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昌郝眉頭皺了起來,免費的,當然開心,問題是這一劃拉,乃是八九堆,不,是八九座油餅山,得有多少油餅?
關鍵資料上也未講過,油餅萬一發酵過頭,該如何處理。
“能做肥料乎?”
劉昌郝沉思,爲什麼會發酵過頭,主要是因爲長時間沒有翻拌,數量若少,問題不嚴重,其熱量能及時擴散,等到油餅發酵好了,不會產生高溫,對油餅也不會產生影響。
問題是李家油餅數量太多,若是不碰水要好一點,李家又將它們放在露天,導致迅速發酵,指望翻拌這麼多油餅那是不可能的,於是出現眼下的情況。
發過了頭,會有何影響?高溫之下,氮素化爲氨氣蒸發掉,許多酶與微生物、一些有機質被燒壞或殺死,但不是一無是處,劉昌郝答道:“能,其肥效已低矣。”
“你拉走吧。”
劉昌郝未答,他找來一把鐵鍬,跑到另一堆油餅邊上,朝裡挖,一樣的,內部也發酵過了,好好的,李闊海豈會免費送給他。但說明李闊海的精明,寧肯送人,也不能降價,不然往後去則不好收場。其道理與後來經濟大蕭條年代,資本家將咖啡、牛奶倒入大海,小麥、玉米當柴燒是一個樣。李闊海沒有那些資本家做得狠,至少他是送,而不是往惠民河裡倒。
“你要乎?”
要,幹嗎不要。當然,若讓他用錢買,肯定不要了。
若是原來,這麼多油餅拉回家,能將劉昌郝活活撐死,但現在有了那個大計劃,有多少油餅用不掉的。
他又重新來到那半邊堆的油餅前,有的沒有發酵好,做飼料那是不可能了,想做肥料,必須還要發酵,有的發酵得剛剛好,餘下的也是大多數皆發過了頭。
其甄別方法也簡單,一看二聞。
“你用筆寫下。”
“行。”
劉昌郝一一用筆記下,甚至寫了詳細的發酵方法,不過有的,如菜籽餅,不能單獨發酵,與其他油餅,或搭配草秸、麥麩等發酵。
“蔓菁枯能做飼料乎?”
劉昌郝想都未想,立即搖頭,蔓菁枯便是油菜籽餅,也能做飼料,但在宋朝沒有那技術與條件。
李闊海來回走了好幾步。
現在劉昌郝對宋朝許多情況比較瞭解,如油菜,不僅南方種,北方也有,只是數量略少一點,此外,南方與北方雖皆是油菜,還多是白菜型油菜,不過各自的品種也不一樣,南方的產量會稍高一點,北方的產量稍低一點會耐寒。
李闊海所謂的新油,大約是八成豆油,兩成菜油,混搭而成。
按照這個比例與出餅率,每生產十一二石豆餅,便會產生一斤菜籽餅,雖然比例小,但產量跟了上來,數量同樣漲了上去。但他不是萬能的,劉昌郝又指了指剛剛寫下的這行字。
“大官人,雖我家用量有限,然其有效油枯亦有不少,我家乃忠善之家,白要我做不到,幾天後,我安排人將其運走,五月我償還你錢,復添兩百貫。”
白要雖開心,但是李闊海的便宜,最好不要佔。給了兩百貫,等於將外面較好的油餅買了下來,裡面發酵過頭的,除了劉昌郝,送給別人,別人都不會要,不算是佔便宜。
“行,”李闊海也不願意糾纏,實際給不給對他來說真的無所謂,得將前面這幾座餅山給及時處理。
劉昌郝順便帶了一些桐油回去,站在船上,他一邊想着如何處理這麼多油餅,一邊覺得好笑,但不要笑,三年後他同樣會面臨差不多的困窘局面……
…………
“哥哥,炮竹來了。”蘇眉兒說,這個哥哥不是原先的錦衣青年,而是她的大哥,大伯的大兒子,血緣比劉昌郝大伯更親,與她父親是親兄弟,三兄弟未分家,故下面幾個孩子是按照整個蘇家出生先後排次序的。至於她自家,那個錦衣青年纔是蘇眉兒親哥哥,雖然呼爲二哥。
“是謂鞭炮。”她大哥一本正經地說道。
“對,叫鞭炮。”蘇眉兒吐了吐舌頭,又去叫她二哥,三姐,四姐去。
蘇父兄弟三人,輪到蘇眉兒這一輩,大大小小地變成十個兄弟姐妹,除兩個特別小的,餘下的一起來到街上。街上就有一家賣鞭炮的店鋪,已經有不少人在買,兄妹八個擠了進去。
清明的,劉昌郝抄了一詩一詞。詞是李清照的《念奴嬌·蕭條庭院》,此詞與李清照其他詞風格差不多,畫面感極強,乾淨。雖然有小女兒的怨嗔口吻,但也不要緊,許多作者也曾站在女子的視角寫詩或寫詞。劉昌郝抄這首詞時,是考慮到清明節與寒食節幾乎連在一起,有祭祀、踏青等活動,不能太喜慶,必須哀而不傷,選來選去,選了這首風格清新的詞作。
大夥關注的不是這首詞,而是另外的一首詩,陸游的《臨安春雨初霽》。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
素衣莫起風塵嘆,猶及清明可到家。
在劉昌郝的印象裡,陸游的詩詞是以豪放派著稱,說其作品“鐵馬金戈”、“氣吞殘虜”可以,說其作品有愛國情懷也可以,終有一些喊口號的嫌疑,少了詩詞獨有的那種韻味。
這首詩是一個例外,甚至劉昌郝將它排在陸詩中的第一位,整個宋詩的前二十位。當然,各人品味不同,或許有人還能將它排得更高,也有人會將它排得更低。
不管怎麼排,其地位應在朱熹那首詩作之上。正好京城有一些傳聞,說劉昌郝品性高潔,能寫出三字經的人,品行能差嗎?又不喜浮華,與這首詩的意境套上了。
故婁老舉子一眼看到後,給予了一個很高的評價,傳世之佳作!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大哥,二哥,三姐,四姐,如何作出?”
“小樓深巷賣花聲,一句繪盡春愁,此才情,如何了得!”錦衣青年喟然長嘆。
至於李清照那首詞在邊上才叫冤枉,俺差了嗎,差了嗎!兩相比較,確實差了一些,但這首詞也是一首優秀的作品,上次劉昌郝拿出四首詩詞,兩詩兩詞,真正略差的不是這首詞,而是端午節的那首詩。誰讓宋朝文風古怪,擡詩貶詞,本身是差了一些,又是詞作,大夥一起忽視。
“二哥,與小杜《清明》如何之比?”
錦衣青年想了一會說:“各有春秋,定不比其遜也。”
嚴格說,這首詩應當略勝過小杜的清明。
劉昌郝不翻手機資料,都不知道這首詩,劉昌郝也在想原因,多半與杜甫的《望嶽·泰山》、《登高》類似,兩者皆是唐詩巔峰之作,可是後者則有許多人不知道了。但後者差嗎,兩詩非要做比較,後者纔是集杜詩大成之作品。原因是後者意境更爲深遠,也不易記。或如陸游的詩,都知道陸游《遊山西村》裡的“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卻沒幾人知道“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但在宋朝,有的是欣賞水平高的人,蘇眉兒便喊道:“大哥,二哥,快買。”
許多人在買印着這首詩的大鞭炮,並且大半人買回去不是放的,而是專門欣賞這首詩的。甚至韋小二他們鞭炮還未送完,有幾家店鋪都將這首詩的大鞭炮賣光了。
朱三對韋小二說:“韋二哥,回去即對劉有寧說,勿要急着做,此番情形與去歲中秋類似,且更爲轟動,必有追單。”
“孰好?”
是去年的水調歌頭好,還是這首詩好?
朱三拼命想,感覺兩者差不多吧,伍貴更是抓耳撓腮,據他開始的判斷,四首詩詞皆不及去年的水調歌頭。似乎劉昌郝也沒有否認,這才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爲什麼這些人如此瘋狂?不提許多人如癡如醉,居然都有人看的想要哭。關鍵那麼多人爲之瘋狂,作者本人卻一直持着有可無可的態度,伍貴只能說一句:“三郎,韋二哥,與此人共事,吾等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