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燃身子一僵, 目光已開始閃躲,明珠一雙眼緊盯着他的臉,他每一個表情明珠都不願錯過。
她不願像如今這般, 呆子一樣任人擺佈。
兄弟, 他們絕不是兄弟。明珠深信自己的猜測不會錯, 她願意拿自己的性命來賭, 蕭燃和孟若隱不是兄弟。
可爲什麼他們的血能融合?爲什麼他們的真氣能融合?明珠只覺得頭痛欲裂, 這問題一直困擾着她,令她心時時不安,仔細想來, 卻又不知到底爲何不安。
正此時忽聞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接着就見雲霞公主的貼身丫鬟微露跌跌撞撞進了屋子, 一見衆人撲通一聲倒地, 衆人無不大驚, 忙上前圍住她,卻見她渾身是血, 氣息奄奄地說道:“快,救公主”。
言罷已脖子一歪,昏死過去,若隱忙搭脈,蹙起眉頭來。
蕭燃卻似乎陷入了沉思, 站起身向窗外看去, 只見遠遠的有無數穿戴着盔甲的兵將直奔這裡而來, 隱隱可聞嘈雜的人聲傳來:“包圍王寢, 別讓微露逃了, 就不信她身負重傷能逃得了”。
“是”。
腳步聲越來越近,若隱卻依然緊蹙着眉頭, 花城已在方纔微露衝進房來的一霎間丟了魂,此刻終於忍不住,問道:“小道士,她到底死了沒有?”。
若隱搖頭,花城卻站起身來,在屋子裡煩亂的踱步,嘴裡碎碎念着:“微露傷成這樣,她到底怎麼樣了?”。
明珠也站起身來,嘆口氣,輕拍花城胳膊,道:“花前輩請放心,既然微露說了讓我們去救人,可見雲霞公主暫時是安全的”。
“暫時是安全的?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去晚了,就不知道會怎麼樣?那我們還等什麼?爲什麼不立刻出發?”,花城早已沒了平日的吊兒郎當,急急的就要推門出去,卻見一道黑影一閃到了他身前,伸出手來拉住他衣袖。
蕭燃就像一塊冰,鎮定的堅冰。
“去哪?”,蕭燃的聲音也同樣冰冷,那冰冷的兩個字簡潔而有力,花城立刻僵住,是啊,他要去哪裡救雲霞?
“興許她在朝堂之上,就是我們來時那大殿,我想女王是要上朝的,不是麼?”,花城身子頹然的順着牆角滑落,嘴裡碎碎唸叨着。
此時本是遙遠的腳步聲已近的彷彿下一刻就到眼前,蕭燃皺起眉頭來,揮手間先是將牀上放着的琥珀孩子花元初隔空抓來,投進花城懷裡,接着結一道透明結界,將衆人隱在其中,示意大家都不要出聲,每個人都屏息靜氣。不多時只見門外已有無數穿戴着盔甲的兵將闖入。
爲首的正是那日衆人初來時爲他們搭建雲梯的老者,此刻他早已不再卑躬屈膝,傲氣十足的環視四周,明珠暗道果然這種平日最無害的老實人不可深信,如今也不知雲霞公主怎麼樣了,落沒落到他手中。
見他手一揮,身後的兵將呼啦啦進來,開始徹底搜查房間,明珠倒不擔心會被這些精靈兵將找出結界來。
魔界至尊的法力,如果連三流都排不上的精靈兵將也能輕易破解,乾脆就收拾包袱走人算了,以後哪還有顏面在三界六道混?
思及此她忙忍了笑,偷眼去看蕭燃,卻見他也在看自己,明珠忙收回目光,忍不住在心底長嘆一聲,猜不透他爲何如此關心自己。
他的一雙眼,似乎一直追隨着她,不離不棄。可他不是莫染。不是!
明珠壓下心底一瞬間涌上的紛亂情緒,見若隱正緊蹙着眉頭,隻手抵住微露背部,暗暗輸入真氣。而微露面色早已蒼白如紙,似乎那撐着生命的最後一口真氣,隨時都會斷了線。
明珠忙攥緊了若隱的手,將自己的真氣也凝成縷,隨着若隱的真氣一同進入微露體內。
若隱不敢分心,穩住心神和明珠同心協力,將兩股真氣在微露四肢百骸凝結,灌向微露體內各處,不多時只見微露的面色已有好轉,悠悠睜開眼睛,正欲說話,若隱忙示意她不要出聲,微露這才向結界外看去。明珠的目光也緊隨着微露,向結界外看去。
結界外的老者威風凜凜的立在門旁,衆兵將搜查了一圈,一無所獲,也就都到了老者面前,道:“風長老,我們已經仔細搜過了,這裡並無重犯微露,也不見長老說的那幾個人”。
被稱爲風長老的老者並不開口,只是沉着臉在屋子裡踱步,明珠目光隨着他的腳步移動。忽見他停住腳步,立在屋子正中的一塊地面上。
明珠一看之下,差點沒倒抽一口冷氣,那老者此刻立着的地面上正有一小串血跡,那分明是方纔微露跌倒的地方,沾染了她的血。
結界內的衆人也已發現了這一小塊要命的血跡,忙屏住呼吸,見那老者蹲下身子,手指蘸一點地上的血,血跡還未乾,他放在眼前凝視了半響,結界內的鬼王熾早已沉不住氣。
這熾畢竟少年心性,眼見着行蹤就要敗露,心道不如趁着此刻先出去打他個措手不及。見少年就要起身衝出去,明珠忙一把拉住少年,衝他微微搖頭。熾強忍着沒有發作,眼下若是換做別人,休想拉住他鬼王熾。
可拉住他的人偏偏是明珠。
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卻不能不相信明珠。
那老者已站起身來,說道:“血跡未乾,恐怕她受了重傷跑不出多遠,我們到雲花閣去,今日就算把精靈道掘地三尺,也要翻出她來”。
“是”,衆兵將再次稱了聲是,隨着老者出了門,直奔正南方向而去。
等着那腳步聲遠得聽不到了,蕭燃方再次揮手,解了那道透明結界,手一拂,門窗自行關上,他方皺眉,道:“奇怪”。
微露卻已在此刻喘息着說道:“大俠們,雲霞公主有難,請大俠們施以援手”。
“雲霞她怎麼了?受傷沒有?被捉了?還是……死了?!”,花城急急問道,抱緊了懷裡的琥珀孩子,眼中滿是濃得化不開的關切之意。
“她沒有死,卻被風長老困在石心閣,只怕你們去晚了就再也見不到公主”,微露眼角已流下淚來,接着說道:“沒想到公主平日如此信任風長老,他卻狼子野心,發動了這次宮變。幸好他還念及昔日的主僕之情,這纔沒有馬上對公主下毒手,可他早晚會除了公主這枚眼中釘,自己登上王位。請大俠們無論是對公主有舊情也好,或者只是出於道義,哪怕就當路見不平也成。微露在此求大俠們快去石心閣”。
話到後來已經微弱極了,她強撐着說出這一大段話來,眼一翻,再次昏死過去。
“石心閣!”,花城將琥珀孩子一把塞到一旁立着的明珠懷裡,一疊聲道:“元初拜託給你,我這就去石心閣”。他忙着向門外奔去,到了門前正欲開門,卻聞身後傳來明珠的聲音。
明珠大聲道:“等等”。
花城怔住,半響方轉過身來,遲疑着問道:“難道,你不願意幫我照顧元初?”。
“當然不能幫你照顧,你的孩子要你自己照顧纔好。對了,你是爹,孩子有爹自然應該有娘,這花元初還小,需要爹孃一起來照顧”。
明珠微笑,她已挺起胸膛來,水藍色的羅裙裙裾飛揚,她的微笑卻是充滿自信,她看一眼懷裡的琥珀孩子,大聲道:“我堂堂東海三公主明珠,法力很差,喜歡騙人,又懶又胸無大志,簡直一無是處,可我今日想要闖一闖龍潭虎穴!別說石心閣,就是老虎閣我也要去”。
“好好好”,花城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眼角已有淚。
他大步走過去,接過花元初,也挺起胸來,大聲道:“我花城,花妖一個,好酒好賭,好美人,也是爛人一枚,可今日爲了元初的娘,我花城對天發誓,就算落得個魂飛魄散,和整個精靈道爲敵,我花城也絕不放棄,不救出娘子,不救出元初的娘,花城與元初絕不獨活!”。
“好!我鬼王熾,不知自己是什麼東西,喜歡殺人,喜歡銀子,喜歡享受珍珠瑪瑙碰撞發出的響聲,有點潔癖,不喜歡吃,卻喜歡烤東西時的感覺,今日只要明珠說了去石心閣,我鬼王熾也就同行”。少年也已挺起胸來,精靈道算什麼?只要明珠說一聲,就算和整個三界六道爲敵也無所謂。
蕭燃卻已沉下臉來,冷哼一聲,當先向門外走去。
“喂,你去哪?”,身後傳來衆人的問話聲。
蕭燃腳步一滯,霍然回首,冷冰冰的拋出三個字來:“石心閣”。
衆人皆是會心一笑,大步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明珠方想起似乎少了個人,忙回頭看去,只見若隱依然待在原地,眉頭微蹙。
明珠嘆氣,她絕不會強人所難,也就說道:“若隱,你若不願大開殺/戒,就留在此處等我們回來”。
若隱等她說完了話,方無奈的正色道:“若隱不會說豪言壯語,可若隱知道,明珠去哪裡,若隱就該去哪裡”。
“那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明珠眨眼,果然是孺子可教也。
若隱小眉頭已經凝成了結,正色道:“她怎麼辦?”。
他指的,當然是昏死過去的微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