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的掌櫃的確是一直在撥弄那個算盤,打的噼啪作響。
本來嘛,跟其他聲音一樣,要是有人不說,那其他人聽慣了倒也不覺得什麼。可當有一個人說後,你再聽着了,就覺得刺耳了。尤其是這種接連不斷的聲音,就總覺得它一直繞在耳邊,哪怕你想故意走神,偏偏也是聽得真切。
蘇澈朝那邊看了眼。
掌櫃的訕笑着點了點頭,然後道:“賬房回家省親了,幾日的賬堆着,可不得我來算嘛。”
“那你白天可以算,明天也可以算,怎麼偏偏在大爺吃酒的時候算?”那粗獷的漢子翹着二郎腿,手肘在桌上一撐,道:“莫不是看了爺們兒窮酸,故意在這聒噪?”
“客官這話說的,小的可半點沒有瞧不起幾位的意思。”掌櫃連忙賠着笑,朝後廚方向喊道,“小六子,給幾位爺上一壺好酒。”
“這樣,這酒就算店裡請的,算是給幾位賠不是,您看可好?”掌櫃拱了拱手。
後廚的小二應了聲,然後端着酒水出來了。
那桌的漢子哼哼唧唧的,大抵還是不爽的,但也不再說什麼。
可就在衆人以爲這店小二要把酒送過去的時候,他竟是直接朝門口方向來了。
盜帥看着對方直直過來,下意識眯了眯眼。
蘇澈也是稍稍坐直了些。
“哎呦,不是那邊,是給這幾位大爺!”掌櫃連忙喊道,伸手朝樓梯邊那桌指了指。
店小二愣了愣,“可這酒是這幾位客官要溫的呀。”
“混賬東西!”那邊四個漢子皆是大怒,其中此前說話那個臉色醺紅的更是站了起來。
他指着掌櫃就罵,“老子看你是故意拿咱們開涮,是想找死!”
掌櫃連連擺手,苦着臉,想要解釋。
“討打!”那漢子三步並作兩步,竟是直接衝過來。
蘇澈注意到,那櫃檯前面桌上的人,手朝桌上長劍動了動,但最後沒有抓上。
一轉眼,掌櫃已經被那漢子拎住了衣領,而看樣子,這人是想要賞這掌櫃幾拳。
掌櫃也是個瘦弱的中年人,哪比得上這虎背熊腰的漢子力氣大,此時就像個小雞仔一樣,只是口稱‘誤會’、‘好漢饒命’之語。
而那抓他的漢子則是罵了幾句,拳頭鬆了又握,就要打下去。
“胡鬧!”終於,尚落座的其餘三個漢子裡,年紀最大的喝了聲。
酒醺臉的漢子回頭,“這狗東西分明就是瞧不起咱們!”
說着,回頭就要下手。
這一下,本是坐着的三人便跑過去,作勢拉住他,四人便扯在了一處。
店小二一見,連忙把酒給了盜帥,也跑了過去。
盜帥摸着這溫熱的酒壺,搖頭失笑。
蘇澈有些好奇,這盜帥是看出什麼名堂了?
人被拉開了,掌櫃沒挨什麼拳腳,不過也是被嚇得不輕,此時臉色還是僵硬的,喝着水,也不敢說話。
“掌櫃的,咱們弟兄喝多了酒,脾氣爆,你別往心裡去。”那年紀稍大的漢子抱了抱拳。
掌櫃連連擺手,口稱‘不敢’。
那店小二則是臉色不愉,卻也不敢說什麼。
這好似是一場鬧劇,直到有人開口。
“你們要抓人,卻是找錯了人。”這是那個黑衣斗笠的人,聽聲音,竟還是個女子。
此話一出,那四個燕國六扇門的漢子皆是皺眉,凝目看了過來。
其中,那酒醺臉的壯漢撇撇嘴,道:“哪來的藏頭藏臉的娘們兒,亂說什麼話?”
“掌櫃的不懂武功,你們應該試試那店小二。”斗笠下的人對他態度置若罔聞,只是說道。
話出,那名爲小六子的店小二就一下變了臉色。
而如此,六扇門的四人也自是察出端倪。
“好個賊偷,竟然易容在此!”酒醺臉直接探手去抓,而蒲扇大手未至,袖裡卻早有一飛爪射出。
彼此不過兩丈距離,這飛爪幾乎是瞬息而至。
那店小二好似是躲閃不及,便被這一記飛爪扣在了右肩。
這飛爪乃是六扇門特製,尖銳緊扣無比,一旦抓上便是鎖骨入肉,除非斬斷鐵索,否則極難脫身。
但不等六扇門這四人上前捉拿,眼前這店小二臉上竟是嘲諷一笑。
“不好!”
砰!
一聲輕微的炸響,原地那人竟是炸開一團煙霧,瞬間擴散一丈方圓,其中,還有一物掉落在地的聲響。
片刻間,便有一陣狂風而起,卻是六扇門一人揮袖,以渾厚內力驅散煙霧。
等看清眼前,才發現早沒了那店小二的身影。
衆人大驚,仔細去瞧時,這纔看到,那飛爪掉在地上,是扣着一根胳膊不假,卻是個木頭的假臂。
酒醺臉的漢子快步上前,一把抓起,左看右看,一副見鬼的樣子。
“連勾魂爪都能騙過?”他語氣中雖有驚訝,卻無半分此前的醉意。
其餘三人臉色沉着,四下而顧,卻沒找到那店小二去哪了。
“又是這種手段!”年紀稍長那人看着地上好似粉塵般的東西,皺眉道。
“真是個泥鰍。”另一人有些頹敗,“追了一路,被他跑了一路,唉。”
“他必定還在這間客棧裡。”年長那人說着,二樓上便也有四五道身影出來,站在迴廊上。
顯然,他們也都是同行的六扇門中人。
“幾位好漢都是什麼人啊?”那掌櫃語氣微顫。
“某家姓凌,咱們是六扇門的捕快。”年長的捕頭說道:“此番是一路追着賊偷而來,此前懷疑掌櫃,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那掌櫃自是擺手。
“不知那是什麼賊偷?”
讓蘇澈意外的是,開口問的,竟然是米陌蕁。
如今對方與自己初見時一般,面相柔美,年紀看着比自己還要小几歲。
他有些疑惑,對方問這個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