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驚愕地看到原本一直躺在阿贊巴登面前的朱拉旺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向老謝。老謝是面對着我們,而朱拉旺在他身後,我擡起胳膊,想指着老謝身後,可他沒明白,還在問我們到底怎麼回事。
難道這個朱拉旺是在裝病?可阿贊巴登說過,他確確實實中了蟲降,而且身上的膿包、水泡也都不假,怎麼現在卻能爬起來?正在我驚愕的時候,這個朱拉旺已經來到老謝背後,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他雖然能動,但似乎行動沒有正常人那麼迅速,有些像美國電影裡的殭屍,動作遲緩,但掐的倒是很結實。
老謝大驚,下意識用手掰朱拉旺的手指,努力轉回頭想看是誰。可朱拉旺掐得很用力,老謝臉紅脖子粗,他人又矮又胖,朱拉旺人高馬大,把老謝掐得不能動彈。
我和方剛半躺在地上,看到阿贊巴登連連咳嗽,但仍然堅持唸誦經咒,他把域耶抱在懷裡,站起來朝屋子走去。這時,屋裡的經咒聲已經大到連外面的人都能清楚聽到,這經咒根本不是念誦出來,而像是喊出來的,聲音嘶啞,聽起來很耳熟。
“阿、阿贊尤!”我猛然想起來,當初在那空沙旺,我們和於先生、登康兩位搞掉阿贊尤的時候,他站在公寓窗前大叫,就是這個聲音,完全不差。可他不是說被家屬給接走了嗎,也是假的?
阿贊巴登似乎無法對抗,只走出十幾步,就又盤腿坐下。這時,我看到老謝用兩隻手奮力掰開了朱拉旺一隻手的食指,並且使勁朝外拗。人在做掐動作的時候,食指施力最大,而食指要是無法使用,掐的力量就小了很多。
然後我又聽到了“咯”的一聲輕響,朱拉旺張開嘴大叫,顯然是他的手指已經被掰斷。藉着這個機會,老謝猛地把頭向後撞,用後腦勺去撞朱拉的旺的臉,朱拉旺沒防備,正好撞在鼻樑上,鮮血直流。他悶哼着用手捂臉,老謝趁機脫開,但也被掐得直咳嗽。他這時纔看清掐自己的人是朱拉旺,這傢伙臉上全是疤痕和膿水,雙手放開,臉上還有血,真是比鬼還難看。
老謝大叫:“活鬼呀!”
“砸、砸——”方剛仰起頭,吐出這麼幾個字。老謝咳得厲害,臉都成了豬肝色。朱拉旺捂着手指,又要撲向老謝。老謝連滾帶爬地朝樹林方向逃走,我心想完了,這老狐狸關鍵時刻就知道跑,我們可怎麼辦?朱拉旺又走向阿贊巴登,看來是想幹擾他施法。
方剛疼得口吐白沫,雙手在地上摸來摸去,什麼也沒有,最後只抓了一把泥土,徒勞地朝朱拉旺揚過去。這當然沒用,朱拉旺連看都沒看,來到阿贊巴登身後,伸手又掐住他的脖子。
我急得眼睛冒火,但又完全使不上力氣。肚子裡有東西在咕咕蠕動,就在這時,看到從樹林裡又跑出一個矮胖子,正是老謝。可能是他回過神來了,看到朱拉旺在掐阿贊巴登,他左右看看,來到屋門口的那堆木柴前,挑了一根結實的,跑到朱拉旺面前,可卻遲疑着不動手。
老謝雙手緊握木柴,渾身都在哆嗦,我氣得不行,臉上全是冷汗,說:“打……”老謝舔着嘴脣,運了半天氣,好像在找感覺。那邊朱拉旺已經把阿贊巴登掐得身體打顫,我氣得想咬舌自盡,心想你就運氣吧,再多運一會兒,阿贊巴登就得歸西。
好在老謝沒讓我們太失望,他最終還是舉起了那根木柴,打在朱拉旺頭上。可他也許是從來沒動手打過人(但肯定捱過揍),這一棍打得軟綿綿,也沒什麼力氣,全靠木柴本身的重量,讓朱拉旺的腦袋沉了一下。
朱拉旺轉頭看了看老謝,都沒再理,回頭繼續掐。老謝可能是被激怒了,嘴裡虛張聲勢地大聲說:“你、你還不鬆開?”又用力打了一棍子。這下他是橫着打的,毫無章法,但木柴砸在朱拉旺臉上,鼻樑又開始流血。朱拉旺疼得不行,鬆開阿贊巴登,捂着鼻子朝老謝走去。
老謝大叫着轉身就跑,此時的他竟然那麼地靈活。朱拉旺知道追不上,又轉回身,剛要去掐阿贊巴登,看到我和方剛躺在地上,他走到我面前蹲下,用嘶啞的聲音說:“田老闆,我改主意了,不想用降頭術搞死你,還是用手吧!”
“你是熊富仁?”在看到“朱拉旺”復活的時候我就有懷疑,但現在才確定,雖然他的聲音完全聽不出是誰,但從語氣和內容就很明顯,他就是熊導遊,可惜已經晚了。
方剛在旁邊無力地指着熊導遊,嘴裡罵着什麼,但完全聽不清楚。熊導遊深吸一口氣,好像要完成什麼儀式,才伸出手穩穩地掐住我脖子。他這手勁還真大,我立刻就呼吸不暢,腹痛加上窒息,眼前發黑,耳朵裡嗡嗡直響,什麼都聽不到,真不如儘快死了才更舒服。
這時,我看到熊導遊的腦袋顫動了一下,緊接着又動了一下。他轉回頭看身後,被一根木柴砸在臉上,打得他身體歪倒。這時我才能夠看到站在面前的老謝,這傢伙剛打倒了別人,自己卻哆嗦成一塊。看到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熊導遊,老謝正在考慮要不要再打的時候,從屋裡傳出稀里嘩啦的亂響,然後有人衝出屋子,正是阿贊尤。
他跑出來的時候,嘴裡還在繼續唸誦經咒,盤腿坐在地上。阿贊巴登氣喘如牛,我從來沒見到他這樣過。他掏出一柄小刀,割開左手的脈搏處,那鮮血汩汩地涌出來,他把手腕懸空放在域耶頭骨上方,讓鮮血嘩嘩往下流,很快就將域耶幾乎全都染成紅色,原本呈灰黑色的域耶,現在變成了一顆紅色的頭骨,看起來更加詭異。
阿贊巴登加快唸誦經咒的速度,那邊盤腿坐在屋門口的阿贊尤,頭髮又亂又長,臉也很髒,一邊唸誦經咒,一邊身體來回晃動。他的經咒時斷時續,還夾雜着喘息和叫喊。熊導遊還想爬起來,老謝乾脆用腳踩在他胸口,熊導遊可能被打得沒力氣,竟沒爬起來。
那邊的阿贊尤喘得更厲害,而扮演“朱拉旺”妻子的那個黑瘦女人也從屋裡出來,縮頭縮腦的。她先來到阿贊尤身邊看了看,轉身就跑。沒想到阿贊尤猛地站起來,把她撲倒在地上,掏出一柄小刀就去割黑瘦女人的脖子。
黑瘦女人用雙手死死攥着阿贊尤手裡的刀,大叫着要他放手,手都被割出了血。這時方剛和我的肚子已經沒那麼疼,但仍然站不起來。方剛說:“阻止他!”我明白他的意思,因爲我們行動不便,要是在這裡發生他殺事件,我們又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恐怕就得惹麻煩。
老謝連忙拿着木柴跑過去,照着阿贊尤的後腦勺就是一下,把他也給打倒。老謝還要再打,突然阿贊尤又爬起來,握着那柄小刀就朝自己身上*,一下又一下。老謝嚇得臉都白了,連連後退,而那名黑瘦女人趁機連滾帶爬地逃向樹林。
阿贊尤插了自己數刀之後,眼睛瞪得像牛,雙手緊握着刀柄,身體慢慢倒在地上。阿贊巴登這才停止唸誦經咒,只是坐着喘氣。老謝連忙跑過去,把襯衫脫下來緊緊扎住阿贊巴登的左手前臂,好讓血液流得慢些。阿贊巴登喘了半天氣,我和方剛這時已經能慢慢站起來,只是小腹仍然疼得厲害。熊導遊也從地上爬起,朝樹林的方向搖搖晃晃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