,都不過幕後操控者的一場遊戲。無論是深陷其中的熾汐,還是半路殺出的臨楓、冰汐、和逸,都不過是無法影響大局的小小棋子。
可有可無,人人操控……
但就在臨楓從容不迫,甚至看不出一絲急迫表情的向前走着的時候。他的身後,黑白相間的西洋棋盤路,卻是隨着他的步伐一點點的,如被風吹起的蒲公英一樣,紛飛消散。
眼前的光開始越聚越多,直至最終完全脫離了黑暗,而迎來一片刺眼的白光!
臨楓微微眯起眼睛。對於貓靈一族來說,黑暗根本構不成什麼威脅。反而能讓他們更加有利的看到那一片漆黑中的景物,和細微的聲響。
但像這種突然襲來的光亮,反到是顯得有些刺眼了……
“熾汐,一切都結束了。不會再有人離開你,你也不用時刻擔心會不會給誰又添麻煩。你的火,不會讓我們感到一絲的懼怕,更不會讓我,少愛你一點……”
迎着光,臨楓稍稍低頭,用一種彷彿比陽光還炙熱的目光,溫柔的看向懷中蜷縮安睡的女孩兒。不經意的露出一抹,淡淡的,且又安心的微笑——
蒲公英的毛絮在他身後飛揚而起,彷彿要一路升到看不見的遠方。
熾汐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小熊,一縷長髮順着她白皙而又透出一點淡粉色的臉頰,輕柔劃過……
面具帶了久了,那張臉便再也無法恢復到原來的樣子。而那份強勢而又固執的堅強,更是讓熾汐再無法恢復到年幼時的柔弱、和坦誠。
可即便如此,現在的她在夢境之地內所聽到的,臨楓那溫柔話語後,而感覺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安心、與解脫——
……
冬日上午的陽光,總是有些姍姍來遲。彷彿天際線那端最爲灼熱的大火球,也會有些畏懼這種白雪皚皚的凌寒季節。
大片的厚實而又細滑的積雪上,而厚厚的雪層之上,只見一個膚色勝雪的女孩兒,正側臥在雪面上,好像是在保護着什麼很重要的東西,生怕她被這場大雪所覆蓋一樣。
而女孩的臂彎中,則微微露出了一頭黑長而又微微有些捲曲的長髮。濃厚散亂的髮絲上,沾浮着無數已有些凍結的雪花,看上去卻又好像冬季裡盛開的白色雪梅一般,美麗而又不適高傲……
“你這傢伙,剛剛跑到哪兒去了。”臨楓從一顆大樹下的雪堆中站起,隨手拍着身上沾着的積雪,看向一旁同樣有些灰頭土臉的逸問道。
“我去找那隻笑面貓啊。不然,你以爲我們能輕易的離開熾汐的夢境嗎。”迎着光,逸漫不經心的說道。
隨即,臨楓與逸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在臉上浮現出一抹心照不宣的淺笑。
荒僻的街道上,此時已經有了人羣的走動,和家長裡短的話語聲。只不過,每當人們路過這裡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朝着逸和臨楓兩人的身上,多看上幾眼。
畢竟,眼前的兩個人,一黑一白,一個陽光明媚,好似光亮的寵兒。另一個則冷漠妖魅,桀驁而又帶着一絲狡黠。彷彿什麼都不做的,只要站在那裡,就會成爲所有人想要留意的存在。
但如果被人們知道他們是魔使和妖靈的話,恐怕又會讓不少人一邊唏噓,一邊又對此望而卻步了吧。
而與此同時,那間木質的咖啡店則已經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了空氣之中。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連一絲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隨後,臨楓與逸二人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了那原本坐落着咖啡店,現在卻是一層厚厚積雪的小片空地上。將不知何時已擁抱在一起的熾汐和冰汐分離開,並迅速的返回了逸的家中,爲兩人取暖,和檢查身上有沒有其他外傷。
畢竟在雪地上睡覺,就算是有魔力之源護體的魔使,也不保證不會因此而着涼發燒。
可是,誰都不知道。就在臨楓和逸兩個人被夢境之地吞併進去後,冰汐強忍着心頭一陣陣傳來的,時強時弱的疼痛,也跟隨着他們的腳步進入了那件咖啡店內。
只不過,因爲她的體內,流着與熾汐相同的血液。所以魔力的共鳴性,則讓冰汐避開了夢貓夢境之地的防禦,從而讓她暢通無阻的,直接進入了熾汐本體所在熟睡的地方。
冰汐一直陪在熾汐身邊,試圖將她喚醒。可是,無論她做什麼,卻都是徒勞無功。
沒有人比她還能瞭解此時熾汐所經歷的,是怎樣一種難以形容的痛苦。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一雙大手,毫無顧忌的伸進了熾汐的心裡,散發着濃郁的陰暗氣息。將本應遺忘,和不該在體會到的痛苦,全部拿了出來,重新體會……
雙生子的共鳴,身體和靈魂百分之一百同步的感覺。都讓此刻的熾汐和冰汐,臉色都開始便的越發難看起來。
最終,看着熾汐不知是因爲對夢魘的恐懼,還是身體的寒冷。將本就嬌小的身體蜷縮的更加不起起眼兒的時候。冰汐忽然伸出手,一把將熾汐牢牢地抱緊在自己懷中,試圖用體溫去溫暖,並告訴熾汐。她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有妹妹。彼此間,唯一剩下的親人——
直至逸在熾汐因爲臨楓的那番話而陷入混沌迷茫時,逸便趁機找到了夢貓的魔力最爲薄弱的哪一處,並一舉擊破。這場夢,才終於就此支離破碎。
當冰汐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三天後的深夜。
雖然冰汐並沒有直接進入夢境之地內,可對於雙生子只見的感官共鳴而言,她的身體也已是受到了些無法用肉眼去預測的傷害。
而且,若是沒有冰汐在雪地中不畏嚴寒的保護住熾汐。恐怕熾汐腦中的夢境,也會因爲體溫的急劇下降,而加速數倍。
可熾汐,卻是昏沉沉的睡了一個星期,才終於無力的睜開了眼睛……
但是,有關於夢境之地內所發生的事情,和夢裡的過往,卻都只剩下了一些模糊的片段。就好像被打亂的拼圖一樣,無法完整復原。
……
此時,臨楓、逸,熾汐與冰汐四人,正在返回空島學院的路上。
可想而知,一所連深夜返校都要被嚴重苛責,和處分的學院,竟出現了有學生一連小半個月都沒有歸校,會引起多大的騷亂。
而這種情況,就算有身爲學生會長逸頂着,恐怕也免不了會跟着一起遭殃。
“反正我們都已經離開學院這麼久了,在晚一天回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路上,熾汐踢着腳下的積雪,一心想回去尹家和尹老爺報個平安。便這樣對臨楓說道。
“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你的魔力已經覺醒了,如果說以前尹家是你的*的話,那麼現在,你已經不需要回去了。”
臨楓輕聲說着,看似好像是處於理性的隨口一說。可他語氣中透出的,卻是不容置疑和違背的凌厲……
熾汐雙眸一凜,本打算爲臨楓這種武斷而又冷漠,來爲尹家說時。卻只見冰汐忽然放慢了腳步,一步步退到已被遠遠落在了身後的熾汐身旁:“那個東西,你給他了嗎?”
冰汐朝熾汐稍稍側了側身體,小聲問道。
“……你、你這傢伙,不要突然問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啦!”
聽到冰汐的問話後,只見熾汐的臉忽然像是一顆被烤熟了的蘋果一樣,猛的泛起了一陣灼熱的緋紅。
其實,熾汐腦中對夢境之地的殘影,雖已是模糊的難以完全被記起。可奇怪的時,有關於臨楓的那幾句話,卻如同烙印一般,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記憶裡,揮之不去。
而冰汐剛剛所說的那個‘東西’,便是熾汐早就準備想要交給臨楓,卻意外的被萬妖遊行破壞後,再遲遲沒有機會交到臨楓手中的,那份生日禮物……
——
此時,一處黑暗幽閉的衚衕裡。
“主人,這次真的是個意外。要不是那個叫逸的小鬼從中作梗,司徒熾汐一定不會從夢裡醒來的。下次,下次一定……”夢貓臉上滿是驚恐的表情,一邊顫巍巍的說着,一步步的向後退去。
“下次?你知道的,我不會留沒有用的東西在身邊。”
循聲望去,只見黑暗中,一個看不清面容的身體站於其中。而當他帶着一絲蔑視的說完這番話後,就只聽一聲幾乎劃破天際的刺耳嘶吼聲猛然傳出!
而後,那個黑影便消失無蹤,只留下地面的一團令人作嘔的可怕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