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見我坐在位子上不動,笑着推了推我說道:“怎麼了?害怕了啊,呵呵,你也有怕的時候啊。”說完下得車去。
被她這麼一激,不再猶豫了,推開車門,下了去。
小張笑着追在我的屁股後面,幫我提了東西,就帶着我向裡面走去。
我趕緊的喝住她道:“還有你們家的呢,別混一塊了。”
小張站在樓道口使勁的一跺腳,把樓道里的燈跺亮了,轉頭恬淡的一笑說道:“呵呵,你這是看丈母孃的,我們家可不敢要,呵呵。”說着帶頭向樓道里走了去。
看她的儀態堅決,我也只好隨着她向裡面走去。白灰牆壁,已經變成了灰黃,上面有孩子畫着各色的人像,還有各類的小廣告,死死的粘在了各個角落裡。
郝燕家就在二樓,小張按了按門鈴,就側在了一邊。
我的心隨着門鈴的響聲,也加速了起來,想見到,但又怕見到,怕見到又想見到。複雜而矛盾着。
片刻,一箇中年富態的女人沒什麼防備的就開了房門,看到小張,馬上堆起了笑容,說道:“小月啊,怎麼買這麼多東西。”說到這裡,又看到了站在小張身後的我,也提着一大堆的禮品,富態的郝燕媽臉色曖昧了起來,剛想說什麼,小張就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什麼啊,這是我們經理,來看您老的。”說的時候臉上堆足了嬌態,看來兩家的關係是很好的。
見到郝燕她媽的那一刻,我心裡竟然靜了,沒有了剛纔的煩躁和不安,向前湊了湊,恭敬的說道:“阿姨好。”
小張這一說,把郝燕媽說的一愣,大概不知道看她什麼。但還是熱情着說道:“好,好,來,,進屋裡吧,別老在外面站着。”說着把門子推的更大了。
從樓道里看到她家的屋子,廳的面積很小,擺了張飯桌,沒有沙發,沒有電視,大概只是把它當成了一個飯廳吧。地,還是水泥的面,不見任何的豪華擺設。門口也沒有什麼鞋架供人換鞋。雖然看着樸素,但不給人拘謹。
小張和我把禮品順手的放在了門的後面,郝燕媽趕緊的說道:“哎呀,你們太客氣了,老郝還沒回來呢,先到裡面坐吧。”說着引我們進了一間臥室模樣的房間,但裡面卻是客廳的擺設。電視是21寸的老物件,沙發也是布面的老式沙發,只是上面鋪了點網眼的白襯布,顯得潔淨了許多。牆上只是掛了一幅全家富,沒什麼文化底蘊的客廳,有的只是實惠。
小張沒坐,就說道:“李姨,我燕子姐呢?”
富態的郝燕媽給我們接了水,順勢的坐了下來說道:“還沒回來呢,大概快回來了。你們找老郝有什麼事兒啊?”她大概是以爲我求郝局長辦事兒來了。
坐了下來,我才仔細的打量了郝燕她媽,當然是含蓄的看,要是直視,那也太不尊重了。只見她是齊耳的短髮,很整齊的貼在頭上,一絲不苟。臉上淡着笑容,只是禮貌的客氣。
我胸口有點氣悶。可能是郝燕她媽媽當老師久了,自然的帶了那麼的一絲威嚴,也可能是我心裡緊張吧。但還是笑了笑說道:“呵呵,阿姨,我是郝燕的朋友,來北京這麼長時間了,也沒來看過您,今天得了個空,過來坐坐。”
郝燕媽詫異的看我,等了片刻才說道:“你是…?”
我拘謹的說道:“我是丁念然,可能郝燕沒跟你老提過吧。今天貿然的過來,打攪您了。”
小張俯在郝燕媽的耳朵上唧咕了幾句,看這模樣,小張跟郝燕媽的關係也很親暱了。
小張離開郝燕媽耳朵的時候,郝燕媽的臉色先是濃重了一下,接着就又無所謂的笑了笑,通體的看了我兩眼,說道:“哦,你們先坐着,我去看看鍋去。”說完再不看我,向外間走了去。
我有點惱小張多嘴,怒目而視着她。
小張到無所謂的拿起了桌子上的零嘴吃了起來,根本就不看我這裡一眼,等吃的差不多了,纔對着外面喊了一句:“李姨,需要我幫忙嗎?”
郝燕媽應了一聲:“沒事兒,你們坐着吧。”就再也不言語了。
小張站起來,把手的零嘴往桌子上一扔,丟下我,向了外面走去。
我孤零零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這是什麼待遇?把我自己扔這兒沒人管了。看來她媽是看不上我的了。
門聲響動,很是清晰,接着就是一個男中音愉快的聲音:“老婆,我回來了。”語帶南腔。
小張大概是在廚房裡躥出來的吧,笑着說道:“郝伯伯回來了,來,我幫你拿包。”
郝燕爸爽朗的笑道:“呵呵,小月在啊,今天怎麼回來的早啊?”
我趕緊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翹首以待,等候檢閱。
小張用嬉笑的聲音說道:“郝叔,我給你帶來了一個客人,你見了一準的喜歡,走…”
郝燕爸的身材跟我差不多,挺着將軍肚,一團和氣的臉,被小張半推着進了客廳。
我見他進來,趕緊的說道:“郝叔好。”用的是文質彬彬的語氣。
郝燕爸見我,並沒有驚訝,只是笑着說道:“坐,坐吧,呵呵,你是…?”
我隨着他的手勢坐了下來說道:“丁念然,郝燕的一朋友,本來早就該過來上你們這裡來看看,一直都挺忙的,今天得了空,了卻一下這個心願。”
小張把郝燕他爸推過來就跑出去了。
郝叔盯着我,彷彿要看我的骨髓似的,聽我說完,輕笑了兩聲說道:“呵呵,哦,我們燕子的朋友。”說到這裡,話語停頓了一下,大概在思索我這個名字。停頓也就是那麼一剎那,接着說道:“小月跟你挺熟的吧。”
我這麼坐着,真是彆扭,談生意巴結人,也從沒這麼緊張過。見他問話,我趕緊的說道:“小張跟我幹呢,還是郝燕給我介紹的呢,這小丫頭乾的不錯,人也挺實在的。”我這話的意思是讓他別誤會我跟小張有這個關係。
郝叔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恩,小月這孩子跟她爸脾氣一樣,把事兒靠給他,放心。”
我掏出了煙向郝燕爸遞了過去說道:“郝叔,抽菸。”我平時就抽中南海,恆久不變,今天卻落得了憋。
郝燕他爸一手推着我遞過去的煙,一邊彎腰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他自己的煙,拽了一根,甩給了我說道:“抽這個吧。”說着自己也點了一根,甩煙的哪個瀟灑,就如在施捨一個乞丐。
煙飛的急,我手忙腳亂的接着過來,放在了桌子上又抽出了自己的煙,對他笑了笑說道:“我喜歡抽這個。”
郝燕她爸笑了笑,自己給自己點上了煙說道:“你那個小店怎麼樣了?”看來他是知道小張在我那兒看店的。至於後來的情況可能就不清楚了。
我笑了笑說道:“還行吧,馬馬乎乎的混個飯錢,發不了財,也餓不死。我們這些人,要經驗沒經驗,要知識沒知識的,幹什麼都不容易。現在市場的競爭說白了就是智慧的競爭,要是有您這個能耐,那就可以一覽衆山小了。”
我這一說,郝燕他爸還真當真了,唏噓着說道:“恩,確實不好乾。不過你們還年輕嘛,經驗可以慢慢的積累,知識可以慢慢的學,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是想再學東西,也難了。”說的很是蕭索,看來他對這個工作也很是不甘。
我受教模樣的聽着,見他感慨,接着說道:“您是學醫的吧?”
郝叔點了點頭說道:“呵呵,撂了好多年,現在差不多都忘光了。那時候真不該走這個道啊,越走越窄,現在混到這個位置也算是混到頭了,想當初,我在醫院也是出了名的人物啊,現在…呵呵,怎麼說起這個來了,喝水。”說着自己端起了杯子,滋潤了一下喉嚨。
看來他是對自己現在的位置很不滿意。走到副頭的位置上,那說明他還是有人情和能力在裡面的。只是在一個單位裡呆久了,象他這樣虛榮的人是很難走到正頭的位置上的。再就是他上面沒有很硬的關係給他支撐着。
我爲什麼說他虛榮呢,就從剛纔他遞我煙的姿態看出來的。人,無論他是個什麼樣的地位,你都不能看不起他來。你能說的清楚他背後是什麼背景嗎?但他對我的那一剎那,明顯的就表露出了不屑,這是人的一個大忌。再有就是,你不是正頭,那你就得謹慎點,抽幾十塊錢一盒的煙,靠你的工資你捨得買啊?既然不捨得,那肯定是別人送的,你是一副頭,誰給你送啊?還不是硬卡,惹的人煩,那你就更沒有上去的理由了。
看着他不得志的神情,我也只好笑了笑,他的年齡應該是快50了吧,再在仕途上混,肯定是沒什麼希望了,這點他應該很清楚。所以他在懷念他過去的手藝,做醫生,受信任的程度跟年齡是成正比的,也就是說年齡就是本錢,象他這個年齡的,應該正是黃金的時候了。難道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