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鄭和忽然問我:“秦小恆, 你最近怎麼了?變得怪怪地,好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你錢似的。”
他不說我還沒有意識到,他這樣突然一提, 讓我陷入了沉思。我的確是變了, 變得奇怪得我自己都覺察得出。我悲觀了起來, 甚至憤世嫉俗, 看一切都變得不順眼, 有的時候一些想法蹦入腦海,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天遠遠看見肖栩和林玥玥走在一起,一股無法抑制的殺意差點佔據了心肺。我的腦海裡出現無數個畫面, 將我所知道的所有的酷刑都在肖栩和林玥玥的身上使用了一遍,直到兩個人血肉模糊, 只剩下慘慘白骨, 我才似乎從恨意中解脫, 忽然被自己嚇住了。
我狠狠地顫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 剛剛的那個人是我。
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我開始有意識地避開與肖栩相處,也許就在哪天,我會忍不住地把手勒在他的脖子上,讓他陪着我去死。
但拒絕的次數多了, 肖栩便忍不住地在電話裡跟我抱怨:“你最近怎麼這麼忙啊?你們院大一有那麼多的課麼……這個週末我的生日聚會, 你可必須要來!”
“……林玥玥來嗎?”我最終還是沒忍住地問了這個問題。
肖栩愣了一下, 顯然是很奇怪爲什麼我會忽然提到林玥玥:“她?來的吧, 我有邀請, 畢竟我們做了六年同學了。”
“那我不去了。”說着,我掛斷了電話, 關掉了手機。
我躺在牀上,這天下了雨,明明還是白天,但整個天都被烏雲所籠罩。雨點打在窗戶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我一個人呆在宿舍,沒有開燈,沒有拉上窗簾,撐着腦袋,看雨水順着玻璃窗的滑下,開始黏黏糊糊,最後卻格外堅決地湮沒在了窗沿下的水窩之中。
我心裡有那麼一點期待在暗暗生根發芽,但是我不會去承認的。我希望肖栩能在今天來找我,到我的宿舍門口,當着所有的人的面說,秦恆,林玥玥不會去了,你跟我走。
眼前出現了幻覺,彷彿看到風雨之中,肖栩來拉住我,我們一起冒着雨,繞着這個偌大的校園奔跑,踏過銀杏果,踏過青松,踏過嬌豔的花和鮮嫩的草,也踏過枯枝殘葉,踏遍每一個角落,然後一邊跑一邊喊:“肖栩,我愛你。”
“秦恆,我愛你。”
我的幻覺裡有兩個傻子,他們不顧及窗口裡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不管風吹得他們腳步歪斜,雨打在身上疼得厲害,只是向整個世界宣泄對彼此的愛意。
如果這幻想成真的話……哪怕需要用生命作爲代價,我都願意的吧。
那是我做過的最灰暗卻又最明亮的一個夢了,終其一生,我都無法忘記。
但肖栩終究不是我夢裡的肖栩,他並沒有來找我,直到大雨停歇,點點星燈亮起,宿舍裡的同學陸陸續續回來,直到十一點了,整個住宿區統一斷了電,我也沒有等到他。
在第二天早晨,我終於忍不住開了機。手中的手機在開機之後連續震動,幾十條短信涌了進來,卻按照時間,倒敘排列整齊。最新的那一封顯示在最外面,肖栩說:“你夠了吧?我怎麼惹到你了嗎?不要任性了。”
那麼一瞬間,我連看之前的短信的心思都沒有了,將存在手機裡,兩個人之間的無數個來回信件,在一下子按下了刪除按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