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飛,雖然一直在心中默唸心法,若隱卻只覺得思緒紛雜。和明珠同乘一把飛劍,他只覺得渾身每一處肌肉都已僵硬,就連脖子也已發酸,他雙手掐訣控制着飛劍的速度,即使那御劍飛行早已駕輕就熟,青鸞劍今日卻像和他鬧彆扭般不穩。
額上已經密佈汗珠,這種感覺令他恐懼,三十里路不遠,只要堅持一下就到青蓮洞了,可他卻又怕青蓮洞就在眼前。
前面就是蕭燃,一直離他們不遠不近的飛行,風揚起他的衣袂,令他像塊黑色的雲,若隱只覺得這背影似乎滿是落寞與莫名的蕭索。
“蕭兄好像有心事”,若隱道,他只是想說些話,無論什麼都好,至少不用在胡思亂想。
“嗯”,身後的明珠應了聲,眼簾垂下去,這蕭燃,似乎有好多心事。
“蕭兄法力很高,若隱卻是學藝不精,如果到了青蓮洞有什麼危險,明珠姑娘不用顧着若隱”,若隱忽然很擔心明珠,在十丈崖要不是因爲他,衆人又怎麼會被困在這裡。
“你知道我不可以拋下你的”,明珠道。
若隱垂下頭,腳下的飛劍竟偏離了方向,明珠忙道:“喂,道長,您好像走錯路了”。
“哦”,若隱從嗓子眼裡應一聲,忙調整飛劍的方向,不由面上騰起兩朵紅雲來。卻聽身後的明珠歡呼一聲:“到了”,擡眼去看,果然面前已是一處山洞,洞外提着青蓮洞三個大字,他忙降下飛劍,長呼口氣,心想總算是到了地方,也可以不用在這樣心亂如麻。
若隱當先邁下飛劍,見明珠也已跳下飛劍,而蕭燃正立在洞口處凝視着那三個大字,不知爲何,他心中竟有些失落。
收了飛劍,若隱道:“蕭兄,這裡應該就是青蓮洞了,不如若隱先行,如若有危險……”,明珠已接口道:“若隱,還是我先走吧,怎麼說我也是龍族,而你如今只是肉身凡胎”。
“不行,若隱決不能讓明珠姑娘涉險”,若隱還是第一次這樣打斷別人的話呢。
兩個人這邊廂正爭着都要先入洞,蕭燃卻已舉步先行,也不管身後的二人。二人忙住了口,對視一眼,緊隨着蕭燃的腳步,向洞內走去。
這青蓮洞裡滿是蓮花,洞內幽香陣陣,三個人邊走邊打量四周環境,尋找那顆雲霞公主所說的人蔘精。
洞內蓮花倒是不少,卻偏偏不見人蔘,無論是大人蔘還是小人蔘,這裡本來就不該有人蔘,哪裡來得人蔘精?
眼前一條大路卻已分了叉,呈現在三人眼前的是三條小路,他們不由停下腳步,若隱先開口道:“我們這樣找恐怕費時費力,不如分開,眼前既然有三條路,我們就各走一條,隨時用千里傳音聯繫。一個時辰後再回此處,可好?”
“當然,我沒意見”,明珠看一眼面前的三條路,指指直對着自己的那條,道:“那我就走這條好了”。
若隱與蕭燃各選一條路,三個人分開,各自向自己選擇的路走去……
眼前這條路冰雪肆虐,明珠不由將衣襟拉緊些,試着運行法力,還好,法力還在。只是這法力似乎對冰雪不起多大作用,明珠不由縮縮脖子,踩着滿是積雪的路面前行。
方走了不遠,面前豁然開朗,小路已經消失不見,展現在眼前的是空曠的雪野,這地方很像人界,有小屋兩三間,零零散散的分佈在冰天雪地之中。
天色卻已黑了下來,北風呼嘯着從臉龐劃過,如鋒利的刀子一般,明珠艱難的頂着風雪繼續前行,只覺得手腳似乎都凍僵了,這種惡劣的地方,恐怕就算有人蔘,也早已凍成了冰。
人蔘是個稀罕物,恐怕很難在這種環境下生長,明珠嘆口氣,擡頭看一眼那漫天飛舞的雪花,這裡景色不錯,而且我們還有兩條路呢,至少還不至於完全失望。
遠遠的,似乎有一盞燈亮起,微弱的燈光在這雪夜中看來,格外溫暖,明珠不由雀躍起來,低低歡呼一聲,她加快腳步向那微弱光源而去。
明珠心道:有燈光的地方一定有人家,不過這裡是青蓮洞,眼下我看到的一切不知是真是幻,也許那是人蔘精幻化出來的呢。她越想越覺得興奮,於是偷偷凝幾分法力在指尖,腳下生風,順着那一點光源,快步走向風雪深處。
果然,那燈光是從一間小屋中透出,猶豫了一下,明珠輕叩門環,等了半響依然無人應門,於是問道:“有人麼?”。
又等半響,依然是無人回答,她這才推開門,立刻愣住。
屋子裡溫暖如春,靠窗的位置坐着兩位老者,鬚髮皆白,正在對弈,想必是入了神,竟沒有聽到叩門聲。
那一點燈光正是從玄色袍子老者的手中發出,他一手持黑子,一手握着燭臺,燭臺上是紅色的蠟燭,蠟油滴滴答答從上面落下來,滴在老者手上,他卻全無感覺。
見屋子裡有人,自己又是這般不請自入,明珠多少有點尷尬,忙咳了聲,輕聲道:“前輩好”。
他們眼簾未擡,依然緊盯着棋盤,那位玄色袍子老者擡起一隻手來,適意明珠噤聲。
明珠忙住了口,乖乖地立在一旁,俗話說觀棋不語真君子,雖然明珠是一介女流,卻也知這道理。
那玄色袍子老者似乎很滿意,依然未擡眼簾,又道:“等等”。
“好”,明珠乾脆回答。
這一等也不知等了多久,直等到明珠覺得雙腿痠痛,那玄色袍子老者這才高聲叫道:“哈哈,我贏了!”。
和他對弈的白袍老者忙伸手拂亂了棋盤,耍賴道:“誰說的誰說的,方纔我落錯子了,來來來,再下一盤”。
“不下。和你下了幾千年的棋,這也不過第二次贏你,難道你就不能大方一點,讓我高興一會?如果再下,萬一我輸了怎麼辦?”,玄色袍子老者已站起身來,笑道:“你這小姑娘不錯,是我玄雲子的福星。我和白玉子下了幾千年的棋,至今只贏了兩次,上一次贏他,我都記不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白玉子聞言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來,打量明珠一番,道:“嗯,你這小姑娘我看着還算順眼,而且你也是第二個肯等我們下完棋的人”。
明珠眨眼,怎麼都是第二個,心裡來了興致,於是問道:“老人家,這麼說有不等你們下完棋的人嘍?難道這裡還有不少人來?”。
玄雲子道:“其實也不多,這幾千年來不過來了十幾二十個,人也有,精靈也有,什麼妖魔鬼怪的都有,可惜肯等我們下完棋的,算上你不過兩個,他們要不是進來就殺殺打打,要不就是進來就逃,唉,都是些心浮氣躁的傢伙”。
“是麼”,明珠微笑,她可是教養良好的姑娘呢,而且她也不急。
“小姑娘,算你走運,本來我們還缺一個人,鳥籠子才滿的,可現在看來,你沒機會了”,玄雲子嘆氣,樣子認真極了,似乎沒有機會是很嚴重,很值得惋惜的事。
“我不明白”,明珠搔頭,困惑地看向玄雲子。
玄雲子指了指屋子東北角放着的鳥籠,說道:“就是它,要再放一個才能滿”。
明珠這才注意到那鳥籠,方纔一直觀棋,也就沒注意屋子裡的陳設,如今被玄雲子一指,方看到原來角落裡還有個鳥籠。
走到近前一看,明珠不由倒抽口涼氣。只見那鳥籠中密密匝匝的擺着許多拇指粗細大小的人。
活人。
這鳥籠裡沒有鳥,一隻都沒有。鳥籠裡只有人,四肢健全,有鼻子有眼睛,會喘氣的大活人。
他們擠在狹窄的鳥籠裡,正眼巴巴看向明珠。
他們衝着明珠急切的不停說着:“啾啾,啾啾”。
明珠只覺得頭皮發炸,她拼命吞嚥口水,扭動忽然就變得僵硬的脖子,她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就要來臨。
那兩位老者正衝着她笑,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陰森恐怖……
孟若隱邊走邊謹慎的注意着四周,手裡緊握着青鸞劍,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有些緊張,這條路看起來很正常,而且簡直是正常得不得了,小路很安靜,可這種要命的平靜似乎是黎明前的黑暗,讓孟若隱覺得,危險隨時都會來臨。
兩旁都是洞壁,前方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小路,彎彎曲曲,擋住了若隱大半視線。
“踏踏踏”,極其安靜的小路盡頭,若隱視線不及的地方,忽然響起輕微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起初只是隱隱約約,而後就逐漸清晰起來,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似乎就響在耳邊。
看不到小路盡頭,可那清晰的腳步聲,正是朝着若隱方向而來。
一手掐劍訣,若隱握緊青鸞劍,這青鸞劍他還不能很好控制,甚至十次召喚居然就會有三五次召喚不出,幸好方纔來青蓮洞時他成功的召喚出青鸞劍,這才能與明珠同乘一把飛劍,只是如今這腳步聲奇異得很,希望一會萬一遇到強敵,這青鸞劍不要耍小性子,突然消失。
若隱屏住呼吸,將身體緊貼着洞壁,恍惚可見一個人影,印在洞壁上,那人影不停移動着,正向若隱這邊過來,忽然一躍,直撲若隱。
若隱忙持劍迎上,手中青鸞劍一抖,抖出一片耀目劍花,直擊向那猛撲過來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