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那殺戮聲越來越響,同時可見鎮妖塔所處的地方騰起大片瘴氣來,明珠忽覺心底一痛,似乎有什麼牽引着自己,令她很想立刻到鎮妖塔那裡去。
可若隱還在潭水裡,如果自己貿然離開,他會不會有危險?
難不成是鎮妖塔失守?明珠雖然囚禁在困龍臺裡一千多年,可也知道九虛山之所以能在三界六道大有威望,皆因山中禁地鎮妖塔。
顧名思義,這鎮妖塔是專門用來鎮妖,傳聞九虛山弟子人人皆有一身好法力,時刻謹記爲天下蒼生着想,只要有搗亂幾界的生靈出現,九虛山弟子就會御劍江湖,收了這搗亂的妖物,鎮在鎮妖塔裡。
如今忽見那鎮妖塔方向傳來異動,難不成是鎮妖塔裡的妖魔鬼怪衝破封印?
如若流入人界,必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可這些都不是令明珠此刻心亂如麻的原因!
明珠只覺得心中亂作一團,就要失去親人般的感覺不時涌上心頭,她不知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腦海裡卻忽然閃現一雙眼,那雙眼清冷無比卻又似乎滿含深情。
這雙眼好熟悉!
可任是想破了頭,依然記不起那是誰的眼,明珠的記憶好像有一段被人硬生生砍斷,變得只剩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不行,一定要去鎮妖塔看看!
明珠忙施法爲潭水中的若隱結了道透明結界,然後騰起雲來向鎮妖塔方向而行,眼見着自己剛一離開,那潭水立刻恢復了初時的霧氣迷濛,這才放心下來,加快法力,令腳下的雲行得如疾風閃電一般。
不出盞茶功夫,已到了傳來殺戮聲的九虛山禁地鎮妖塔附近。
按下雲頭,明珠仔細向那團黑霧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座高塔聳入雲霄,塔約三十三層,每一層的翹腳處皆懸掛冷伈風鈴,如今那些風鈴不知被從何而來的強大真氣吹響,一片響聲中,倒是分外壯觀。
明珠忙再看,只見那彷彿聳入雲端的塔頂被一張靈符壓住,靈符上用鮮豔的紅色畫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而靈符旁不遠處,正是那團黑霧升騰的地方。
塔下一羣白衣道者列出陣來,人人皆一臉緊張之色,似乎遭遇強敵一般,當先的正是靈虛真人二徒弟佑塵,他此刻手持長劍,一臉凌然之色,衝着那團黑霧出現的方向厲聲喝道:“此處可是你撒潑的地方!”
那團黑霧卻只是不停晃動,明珠重又看向列陣的九虛山道者,眼下並未見刀劍,可剛纔自己分明聽到殺戮聲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再仔細看,明珠也就明白過來,以佑塵爲首的九虛山一干道者雖說仍保持陣型,可一個個衣衫破敗,嘴角掛着血絲,看起來倒像是一羣丐幫中人。
原來不是沒交手,只是雙方實力相差太懸殊。
明珠正欲跳下雲端,幫這些小道者們一把,不憑別的,只一條若隱是在九虛山長大,就值得她出手幫忙。還未動身,忽聞一道慈祥的聲音遠遠傳來:“無量天尊,魔尊既然來了爲何不現身?”。
那聲音方響起,就見一陣風急吹而來,等話頭了了已見一身穿道袍的老者,慈眉善目一臉笑容的出現在衆人面前。
道者們一見這老者出現,皆一臉喜色,佑塵忙打揖道:“師父”。
靈虛真人揮手,衆道者忙收了陣,佑塵領着靈虛老頭的一干徒子徒孫皆退到他身後,恭恭敬敬垂手而立。
那團黑色煙霧中卻忽然傳來冷聲:“別客套,我今日/本無意闖你禁地,如今就要離開,又何必現身”。
聞言本立在靈虛真人身後的佑塵忙搶先一步,怒喝道:“這裡可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只聞那團黑霧中傳來冷笑聲,道:“三界六道還沒有留得住我的地方”。
“休得口吐狂言,師父,就是他闖禁地在先,傷徒兒們在後,如今師父定要抓住他鎮在塔中!無意闖入?說得好聽,我看就是想劫塔放妖”,佑青也插嘴道。
靈虛真人面色一沉,揮手阻斷他的話,說道:“還不統統住口!魔尊如若誠心發難,你們焉能有眼下這般力氣說話?恐怕早已毀了修行重新投胎去了”。
靈虛真人的這番話令身後那幫本想仗着師父撐腰,就要大動干戈的道者皆住了口,一個個垂下頭去。
靈虛真人卻又話頭一轉,接着道:“只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既然當初九虛山立下規矩,三界六道中人除非得到九虛山時任掌門許可,方可踏入鎮妖塔周十里,如今魔尊破了規矩,糟老頭有個不情之請,還望魔尊成全”。
“你到底要說什麼?不要拐彎抹角”,黑色霧氣似乎有些不耐煩,冷聲道。
“還望魔尊在鎮妖塔中小住幾日,等過了每三百年鎮妖塔靈力最弱的時候再回魔界”,靈虛真人正色道。
“笑話!你讓我留下我就留下?”,黑色霧氣中冷笑連連。
一直隱在半空中的明珠決定先不出現,聽說九虛山道法玄妙,而這魔尊,卻是大有來頭,如果他們交手,又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明珠雖然一直被關在困龍臺,卻並不是完全阻斷與外界的聯繫,追根究底,還不是因爲自己的哥哥姐姐心疼這個小妹,每每出東海在三界六道溜達一圈,回去後定然偷偷溜到困龍臺,把此行見到的奇聞異事講給這個可憐的小妹聽。
什麼鬼公的愛戀對象原來是電母,柳樹婆婆雖然老掉了牙依然有年輕英俊的小夥子愛慕,西海的大太子搞大了人界女子的肚子等等等等。
可這些還都不算奇聞,三界六道最大的奇聞是:新魔尊居然是個斷袖!
聽說這新魔尊是後起之秀。而且是在最近幾年方出現。
傳聞那日老魔尊正在享用美食,小嘍囉忽然來報說是魔界口站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要挑戰法力無邊的老魔尊。
老魔尊懶洋洋地起身,說是讓手下的四大護法隨便打發了就好,自從登上魔尊寶座,每日這種來挑戰的人絡繹不絕,如果個個親自去迎戰,豈不累死。
卻見那小羅嘍哆嗦着嘴脣,半響方說道:“四大護法有一位被打斷了胳膊,一位被打斷了腿,還有一位被擰下了腦袋”。
老魔尊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忙問小羅嘍:“還有一位呢?”。
小羅嘍打個激靈,似乎見了什麼可怕的事一般,半響方斷斷續續說道:“還有一位被吸乾了血,癟癟瞎瞎的只剩一副皮囊”。
這老魔尊方知今日遇到了狠角色,忙整裝出門,去迎戰那揮手間就收拾了四大護法的男子。
據聞那一戰雙方交手了三百回合,最後老魔尊力竭落下雲端,魔界歷來弱肉強食,那男子自然成了新魔尊。
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更沒有人知道他是從何而來。
只是那一戰一時間在三界六道傳爲奇談,有說老魔尊被他生生撕碎的,也有說他在最後關頭放過了老魔尊,令老魔尊心甘情願拱手讓出魔位的。
總之有幾十種說法,每種說法又不相同,只因那一戰無人看到,僅憑想象猜測,自然會生出無數說法來。
明珠忙仔細看那團黑色霧氣,戴着面具的男子,不知爲何,她似乎在何時何處曾經見過這樣一個人。
她不由苦笑,想自己方逃出東海不久,而且出了東海立刻就奔向九虛山,然後就是下山捉妖,重逢若隱,一切都似乎早有安排,又怎麼會見過戴着面具的男子。
可記憶中那些零散的片段又是從何而來?還有懷裡的瓷瓶,那一直迴盪在耳邊的“救他”,這些稀奇古怪的事令明珠頭痛。
卻見靈虛真人已凌空躍起,身子極敏捷的飄進黑色霧氣中。
只見霧氣一時閃動模糊,從裡面不時透出強大的法力光華來,像是雙方已經交上了手,明珠乾脆落下雲頭,現出身來,正觀戰的小道者們一見她,忙喝道:“這裡是九虛山禁地,還不快快離開”。
明珠只能苦笑,還真是一幫子墨守陳規的傢伙,不過看在自己曾幫忙捉妖的份上,總該給些薄面的吧?
雖說到底是如何捉到狐妖,她至今仍想不起來。
“喂,通融通融,我只是看看熱鬧,你們說到底是誰更厲害些?”,明珠笑着套近乎。
卻見小道者們皆冷了臉,不再理她,重又認真的觀起戰來。
“你們知道麼,傳聞這魔尊是斷袖呢?難不成是九虛山男子太多,一個個又都長得不賴,他覺得三界六道資源匱乏,所以把爪子伸過來了?”,明珠打哈哈,忽然想起若隱,忙說道:“回頭我要看緊了若隱,別被他擄走了”。
佑塵聽她所言,忙點頭道:“小點聲說話,聽說他自從登上魔位,一直在找三界六道中十七八歲至二十多歲的男子,那些男子被他捉回去也不知都做了什麼用途,恐怕被他吃了?”。
明珠憋着笑,心道這九虛山真是一處不染纖塵的地方,瞧瞧人家說得話,多單純!恐怕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斷袖。
她胡思亂想得忘形,也就笑出聲來,脆生生如銀鈴般的笑聲一起,猛見半空中黑霧裡,顯出鬥得正歡的兩個人影來。
那身着道袍的老者正是靈虛真人,而與之交手的一個黑袍男子確是分外眼熟。
雙方錯身間,依稀可見他面上戴着個面具,以及一雙奇異的,冰冷與火熱共存的眼。
明珠忙驚呼一聲:“我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