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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雪水撐了整整四天, 我才被上山尋來的年伯父救回一條命,卻也落下了胃痛和懼寒的毛病,這輩子怕是好不了!”
顧梟一聲嗤笑, 轉身面對高樓, 眉宇間染上幾分鬱色。
“原以爲痛苦的經歷只一次就夠了, 可誰知……”
“在我轉醒後第二天, 他們就帶我去了停屍房認領屍體, 那時我才知道,在和妹妹下山當天……母親自殺了,屍體是在車站的洗手間裡被發現的, 她吞了這條鏈子。”
看着手裡彷彿帶血的流輝,顧梟目光俞漸冰冷。
【時至今日, 都歷歷在目。】
“這是她和顧世成的定情信物, 最後卻成了催命符, 項鍊堵住了氣管,造成窒息, 我不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唯一能確定的,是樊家人帶走了她!”
【自己一直想不通,母親自殺的理由?】
【如果僅因爲顧世成的欺騙,這是萬萬不可能成立的, 因爲還有他們兄妹在, 母親怎麼可能放心的下。】
“天吶。”
聽到這驚世駭俗的往事, 葉漫難以消化。
“我和妹妹的名字都是母親起的, 木幹鳥棲, 義無反顧,呵呵。”
輕笑撕裂着溢出薄脣, 像戈壁灘上一縷抓不住的風。
“別這樣。”
攬住男人高大的身軀,葉漫儘管難受卻也幫不上什麼忙。
“沒事,我知道都過去了!”
“關於年珍珍……她對我有恩情,當年要不是她發現了冰洞,我只怕沒命活着,另外她臉上的疤也是爲了救我才被樹枝劃傷的,所以,對她我自然要比對別人容忍些,不過以後,我會和她保持距離的,放心吧。”
斂去眼角悲傷,顧梟微笑承諾。
“誰……誰誰管你!”
她纔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其實心裡早就猜到年珍珍對顧梟一定有着某種不同。
“我很高興,能把過去告訴你。”
顧梟握着她的肩膀,認真開口。
“那你想過復仇嗎?”
哪怕藏得再小心,但葉漫還是察覺到了那股恨意。
望着她明亮的雙眸,顧梟沉默不語。
半晌,他才搖頭否認。
“不,我只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僅此而已。”
【曾經他一直以爲樊氏是罪魁禍首,但經過這麼多年的查證,發現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葉漫抿脣點頭,露出甜甜笑容。
“你確定?”
“不管我做什麼都支持?”
男人環胸一臉笑意,哪裡還有之前的半分憂傷。
意識到他話的意思,葉漫面上一紅,憤憤瞪向他那欠揍的模樣。
“臭不要臉,你這個色胚!!”
說完,便轉身竄回了樓屋。
見她那逃也似的背影,顧梟忍不住失笑。
男人舉頭望向夜空,惆悵開口。
“媽,我好想你。”
繁初——
設計部。
夜深人靜的辦公室內,寂靜無聲。
突然,窗外夜色掠過桌前的一道人影,只見那人拿着手機,不停翻找抽屜。
稀疏的光芒照亮了女人那張冷豔刻薄的臉,不是別人,正是顧家三女,顧姍。
經過來來回回幾番尋找,她終於在衣架外套的口袋裡找到了鑰匙。
“哼。”
一縷冷笑,顧姍鬼鬼祟祟的來到了成衣室外。
進門後,她直奔中央玻璃櫃,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美工刀。
正欲動手時,刺眼的燈光恍然襲來,顧姍心頭大驚,下意識擡手捂住自己的臉。
頃刻間,手裡的美工刀被奪去。
適應光亮後,顧姍定睛望去,頓時錯愕不已。
“姐?!你,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是去國外了麼?”
顧伊先是看了看自己手裡鋒利的小刀,接着纔將視線放在了自己妹妹身上。
“這就是你所謂的報復?”
儘管面上不光彩,但顧姍卻不以爲然,點頭承認。
“對,只要我這次……”
“愚蠢!!”
不等她說完,顧伊已蹙眉呵斥。
“你和小五那些恩恩怨怨我平日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但這次你做的太多分了!今天要不是我回來拿資料,這衣服毀了,不光顧梟一人遭殃,就連我還有繁初都要跟着一起!你這哪是報復?簡直就是同歸於盡!!”
顧伊將金屬刀猛地拍在圓几上,嚇得顧姍渾身一顫,但心底還是不服。
“哪有那麼嚴重?現在是顧梟行蹤不明,衣服出了事自然由他負責,關你什麼事?”
“說到底你和媽都一個樣,膽小怕事!”
最後顧姍又小聲補充了句。
她的聲音雖小,可顧伊卻聽的一字不落。
“少給我說那些沒用的,我警告你顧姍,你要是再敢動蠢念頭,別怪我翻臉無情!”
見大姐說到這份上,顧姍頓時怒不可遏。
“你還是我姐嗎?不幫我就算了,還向着外人?!”
將說完,便感到喉間一緊。
顧伊揪着她的衣領拉到跟前,語帶警告道。
“他不是外人,和你和我都有不可分割的血緣關係,三妹,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剛纔說的話,別再執迷不悟了!”
語罷,顧伊撿起小刀,轉身離開。
盯着她的背影,顧姍憤憤咬脣。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顧伊,要我放棄這份遺產,你做夢吧!】
——
陰雨連綿的天空,灰暗濛濛。
驅車半個小時,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霧色繚繞的林園中,整齊排列着大小規模一樣的黑色墓碑。
細雨霏霏,落在皮膚上掀起一絲涼意。
顧梟撐着傘走在石碑小徑上,手中抱着一大束雛菊,這是她母親在世時最愛的花。
墓碑靜靜佇立在雨水中,任其沖刷着年月留下的痕跡。
這是座雙穴墓,一大一小,石碑上只刻了年份,並沒有留下姓名相片。
兩邊青松樹開的枝繁葉茂,生機勃勃。
見到擱在石階上的紫色風信子,顧梟蹙眉不語。
“這幾天有人來過了?”
葉漫瞧着那鮮豔的花束,疑惑道。
彎下腰,顧梟將風信子扔到樹旁,順勢擦乾淨石碑,放下了自己懷裡的雛菊。
“幾乎每年都有人搶在我之前過來,我也不知道是誰。”
顧梟語氣不鹹不淡,擡手將野草一根根拔淨。
“媽,小棲,我來看你們了。”
撫摸着碑上的字跡,男人嗓音很低,彷彿要徹底融入在雨水中。
葉漫舉着傘站在他身旁,想要安慰卻不知該說什麼。
忽然,餘光瞥見一人。
只見那碑峰上臺階的最高處,一個穿着黑色連衣裙的女人,正盯着他們……
不對,準確來說,她看的人應該是顧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