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法甚妙。”
“韓叔父,吾準備種瓜種花,地力不足,便挖一些大池子做漚池,用漚肥來肥田。流民回來,亦有許多事,漚肥又不能耽擱,故吾欲請叔父,從棘嶺寨帶一些勞力來吾家相幫。”
“好。”
這個不難,不但韓大虎,棘嶺寨也有不少鄉親念着劉家的好。然而劉樑村領情的人不多,甚至有人抱怨劉家爲什麼幫助“外村人”。
今年有許多工程,必然要請人,在這種情況下,劉昌郝必然請“外村人”。
回來。
謝四娘這時也進一步理會兒子的想法,就想到了一件事:“兒,外面路如何是好?”
惠民河未疏通之前叫閔水,如今華北與華中水資源之豐富是後人難以想象的,就如惠民河,上到潩水,下到京城,長不過一百來裡,沿途大大小小的支流能多達二十多條,別以爲黑水河是其中較小的一條河流,一旦到了汛期,水流量也十分驚人。由是閔水遇到山洪暴發,便會氾濫成災。
到了宋朝,經過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以及仁宗天聖二年四次大治理,強行開出惠民河,並且與洧水、潩水、西河、褚河、湖河、雙河、欒霸河等諸多河流貫通,許多河段都能通漕運,又修建了許多陡門用之調節水利,自此閔水兩岸幾無水害。
未修惠民河之前,在劉樑村東南邊有一個由洪水衝出來的湖蕩子,惠民河修竣後,湖蕩子漸漸淤淺乾涸,一些人家便搬來居住,也就是現在的盤村。當時多數人看不上眼,卻沒想到不久這裡成爲周邊一等一的良田。缺陷是這裡地勢低窪,到了六月時常氾濫成災,影響莊稼的收成。還有“湖”在,一東一西,面積已經很小了,東邊的不過三十幾畝,西邊的僅有十幾畝,於其說是湖,不如說是一個大塘。
劉樑村與孫嶺村的祖輩便開出一條通向烏頭渡的道路。
然而遇到了兩個難關。
第一個難關便是紫峰口,纔開鑿時是沙土,將表層鑿開卻發現下面全是岩石,僅靠兩個村子的力量,是拿不下這近百米的石路了,只好停下。於是道路到了這裡忽然變得狹窄,不但大車子無法通過,峭壁下面就是黑水河,雖然峭壁只有三四十米高,人車走在上面也十分危險。
然後是外面的湖蕩子,當年兩個村子祖輩也沒有看上,只是在湖蕩子裡強行修出一段堤壩當道路,然而這裡的土壤粘性大,一到下雨立即泥濘一片,人車皆難以通行。
以前,這條路對大夥有影響,影響不算太大,如納稅,下雨路泥濘,我可以過上一段時間再去交稅。可是劉昌郝想要種瓜種花,至少瓜前面摘下來,後面就得要搬上船運到京城,這條路會立即成爲最大的難題。
“阿孃,路易辦,眼下比較忙碌,諸事須安排下去,過段時間吾自有辦法將它修好。”
“豈會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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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孃,吾會對汝吹噓?”
漸漸到了中午,王叔搬來一個火盆子,抱着一大堆從山上砍下來的野竹子,於火盆裡點上火,將竹子放進去燒。
霹靂聲中舊歲除,爲驚疫魃燃青竹,這是燒竹子的來歷,宋人又稱爲爆竹。竹子被燒裂後會產生啪啪的響聲,用來去邪避祟。但在劉昌郝記憶裡,一般只在除夕纔會燒竹子。
他奇怪地問:“王叔,爲何燒竹子,或是彼邊風俗?”
“去邪!”
王叔老家那邊也是除夕燒炮竹。
現在燒原因簡單,樑小乙在河堤上喊,昌郝家是三代積善,然而到了陌生的地方,有多少人心中不擔心。來了,看到了很多,特別是劉家的狀況似乎還不是很理想,然而大夥卻很開心,首先劉家的名聲確實不錯,劉昌郝母親比劉昌郝還要和善,此外劉昌郝說種瓜養花,經過上午的安排,證明劉昌郝確實有這個學問。
人善還是不行的,沒有本事掙錢,這麼多家的人張嘴吃飯,到時候就是一個大問題。
東家心腸好,似乎也有奔頭,大夥也安心了。
正好莊木匠與王叔幾人進山砍野竹子做雞籠雞棚,王叔便留下一堆野竹子燒,希望從此以後去掉以前各家的“邪氣”。
苗苗站在火盆邊上,裝作害怕的樣子捂起耳朵,然後開心地咯咯大樂。
十一戶人家,孩子可不少,年齡懸差也大,最小是褚二哥的女兒,才虛兩歲,還在吃奶,最大的是王叔與武平家的大兒子,一個十八歲一個十七歲,比劉昌郝還要大,也不能稱爲孩子,是真正的小青年,有的人結婚早在他們這個年齡都結婚成家立業了。十二歲以上的一共有十一個人,在這時代達到了十二歲,便能做一些勞力輕的活計,算是半個或小半個勞力。
多是半大的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頑皮的時候,許多孩子看得眼熱,王叔便將竹子交給他們讓他們燒。
劉昌郝啼笑皆非,忽然他眼睛亮了起來:“宋朝有沒有出現它?”
吃過午飯,劉昌郝大約地分了一下工,考慮到蓋氏身體差,讓她與幾個老人去做輕鬆的活,只能這樣了。他想了想又說:“王叔,大夥暫時交於汝領手。”
蛇無頭不行,各人究竟是什麼品行,一兩天看不出來,正好王叔歲數最長,劉昌郝便將這擔子交給了他。
王叔點點頭,也沒說什麼。
韓大虎領着棘嶺寨十幾個丁壯來了。
“昌郝,汝打了劉四根?”
“吾上門論理,劉仲臣婆娘不但不聽,立即要抓吾臉,於是打了起來。”
“打的好,此類人,汝越軟弱,其越欺汝。”
劉昌郝可不想打這一架,不過已經打了奈何。
“如此大池子?”
爲了便於操作,漚池挖成長條形,可面積不小,每個池子幾乎都達到百平米以上。並且漚料投放後,還會用竹子編成竹排鋪在上面,再於上面蓋上草簾子,上覆碎泥,除了中午將兩邊揭開透風,餘下時間全部封閉起來,加速它的發酵。特別是第一個漚池,不久就要用上的。
“叔父,地皆讓村子裡人種死了,欲要種瓜種花,須改良,幾百畝地呢。”
別看劉昌郝準備了好幾個大漚池,每畝均攤下來,實際也不算多。
離得不遠,劉樑村、特別是劉昌郝家的情況,韓大虎是清楚的。
“叔父,吾還託汝辦一件事。”
“何?”
“吾將地收回,種瓜、種花,瓜是五色瓜,已託牙人替吾買種子。吾家辰光汝是知道的,爲省以後扯皮,吾計劃於吾家田地邊上,植上棘樹。晚上汝回去,讓汝村人于山上留心觀看,過段時間吾安排妥當後,不論棘灌或是刺藤,由其挖出,吾付錢買之。”
“過段時間便載?”
“叔父,非是所有植物皆宜於春天移載,多數帶棘藤木,秋後移載比春天移載效果更佳,眼下還不行,白天氣溫比較高,得拖上一段日子。”
“外面學問?”
劉昌郝笑笑不答。
韓大虎又轉身看着秦瓦匠,不過兩人PK,鬧玩的,韓大虎可能略佔下風,若是動真格的,秦瓦匠必然非是韓大虎對手。
…………
宋朝也趕集,但不叫趕集,而叫趕墟,墟市的墟,有的地方又叫趕市,江東圩那邊漸漸改叫趕圩。
前天樑小乙帶着武兆麟與韋小二買了一次,可需要的東西太多了,有的買漏掉了,有的沒有買到,正好今天是趕墟日子,一道買齊。
另外還要買兩頭牛犢子,一百九十多隻小雞。
隨後劉昌郝來到烏頭渡鐵匠鋪,拿出圖紙。宋朝沒有米、分米這樣的單位,但有尺與寸,性質一樣。
老鐵匠看着圖紙上古怪的鏵犁組,問:“小郎,爲何打造如此犁鏵?”
“此乃重犁,利於深耕。”
實際經過大夥商議,這臺重犁已經改了不少。
原先是連體式重鏵,雖然更牢固,然而大夥反覆商議,認爲不妥。主要非是鑄造,純用人工鍛打,難度大,烏頭渡這個老鐵匠手藝又有限,多半打不出來,除非到京城找手藝高超的鐵匠鍛打,那也太不值當了。
於是改成了分體式犁鏵,沒有連桿,只有犁壁,打好後,安裝在枕木上。
尺寸也壓了壓,原先能耕深一尺八寸,大夥也以爲不妥,雖然耕得越深越好,然而會耗牛力,又是請的牛,牛耕的越慢,付的錢越多。於是將耕深壓縮到一尺五寸,有這個耕深也足夠了。
但對於普通的曲轅犁來說,這仍是一個可怕的耕深。
然而劉昌郝是付錢的,烏頭渡這個老鐵匠也沒有那麼好的節操,你要打,又給了錢,我就替你打!
劉昌郝又到賣油的地方轉了轉,說:“張叔父,汝帶着人將所購貨物拉回家,秦叔父、韋二哥,汝隨吾去縣城。”
三人來到縣城,劉昌郝在縣城草草吃了一點東西,來到李闊海家。
李闊海一家正在吃午飯。
李小娘子看到劉昌郝來了,高興地站起來,讓劉昌郝頭皮子麻麻的。
李闊海招呼他們吃飯。
“大官人,謝了,吾等已經吃過。”
“回家如何?”
“千頭萬緒……鏡子賣了沒有?”
“與汝無關。”李闊海笑咪咪地說,看來不但賣了,價格也讓他很滿意。
這個劉昌郝真不眼紅,甚至希望李闊海賣得越高才越好。接下來還要打交道的。
“大官人,吾要買油餅。”
“油餅?”
劉昌郝忽然想起了,宋朝沒有油餅的說法,立即改過來:“油枯。”
“汝要買幾何?”
“不少,準備買一千餘石,然今天買得不多,只須兩百石。”
漚肥要搶時間,餅肥同樣也要搶時間,搶的就是移載花卉的時間,雖然用量不太大,時間卻很緊。至於明年甜瓜的用肥,到沒有那麼急迫了。
“行。”
“價幾何?”
“每石一百二十文。”
“吾看到汝家賣油了。”
“今年豆子貴。”
李大官人表情有些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