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肯定談不好了,以及樑得勝、劉二虎三戶人家,劉昌郝都懶得上門談。
“還有六塊地。”
“嗯。”
繞彎子便是這六塊地。
劉家一共五百畝地,坡地不能算,若是正方形,邊長則爲540米,正面是黑水河,背面是坡地,兩邊相鄰的邊長近1100米,兩宋里長度。但劉家的地不是正方形,邊緣曲折彎繞,更非直線,兩邊邊緣合起來能長達近四里路,交鄰的耕地一共有二十八戶四十九塊耕地。其中十幾戶人家又將二十多塊耕地交給了他人租種,若論莊稼則會涉及到三十二戶人家。
全部談肯定談不好的,劉昌郝談的是與樑得勝他們五家六塊租地交鄰的十塊田,面積十六畝多點,一共六戶人家。
宋朝耕地最貴的是河東路,山多地少,往往一塊差不多的耕地,每畝價就能值四五貫錢。
大多數地區,包括劉樑村這邊,土地收入有限,價格皆不高,每畝半水田不過三四貫錢,官貫的貫,甲等旱地兩貫左右,乙等的一貫,丙等四五百文錢,丁等的只有兩三百文錢。
但是想買者,人家未必會賣給你,那怕出高價,想以高價賣者,又未必有人願意買,巧取豪奪的不算。
劉昌郝又分別上門談買地,五個等級,每畝分別給出十貫,六貫,四貫,三貫,兩貫的高價。主要就是乙丙等旱地,半水田與甲丁等旱地各自只有一塊,半水田還不太大。但有一個要求,若是自己種了莊稼的,必須馬上將邊緣的莊稼收割掉,連同秸杆一起擔走。
若是平價上門買地,弄不好會有人開罵,不過劉昌郝開的是超高的價格,而且與二伯一樣,先從比較好說話的人家開始,居然與五戶人家談好了,這是白契,秋收後還要去縣城辦理朱契,不過給了錢,白契也有了律法保障,在劉樑村甚至都不需要談律法。
還有一戶叫孫早的人家沒有談好,他家共有兩塊地,一塊是孫早自家種的,一塊租給了村裡的張大魁。
劉昌郝又返回孫早家,我不買你家整塊地,只買與我家交界的兩三分地。
孫早還是不賣。
劉昌郝加錢,他家這兩塊地,一塊是乙等旱地,一塊是丙等旱地,劉昌郝最後給出每分地1000、800文的天價,孫早自己還種了一塊地,只要孫早提前將這塊地邊上的莊稼收割掉,劉昌郝再給予一些補貼。
孫早這纔開口,不是答應,而是要繼續加錢,又向劉昌郝多要了一貫多錢,這才立契。
走出孫早家,張德奎氣憤地說:“其乃貪得無厭也!”
“能談下則好。”
總比劉三板大吼着,我爲什麼要提前割強吧。
再去張大魁家,他家情況不大好,不過其人在劉樑村風評頗佳,劉昌郝說明來意,也不是馬上就要割,其實到下月初五,作物本身也到了收割的時候,區別就是早割晚割的事。
張大魁立即答應,甚至推搡許久,才收下劉昌給的幾十文補貼錢。
到了最後一關。
一共買了八塊地,其中有三塊地也讓別人租種了,好在只有兩戶人家租種。劉昌郝又上門談,地現在歸於我家了,以後我還會交給你們租種,不漲租子,但你們得將邊上的莊稼提前割掉。那還說什麼呢,又分別立契。
張德奎忽然醒悟過來:“少東家,汝僅爲其六塊耕地兜此大彎?”
“然,或用拳頭?”
“是汝家之地!”
“乃吾家地,然吾家交其租種,吾終非是歹人,亦不能強割其莊稼。”
“地價甚高。”
“張叔父,若吾種牡丹,三四年後每畝牡丹至少得一百餘貫,成本至多三十貫,汝說,每畝地價幾何?”
張德奎愣住。
“張叔父,縱是此價,若非吾經濟不足,吾亦願買矣。”剛纔劉昌郝一共買了八塊地,平均每畝都不足三貫半錢,不說牡丹,就是種甜瓜,不到兩年也將成本收回來,並且還能改良,這樣算,還能說貴麼?但不管是貴,還是賤,買幾塊地無所謂,大規模買,別說不好買,他手中也沒有錢去買。
這裡有一個關鍵因素,山塘,有了水,劉昌郝即將準備驚人的肥料,丙丁等旱地與甲乙等旱地有什麼區別?
“莫要說了,韋二哥子回來了。”
韋小二一臉疲憊地返回劉樑村,向劉昌郝說了長葛馬場的情況。
原先朝廷似乎在許州南邊置辦了一個大牧監,因爲百姓侵耕,面積越來越少,於是在長葛西北重新置辦了一個馬場,位於潩水西邊,羣山之下,多是坡地。但與劉樑村的坡地不同,那邊人煙較爲稀少,水土破壞也不嚴重,各個土坡上長着許多青草,朝廷纔將那邊選作了馬場。後來,許州南邊的牧監因爲面積漸漸縮小,被朝廷取締,長葛這邊的因爲人煙不稠密,加上多是坡地,這個馬場還得以保留下來。
馬糞確實不少,一擔只需十五文錢,甚至周邊的百姓來買馬糞,因爲相識,給一些好處,管理馬場的胥吏與官兵都不要錢。
“一擔十五文錢亦不少,東家還要付船費。”韋大頭說。
“大哥,非是稱重量擔……”
長葛馬場有一些草,但這些草肯定不能滿足數千匹馬的需要,朝廷會從惠民河,或從潩水,用船運來大批馬糧。雖說是馬場,能養數千匹馬,面積也不會小,於是官府於馬場修了一些路,還置辦了許多車子。
所謂的一擔,也就是你從馬糞處挑到路邊的車子上。若是力氣大,挑五石也是一擔。
“如此則不貴矣,”張德奎說。
他與秦瓦匠力氣皆比較大,甚至可以說,兩人就能擔起五石重的擔子,只是擔不久,不過劉昌郝挑選幾個力氣大的過去,一擔至少能擔兩石多。加上運費以及其他費用,每石運回家也不足十五文。劉昌郝在家收購牛糞,一百斤還付十五文錢呢,而且劉昌郝說過,馬糞處理得好,不亞於豬糞,遠勝於牛糞。
…………
路終於修好了,不但將紫峰口與南邊湖蕩子兩大難題解決掉,其他一些不好的路段,趁着這次幹活的人多,也一起修上。
幾個村子的人全部涌過來觀看,像是過節一般。
樑三元說:“圍山村得計也。”
圍山村原來也比較窮,大約是在太宗末年,反正很早了,圍山村有一村民出去學了篾匠手藝,其人也熱心腸,類似劉昌郝祖母魯氏,有人來學,他便教。
做篾匠的人多了,滿山的野竹子跟不上砍伐的速度,好在這個村子只有一個衛姓,比孫嶺村還要團結,全村人商議一番,開始有意識地將屬於他們村的山,全部載上竹子。
這個過程很是緩慢的,足足過了好幾十年,劉昌郝曾祖父已經遷爲都頭,屬於圍山村的山才漸漸變成竹山。
在沒有塑料袋的年代,對篾器需求量大,況且還能做房屋的椽子,以及其他各色篾器,燒竹炭,燒竹子,所以宋朝的竹木稅很重,整整是十抽一。只是拘於道路,圍山村也不能很好地將幾十座竹山開發利用。
就這樣,其收益也讓周邊各村眼紅,有一次,孫嶺村孫全忠帶着幾十個孫嶺村村民,去圍山村伐竹,被圍山村村民發現,全村人拿着篾刀過來拼命,一直追到孫嶺村村裡面。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遇到了一羣不要命的,又缺了理,孫嶺村幾個長者只好出來賠理道歉,承諾以後不伐他們的竹子,纔將事情平息,這也是孫嶺村難得輸人輸理的一次。
這條路修好了,可想而知,圍山村會發生什麼變化?僅是一個除夕燒竹子的風俗,便能給他們帶來不菲的收益。
鞭炮呢,鞭炮沒有幾十年的演變,也替代不了燒竹子的習慣。
樑三元說的不是這個:“村裡人說窮,然自汝大母植桑起學植桑,始至今日,豈能窮乎?”
不僅圍山村的竹山,如劉昌郝家四座土山上的松柏,若再拖上二三十年不伐,僅是木材錢,沒有兩三千貫也拿不下來。這個還能說等得太久,桑樹又需等幾年。結果魯氏手把手的教,整個劉樑村不過幾家桑園子,還沒有孫嶺村多。
“義父亦想到了。”
其實這條路修好了,也未必要植桑,但都大喊道,我沒本錢,等不起,甚至都不願動腦子,那怕路修好了,還是一個樣。
劉昌郝也不願多說,對韋小二說道:“回去,拿錢,吾等去買青磚。”
不僅買青磚,還要買石灰與糯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