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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你好面熟啊!”
望着自己面前的中年男人,葉漫終於卸下了一絲防備。
男人看上去在五十多歲,一身休閒條紋夏裝,成熟穩重,鬢角霜白,面容表情親切和藹,有種讓人信賴的獨特氣質。
這張臉之所以熟悉,是因爲總在各大新聞雜誌上出現。
榮盛華。
繁初品牌的靈魂人物,曾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頂尖服裝設計師,同時也是全球慈善榜上前五唯一的亞洲人,在業界聲望可見一斑。
“葉小姐,不要害怕,是容某唐突了,沒能提前告知身份!”
榮盛華點頭致歉,舉止十分禮貌穩重,倒讓當事人變得不自在起來。
怎麼也沒想到,像榮盛華這種身份的人物,竟和自己同在一輛車上,葉漫顯然還沒來得及消化,紅脣張着,不知該說些啥。
“你沒事吧?葉小姐?”
見女子發呆,榮盛華擔心她是嚇着了。
“沒事,你……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葉漫瞬間回神,連忙換上敬語。
“請問葉小姐證件這些都帶了嗎?”
“……帶了。”
下意識從包包裡掏出了戶口本和皮夾,葉漫表情木納的可愛。
這些重要證件她原本就是隨身帶的,只不過,來之前她一直認爲這是場惡作劇……
見女子低頭不語,榮盛華只當是葉漫害羞了,笑着從助理手中接過三份文件遞去。
“這幾張合約你看下,有不明白的再問我。”
“嗯。”
輕應一聲,葉漫遲疑的翻開了合同。
然而,纔看了幾頁,神色就有了明顯的變化。
葉漫擡眸帶了絲不確信,榮盛華見此,揚手示意她繼續看下去。
面前這幾份文件,一份是婚前財產公證書,一份是酬勞支付合同,還有一份是多達數百條的注意事項,看的直叫人眼花繚亂,可話雖如此,葉漫還是讀的很仔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沒人開口,只有紙張嘩嘩的響聲。
“假結婚?這算什麼,交易麼?”
放下手中的酬勞支付合同,葉漫凝眉開口。
“若非遇到困難,我們也不會提出這樣離譜的要求,葉小姐,你的條件確實很符合我們想要找的對象,可如果你不願意,我們也絕不會勉強的。”
爲了打消女子的顧慮,榮盛華表明出自己態度。
聞言,葉漫沉默了。
合同到期後的這筆酬勞足以讓她將母親接來Z市接受更好的治療,不光如此,她還會得到一份去往MI的推薦信。
MI在藝術領域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是全世界無數高材生擠破頭想要進的頂級學府,也是葉漫……從來都不敢想的地方。
說到底,她也只是個普通人,做不了什麼視金錢如糞土的高尚決策。
況且,現狀擺在這……
兩年的時間,其實也不算太久,就當是合租了。
見葉漫猶豫,榮盛華不禁有了幾分把握,解釋道。
“我知道你可能是被那些注意事項給嚇到了,不用擔心,規定都是死的,你只需遵守其中幾條就夠了!”
“哪幾條?”
望着手裡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項,葉漫心底突突的。
榮盛華目光掃過後方座椅,旋即露出溫和笑容。
“第一,婚後你要住進我們指定的地方,第二,兩年內你不能和任何異性發生曖昧關係,不能做有損甲方聲譽的事,對合約內容要時刻保密,第三,就是你與甲方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距離,不能打擾到他。”
不能打擾到……他?
“哎,等等,難道和我結婚的……不是你?”
從頭到尾,葉漫都以爲這個甲方是榮盛華,但聽了剛纔的一番話,她突然意識到結婚對象,另有其人。
“呵呵,葉小姐真愛說笑,我兒子都比你大了,甲方怎麼可能是我呢?”
對於這丫頭的思維,榮盛華也有些汗顏,趕忙擺手澄清。
“不是你?那是誰?”
目光環視周圍,葉漫指向了另側的年輕助理。
“難不成是你?”
“怎,怎麼可能是我吶!”
蘇白尷尬而笑,禮貌的瞥向了後座。
就在氣氛凝滯時,一道清晰的拉鍊聲引來了衆人的注意力。
葉漫睜大了星眸,不可思議的盯着那隻從睡袋中伸出的大手,呼吸頓住。
男人從黑色睡袋中一點點坐起,神色慵懶困極,頂着頭微卷凌亂的短髮,給人第一印象就像只沒睡醒的大貓,白色針織薄衫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誘惑力。
“是我。”
可能是剛醒來的緣故,他的嗓音帶了些許沙啞,愈發磁性,彷彿能穿透一切。
葉漫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的臉,難以回神。
男人臉型線條十分柔和,白皙的肌膚讓他看上去有絲弱不禁風,配上一雙淺棕色的桃花眼,五官精美的不可思議,明明是那樣溫柔的長相,目光卻犀利的叫人不敢親近。
“葉小姐,我來爲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榮盛華剛開口一半,便見那人離開座位,赤腳向他們走來。
見距離逐漸拉近,葉漫緊張的往後縮去。
冷睨女子素淨的小臉,那人慢悠悠的蹲下身子,脣角勾勒如畫,酒窩深深,瞬間柔和了一切。
“你好,我是顧梟。”
【未來,請多多指教!】
幾個小時後。
葉漫坐在一家快餐店裡,呆滯的瞧着自己手裡的紅本本。
是的,就在半個小時前,她居然和一個陌生人在民政局裡秒婚了。
早上還是單身狗的自己,眨眼間竟成了已婚婦女?
這聽上去可真瘋狂啊!
顧梟。
“我真的是瘋了。”
無力趴在桌面,葉漫一臉生無可戀的望着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腦子裡空空如也。
瞅了眼手機上的日期,瞬間更是愁眉苦臉。
又是個苦逼的週六。
每到這天,都是她的苦難日,因爲要穿着幾十斤重的毛絨玩偶在室外派發一下午傳單,冬天還好,可一到夏天,就完完全全是在渡劫。
不過苦雖苦,酬勞還是十分客觀的,一天五百塊還有外加提成。
堅持,只要熬過這兩年就行了。
現在首要的,是把老媽的住院費攢出來!
喝完碗裡最後一口素湯,葉漫拎起包風一樣的跑出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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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的Z市,熱的像個巨大的火爐,畫面甚至開始變得扭曲。
胖乎乎的玩偶熊裡,葉漫藉着喝水的功夫,弄了點清涼油擦在額頭上,生怕自己會暈過去,在密不透風的環境下,渾身溼透,像從水裡撈出來是的,還伴着奇癢。
早知道剛纔換衣服時,就該把痱子藥隨身帶來了……
葉漫心存一絲僥倖,透過熊的嘴,小心翼翼朝外望去。
只見,餐廳內正有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自己,如同一隻幽靈。
店長時刻查着她的崗,生怕葉漫偷懶不工作。
無奈打消了回去拿藥膏的念頭,葉漫只能頂着不適,繼續派發傳單。
看樣子,這臉又雙叒叕要毀了!
可能是暑假的緣故,街上基本都是些孩子。
看大熊可愛,總喜歡來摸一摸,抱一抱,更有甚者會選擇強拉硬拽,令葉漫苦不堪言,好幾次都差點摔倒,而她笨重的模樣卻能引來周圍陣陣笑聲。
不過也並非全是壞處,畢竟人多之後,工作時間也就大大縮減了。
葉漫手裡厚厚的宣傳單不到四個小時就全都分發完畢,提前結束了任務。
噴泉池邊,葉漫摘下了圓圓的腦袋,雙目空洞的盯着對面人滿爲患的餐廳。
倏地,她笑了。
髮絲溼溼黏黏的貼在頰邊,襯托的一張慘不忍睹的紅臉。
被這麼生生捂了幾個小時,皮膚也算是光榮發炎了。
“喂,丫頭,這是經理讓我拿給你的。”
從餐廳裡走出來的男孩,將酬勞送到葉漫面前,語氣很是隨性。
這孩子今年剛滿十八,和葉漫一樣都是來自小縣城,不過卻早早踏入社會,長的挺帥,是個招桃花的主,也因如此纔會被店長破格錄用。
“小屁孩兒,再敢這麼叫我,小心我揍你!”
比起拳頭,葉漫搶過鈔票,兇道。
許諾瞅了眼那張紅彤彤的小臉,頓時覺得辣眼,錯開了視線。
“弄成這德行,要是換做我,別說八百,八千我都不幹!”
“是,你有錢,你大款,走了!”
把錢放進包裡,葉漫拖着笨重的裝備往更衣室走去。
“呼,自虐狂。”
目送她走遠的背影,男孩無語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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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天邊雲層被暈染成了紫紅色,如煙似幻。
葉漫頂着一頭溼發,身穿白T短褲,坐在回學校的公交車上。
走時衝了個冷水澡,臉沒之前那樣紅了,但雙頰上的痱子還是清晰可見,尤其是脖子一圈。
葉漫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獨自擦拭藥膏。
忽然一陣急剎,導致棉籤硬生生戳在疙瘩上,疼的葉漫五官都擠在了一處,鬆手的同時,包裡的東西全都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引來不少乘客的目光。
趁着等紅燈的功夫,葉漫迅速將東西一件件撿起,低頭坐回位置。
不知怎的,心頭感到莫名煩躁,視線也跟着模糊了。
眼眶紅紅的,溼了大半。
真的,人衰起來,喝水都塞牙!
用力抹去眼淚,葉漫暗暗罵自己沒出息。
不知不覺,公交已到站。
剛走到路口,葉漫就遠遠看見了一輛銀色的豪車停在校門旁,引來了不少人駐足觀望。
車邊站着的男人,正是早上見過的那位助理小哥。
他們怎麼跑到學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