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虛山下十里有荒原。
荒原盡頭如今卻是兩座新墳, 至於墳裡埋葬的是誰,無人得知。
長街上住着的百姓都說,曾經在靜夜裡, 聽到那兩座孤墳裡傳出陣陣嘆息, 聲聲的念着:“錯了, 錯了……”。
已是深秋。
鞋底傾軋在枯枝上, 發出輕微的響, 由遠及近。
萬水仙穿着紅緞子面,上繡貓頭鷹的繡花鞋,踩着枯枝, 終於忍不住歪頭去看並肩而行的明珠,她已經很久沒有說話, 風揚起了她水藍色的羅裙, 那雙本是靈動的眼, 如今卻是滿滿的疲累。
“明珠,如果你真的很累, 這百日忌就不要來了。不如由我代勞,你回去歇歇。畢竟明日你就要啓程去精靈道了”。萬水仙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明珠微微搖頭,但:“我不累。這九十九日裡我一直都在三界六道不停地遊走,可卻發現, 記憶還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她蹙眉, 樣子到有幾分像從前的若隱, “有時候你越想忘記, 也就會越記得。今日是若隱與蕭燃的百日忌, 我必須來看看他們。最近我心中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
“人都死了, 還會發生什麼大事”,萬水仙眼中涌上兩汪淚來,她沒想到蕭燃與孟若隱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早知如此,當初她絕不會扮作明珠的模樣,在那個晨霧微熙的時候出現,孟若隱的入魔,雖不全然因爲她當時的幾句話,卻畢竟和她有着擺不脫的關係。
她想,自己一定是個可憐的女人,就像孟若隱是個可憐的男人一樣。孟若隱明明可以走一條不一樣的路,卻偏偏鑽進了死衚衕。而她對蕭燃,也是由恨生愛,由愛生恨,糾結不清。她每次折磨他的時候,其實都是在折磨自己。可如今,一切都已終了,這世上再也沒有蕭燃。
當初在蛇谷受盡酷刑,她以爲對這三界六道,對人性早已看清,卻萬萬料不到明珠居然會不計前嫌,和她如此走近。
明珠曾對她說過,愛沒有錯,錯的只是方式......
愛真的沒有錯麼?爲什麼孟若隱錯了,蕭燃錯了,就連自己都錯了?萬水仙覺得自己看不透明珠,也許沒有人能看透這個龍族的三公主。
她們已走到了墳前。
明珠癡癡地望着那兩座孤墳,也許他們本就是一人,如今死後互相陪伴着,也就不算孤獨。她坐下來,就坐在墳前的土地上,昨夜剛下過雨,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北疆,很快就會下第一場雪了。
墳頭上壓着黃裱紙,墳周有些已枯了的草,明珠從食盒裡一樣樣往出拿祭品,她像是在閒話家常般,絮絮叨叨:“今日就是你們的百日忌了,本來想多做些你們喜歡的吃食,卻突然發現,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這世上的事真是可笑,我們三個那麼糾結的愛恨,卻是如此的不瞭解。也不知你們如今入沒入輪迴道?也不知你們有沒有輪迴?如果有,請千萬記得,來世的時候,一定要遠離一切有水的地方,如果遇到一個喜歡穿水藍色羅裙的姑娘,千萬要用最快的速度逃走,因爲,她是你們的剋星”。
她自嘲般的笑,又道:“不過我們三個再次相遇的機會應該不多,因爲我就要去精靈道了,雲霞公主如今身懷有孕,我想我會去陪着她直到她生下花元初的這個弟弟或者妹妹。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們,花元初好像是遇到了什麼仙人,聽說那仙人極其的超凡脫俗,騎着火鳳凰,在上個月突臨精靈道,手只是那麼輕輕一揮,就解了花元初不能長大的魔咒,所以那小傢伙如今不用待在琥珀中了。我前幾天去看過一次,小傢伙鬧人得很,雲霞公主與花城頭大極了,抓着我不放一定要我做小傢伙的乾孃呢”。
她“噗嗤”一聲笑,頑皮的眨眼睛,道:“他們啊,就是騙子,明着說是我做小傢伙的乾孃,還不是爲了抓個丫鬟啦老媽子啦,幫着照看孩子。不過照他們這麼恩愛,生十個八個還真不成問題。我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這苦差事該不該應下來了”。
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說個不停:“熾那小子最近也不知怎麼了,一直都躲在他那老窩,聽說是個叫幽冥之境的地方,我懷疑他是有了什麼鬼姐鬼妹呢。玄冰的事沒有好的解決辦法,所以熾那小子恐怕以後都是極寒體質,我那日見他還揶揄他,說是要送他一具冰棺和他那陰寒的體質以及鬼王的名號相符呢,把他氣得臉上陣青陣白,一連罵了我十幾聲嫁不出去的臭母龍呢。不過,我想我這輩子還真就嫁不出去了”。
她幽幽的嘆氣,隨手將墳上的雜草清理乾淨,又道:“鎮妖塔的事你們不用擔心,當初靈虛老頭只是拿鎮妖塔當幌子,推我們入劫,如今劫難了了,他也修復了鎮妖塔,原來鎮妖塔並不需要千年/玄冰,原來,修復鎮妖塔真的很簡單”。
一陣秋風吹過,捲起了枝上殘存的枯葉,那葉子在風中起伏翻滾,終於還是爭不過,跌落到塵埃中。
明珠輕輕地嘆氣,目光眺望着遠方,道:“有些事真的是這樣,明明很簡單,卻偏偏弄得很複雜。到頭來才發現,原來當初的用力都過了度,甚至有些可笑”。
風很冷,這陰霾的天氣,令人無端端悵然。
明珠終於站起身來,撣撣裙角上沾着的土,問萬水仙:“我想去精靈道,你呢?又會去哪裡?”。
萬水仙茫然的搖頭,蕭燃活着的時候,無論是折磨他還是折磨自己,她終歸是有個盼頭,可如今連活下去的理由都沒有了,在哪裡還不是一樣。
明珠微笑,道:“其實去哪裡都好,只要你沒有迷失了自我。我和你本不熟,在九虛山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真以爲自己在照鏡子呢!不過,我不是個幸運的龍族,可我希望你有好運氣……”。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見對面而立的萬水仙一張臉突然變得煞白。
萬水仙的眼裡說不出是驚恐還是疑惑,那種眼色很嚇人,她嘴脣不停地抖着,接着渾身也開始發抖。
明珠怔住,正欲開口,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甫一聽到這嘆息,明珠竟像是猛的跌入了北疆最冷的冰河之中。她全身都已僵硬,就連脖子,想要轉動也是不能。耳後已有空氣撕裂聲傳來,接着明珠就發現,自己的身子已凌空。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四周的景物飛速後退,她竟被人從背後攔腰抱住,凌空飛起,不知向何處而去!
“你是誰?放開我!”,明珠掙着,可她的力氣卻越來越小,她此刻已感覺出,這個攔腰抱住她的人就是楚莫染。
不是有莫染兩魂六魄的蕭燃,也不是有莫染一魂一魄的若隱,此刻那霸道的抱住自己,帶着自己凌空飛行的人,是楚莫染,實實在在的,楚莫染!
“莫染,你是莫染?!”,明珠已不知心中此刻是何種滋味,卻聽身後又傳來熟悉的聲音,那聲音離自己好近,近得就貼着她耳,彷彿靜夜裡情人間的喃喃私語:“你猜呢?”。
他們已落在一處漫山遍野都有着刺目白的地方。
有風吹過,那些白也就起伏成晃眼的浪,明珠見過這種奇異的白,那是莫相忘。她還記得,若隱臨死前曾說過,莫相忘的味道。
可她卻不敢轉回頭,這是命運和自己開的玩笑麼?楚莫染楚莫染,你到底要折磨我明珠到何時?
他已扳過她肩,明珠卻垂下頭,凝視自己的腳尖。他霸道的捏住她下顎,迫使她不得不擡起眼簾,那是張在熟悉不過的臉,恍惚間,明珠似乎又看到了若隱,可眼前這個人,是楚莫染,真真切切,如假包換的楚莫染。
他開口道:“明珠,這裡就是大荒,你不是說想要看看這掌管人間三千三百靈山洞府的地方麼,還有,這裡漫山遍野的,都是莫相忘”,他緩緩道:“莫相忘的味道,是種苦中帶甜,甜中有苦的味道”。
明珠無力的問道:“你到底是誰?楚莫染?孟若隱?還是蕭燃?”,她忘不掉若隱死時那麼癡癡的形容莫相忘的味道!如今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皺眉,伸出手寵溺的去揉明珠的發,明珠卻閃身躲開:“你還沒有回答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了?只是分開一夜,難道你就已忘了我”,他的聲音有些哀怨,像個可憐的小媳婦。
他收回手,面對那成片成片的莫相忘,目光眺望着遠方,悠悠道:“還是你在生氣,我沒有先把你帶到碧波島?”。
明珠從頭到腳都已冰冷,她忽然記起在盜定海珠之前的事來,那時她孩子氣的要莫染帶着她去看莫相忘,去大荒,還說要去碧波島……
她定定的盯着眼前這人,終於伸出手去,輕觸了下他的臉。
臉有溫度,他是活的!可他的記憶卻停在盜定海珠之前。
明珠忽然很想苦笑,或者大聲的罵天,這簡直太不可思議,當年的楚莫染跳崖後分成二人,百日前那分成的二人先後離世,而如今,楚莫染卻又活過來了。這一切是不是一場夢?!
可怕的夢!
他已一臉興奮的說:“明珠,雖然這裡的景色很不錯,卻終歸比不得碧波島,我想帶你去看十里紅沙,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們踏着溫軟的沙,並肩看彩霞滿天”。
明珠閉緊了嘴,她的腦袋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她不知道如今該怎麼將從前發生的一切抹殺,她甚至開始猜測,眼前這個楚莫染,是不是蕭燃與孟若隱的結/合體。
那日開始,明珠就在大荒住了下來,他有着莫名的神力,房子當然是幻化出來,屋子裡的傢什當然是幻化出來,就連牀,都是他幻化出來。
兩張牀。
明珠想要弄清,他到底是誰。
可他卻似乎只是楚莫染,一個記憶只停留在一千零二十三年前,盜定海珠之前的楚莫染。
他會和從前一樣,在晨曦的時候,爲明珠採最新鮮的露水泡茶。會在日落的時候,爲明珠搬一把藤椅,然後按着她的肩,令她坐在夕陽下,看那片刻的絢麗輝煌。
在雨天的時候,他依然會架起古琴,端坐琴前彈奏一曲,這曲子有時是《離殤》,有時是《彩雲追月》,有時卻是《鳳求凰》。
他們之間,隔了一千零二十三年抹不去的時光。
日子在一天天逝去,無論都痛的傷,也有封口的一天。
明珠本是緊皺的眉頭在一點點舒展,許久未露笑容的臉,偶爾也會閃過一絲笑意,雖然只是極短。
有時她會久久的凝視着他的背影,癡癡地發呆,心想着,如果那一千零二十三年都只是一場夢該有多好。
她不會再夜夜驚醒,就連夢到若隱那雙怯怯的眼,以及蕭燃那火熱的吻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有時她會想,那也許真的只是一場夢,一場長長的夢。在夢中哭過笑過,醒來時,都會在陽光下化成灰,消失無蹤。
如果沒有靈虛真人的突然到訪,她真的就要相信,一切都開始好轉起來。
那日他不在,當看到靈虛老頭一張本是慈祥的臉上,卻是濃濃的憂國憂民時,明珠心已沉了下去。
靈虛老頭說了一大堆客氣的話,末了方轉到正題:“現世魔王終於出現!只是眼下人間已無完土,誰也沒想到他的實力是如此強大,九虛山是最後一處退守之地。那現世魔王何止掀起了人界的腥風血雨!他嗜血如命,殺人如麻,人界五千五百地仙有大半喪命在他手中,仙山靈府消失殆盡,龍脈受損,繼續發展下去,恐怕不止是血流漂杵,從此後這三界六道也許只剩下天地二界而再無人間!”。
“爲什麼和我說這些?如今我在大荒早已不問世事。我甚至就快忘了自己是誰,真人何苦在和我提舊事”。明珠苦笑,她不想再聽哪怕只是一點的,有關那現世魔王的事。
要不是現世魔王,怎會引出那樣一段糾結的塵緣?!
靈虛真人滿含深意的看了明珠良久良久,終於長嘆一聲,道:“恐怕這事公主想要脫身,卻是不能”。
他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就跪在明珠的腳前,銀白的髮絲被風吹亂,他此刻只是個需要幫助的老人。
恐怕需要幫助的不止是他,還有整個人界!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
明珠久久的凝望着那彩霞,任風吹起衣袂,看着那萬丈霞光一點點消失,夜色緩緩爬上天際將微光吞噬,她似乎下了什麼要命的決心,轉身的時候背影裡竟有了隱隱的蕭索之意。
“篤篤篤”,她輕叩門環。
“進”,門內傳來溫柔的聲音。
明珠推開門,她的手裡端着一壺酒,只有小小的一壺,卻已足夠。
屋子裡已經燃起了燈,莫染坐在燈下,目光隨着她嬌小的身影移動。他的微笑比春風還要暖,明珠怔怔的看了半響,怎麼也看不出那殺人如麻的現世血魔,到底和這個活了死,死了又活的楚莫染有什麼關係。
“你似乎心情不錯”,他溫柔的問道。
明珠目光已轉向手裡端着的酒壺,她坐下來,緊挨着燈下的莫染。
“我不知道哪裡出了錯,爲什麼你很抗拒我?明珠,你似乎有很多心事,我們來大荒時日不短,可你卻一直不開心。明珠,明日我們啓程去碧波島好不好?”。
“碧波島”,明珠閉上眼,她似乎已看到了那十里紅沙,陽光下,沙在泛着光……
“對,就是碧波島”,他微笑,目光溫柔。
明珠睜開眼,點頭,爲自己與他各斟了杯酒,碧玉杯,淡紫色的波斯葡萄酒。他接過杯,看一眼那酒,笑道:“你從哪裡弄來的酒?”。
“是個故人送的”,明珠有些慌張。
她當先舉起杯,一飲而盡,莫染看着她端杯、飲盡,眉頭微蹙,終於也舉起杯來,嚥下了杯中酒。
燭影搖曳,明珠的面色微微發紅,她的嘆息聲很輕,隨着那極輕的嘆息聲,她的衣衫已滑落。
突然間滑落。
就像早就該離開枝頭的殘葉,終於爭不過秋風,在某一次秋風掃過的時候,離了枝頭。
此刻的北疆興許早已下了雪,大荒沒有雪,卻也是冷秋。
但屋子裡,突然就已溫暖如春……
一年以後。
三界六道都在傳一年前那場曠古之戰。
聽說那場大戰最後已代表正義的靈虛真人完勝而結束,正義終將戰勝邪惡。無論多兇狠、法力多恐怖的魔王,也只能落得個悲慘下場。
可那魔王的下場是什麼?一百個人有一百種說法。有說那嗜血的現世魔王最後死在靈虛真人強大法力下的,臨死前還在懺悔,自己有多麼可惡,死纔是他最好的結局。
也有說那血魔在最後關頭是來了個金蟬脫殼的,其實真身早已逍遙在六道外,說不定哪一日重又出現,再次爲禍人間。
最多的也是最靠譜的說法卻是,靈虛真人最後用一滴至陽血啓動軒轅劍,將血魔鎮住,聽說那軒轅劍靈力只能維持三千年,三千年後需要用七滴淚重新聚集神劍的靈力,而這七滴淚分佈在三界六道七個生靈的身上……
碧波島。
天連着黃沙,黃沙連着天。
十里紅沙中一個黑衣女子癡癡地坐着,她已經坐了很久,恐怕還會一直坐下去。
她穿着一身極長的黑袍,如烏雲般拖曳到地上。黑色的絲巾擋住了她的臉,她整個人都已被黑色籠罩。
夜色悽迷,她卻似乎只是一尊石像。風吹過的時候,揚起了她的衣袂,卻依然看不到她的臉。
可她的目光卻是那樣複雜,也不知是快樂?還是憂傷。
——“明珠,那杯酒我知道是毒酒。其實我也有事瞞着你,最近這段日子,我的記憶在一點點恢復,我想起了過去那一千零二十三年所發生的事,我想起了我曾經是孟若隱,也曾經是蕭燃,昨夜……”。
“不要說,我不想知道昨夜你到底是誰!”……
——“真人,明珠不要成神歸位,明珠可不可以將功補過?您給我的毒酒,已經暫時控制住莫染的魔力,明珠如今只求真人,留莫染活口。明珠會將他帶到碧波島,真人如若還不放心,就請您用軒轅劍將他鎮在十里紅沙之下,明珠願意終生守在碧波島”……
——“花前輩,這孩子明珠沒有能力將其養大,如今託付給你,明珠只希望您不要告訴她,她的身世”。
“明珠啊,你何苦想不開。所有的事都已過去,無論是命中註定也好,還是什麼都好,你不該狠心的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吧!”。
“花前輩,不是我狠心,作爲一個母親,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有一雙沒有污點的父母,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從今天開始,那個東海三公主明珠已經死了,今後,只有碧波島的夢蕭”。
“孟蕭?”。
“是的,夢蕭。一個沒有過去,沒有未來的女人”。
“那熾呢?其實吧,前輩我覺得熾那小子也不錯,愣頭青倒是愣頭青了一點,可男人麼,總會長大的,你爲何不給他一個機會?你用不着留在碧波島,看守那柄軒轅劍,以及那個男人的”。
“……”。
夕陽將馬兒的影子拉長,馬兒慢悠悠的踏着碎步,人卻已在天涯。
聽說張家村有個萬鬼窟,裡面有這三界六道獨一無二的冰棺。
少年慵懶的歪在馬背上,額上的火焰心在夕陽下閃着異樣光華,他已不記得很多事,封印了記憶後,本就會忘了太多發生過的事。
無論那是刻骨銘心,還是情竅初開。
他只記得自己曾經封印了記憶,立下誓言,雙腳永不沾塵,待到沾塵之日,也就是解封記憶之時。
可爲了什麼封印,他卻是斷然想不起了。
只是,似乎那是一段特別的往事,裡面有幾個特別的人,其餘的呢?
“得得”的馬蹄聲漸遠,風捲起的塵土在夕陽下散開,塵封了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