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背叛
當他的目光落在地上之人的臉上時,“趙玲月”三個字不禁脫口而出。
是趙玲月沒有錯。
齊宣看着那張熟悉且絕美的臉龐,確定了自己沒有認錯人。
“別裝了。”齊宣淡淡地說道。
如同睡美人一般的趙玲月沒有任何反應。
“還裝?”齊宣直接蹲了下來,而後伸手……扯開了她身上的衣衫,半截香肩躍然眼前。
正當齊宣的手逐漸向下劃去的時候,一隻蒼白的手搭在了齊宣筆直的小臂上。
……
房間內,兩人相顧無言。
趙玲月率先開口:“我五臟六腑均受損嚴重,呼吸已是有進無出,你是怎麼看出來我是假裝昏迷的?”
眼前的佳人較之前幾日所見,簡直換了一個人。
滿頭白絲勝雪,小臉蒼白,眼角隱隱可見一絲褶皺。
僅僅數日不見,趙玲月彷彿蒼老了二十歲。
但依舊難掩其讓人心顫的美貌。
齊宣將視線從她霜白的髮梢間移開,隨後沉聲道:“如若真有人傷到像你所說的一樣,那他必然是氣血兩虛,而非如你一般,身上依然生機勃勃。”
“只是,伱的頭髮……”
頭髮變白,面容衰老,對於習武之人來說是生機流失的表現。
以趙玲月的武功,維持着容顏不變,到六十七歲是沒什麼問題。
但是此刻……齊宣並未看出趙玲月的髮色和臉上所呈現的衰老有僞裝的痕跡。
可是……從她身上的氣來看,又的確是一片生機勃勃,應該是生龍活虎的樣子。
趙玲月蹙眉沉思片刻,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赫然一笑道:“我竟忘了你是上清觀的弟子,難怪,難怪……”
已經將太和功練至化境的齊宣,一眼便看出了趙玲月身上那勃勃的生機,這是她怎麼僞裝也無法改變的。
可也正是如此,齊宣才更加的疑惑。
所謂生機,可以看做是生命力的外在體現,也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大傷元氣中的“元氣”。
趙玲月身上的元氣如此強盛,但是臉上和頭髮卻呈現出衰老的跡象。
這着實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似乎察覺到了齊宣的疑惑,趙玲月突然笑着說道:“我的五臟六腑的確傷勢頗重,頭髮也並不是自己染白的。”
說着輕挽着垂落肩頭的雪白髮梢,繼續說道:“雖說這傷勢不是別人造成的,但今晚的確有人對我下了手。”
齊宣注意到了趙玲月所說的“傷勢不是別人造成的”這句話。
既然不是別人造成的,那就只有自己咯!
誰會沒事把自己傷的這麼重啊。
所以……
齊宣當即沉聲問道:“武功上出了岔子?”
對於齊宣的猜測,趙玲月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是趙家武功的問題,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傷及自身內腑,需要幾天的時間調養才能恢復。”
原來如此。
聽見不是自己所猜測的走火入魔,齊宣對此也並不感到驚訝。
江湖上的武功多如過江之鯽,帶有各種副作用的武功不在少數。
並且這種帶有副作用的武功,大多比較厲害。
就好比需要自宮的葵花寶典,
每隔三十年需要還童的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
趙玲月不足二十歲,便已有頂尖修爲,若說修習的武功沒有缺陷,才讓人值得懷疑。
總不該和自己一樣有外掛吧。
不過齊宣還是一臉不解地問道:“今天過年,趙家的人都在,誰這麼大膽子敢在千湖山莊對你動手。”
千湖山莊雖說算不上武林巨擘。
可那也是聲名赫赫的江湖一流勢力。
這種關乎性命的緊要關頭,趙玲月總不至於連個護法的人都沒有吧?
而且老莊主趙洛也在。
於是齊宣又問道:“這種時候,老莊主不爲你護法?”
趙玲月聞言一笑:“我今天特意將祖父支開了。”
“引蛇出洞?”齊宣當即皺眉道:“你早就知道暗中有人慾對你圖謀不軌?”
主動將老莊主支開,擺明了是要引蛇出洞啊。
這說明趙玲月早有預警。
可是爲什麼現在一身狼狽地跑到齊府來。
從她的神色來看,不像是被人得逞了。
似是看出了齊宣眼中的疑惑,趙玲月嫣然一笑:“不用多想了,本來打算去錦嫿那裡,卻突然想到她今天也要和母親團聚,也就不好打擾了。”
“於是思來想去,也就你這可以讓我舒服的過兩天了。”
說着眼睛已經掃向了房間內放着的軟塌,繼而發現齊宣的目光正凝視着她,嘴角頓時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怎麼,不願意收留你未來的妻子?”
齊宣聞言直皺眉:“爲何不回千湖山莊?”
“我大年初一從來不在千湖山莊過。”趙玲月的語氣中有了幾分冷冽。
隨後見齊宣皺眉,她原本凝肅的面容瞬間化開,笑着說道:“放心吧,我知曉你的性格,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你不覺得現在,就已經給我帶來麻煩了嗎?”齊宣不禁嘆道。
“所以……”趙玲月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方東西,放在了桌上,隨後笑吟吟地說道:“我特意提前爲你準備了禮物。”
說罷,打開了平平無奇的木盒。
齊宣看見裡面躺着一柄匕首,刀身和柄部均是黑漆漆的,渾然一體。
齊宣伸手一摸,隨着熾熱的感覺的從手心處傳來,他不禁眼神微凝……
似是察覺到了齊宣眼神中的異樣,趙玲月嘴角的笑意越發濃郁:“這柄匕首名爲‘逆鱗’,可抵得上我在這裡借住幾日的費用?”
“只留你三日!”
齊宣冷哼一聲,隨後一揮手,桌上裝匕首的木盒瞬間消失不見。
“多謝齊公子了!”趙玲月衝着齊宣離去的背影喊道。
待齊宣身影徹底消失於夜色之中,她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隨後目光清冷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也是個可憐人!”
……
……
翌日,晌午。
新年的氣氛還未散去。
已經拿到了賞錢的下人們臉上洋溢着熱切的笑容。
半年的工錢啊!
齊府的待遇本就豐厚。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跟着李氏從京城來的家僕則是一臉得色地對着新來的說道。
齊宣在紫芸的服侍下洗漱穿戴好,纔想起來在自己院子昨晚住進來了一個人。
正巧晴晴端着熱騰騰地飯菜走了進來,他便問道:“晴晴,去問問廚房那裡還沒有多餘的飯菜?”
“若是有的話,按照我這裡的,再用食盒裝一份送過來。”
晴晴圓乎乎的小臉上頓時浮現了疑惑:“公子,是飯菜不夠嗎?”
她說着還低頭看了看,和平時準備的量一樣啊。
紫芸見了不禁嘆了口氣,隨後柔聲道:“既是公子的吩咐,趕緊去問問就是了。”
“哦。”晴晴聞言麻利地將飯菜放在了桌上,也顧不得擺放整齊,而後便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這孩子……”紫芸看着搖了搖頭,隨後將桌上的菜餚擺好,又將碗筷遞到了齊宣的手中。
齊宣隨意吃了兩口,隨後扭頭看向了身後正在整理牀褥的紫芸,被棉衣毛絨絨的衣領擋住了半邊側臉,但依舊難掩其豔麗。
齊宣想了想,隨後問道:“紫芸,想不想家裡人?”
話音剛落,他便看見紫芸原本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隨後很快重新歸於平靜。
“想是自然想的,可是他們都在京城呢。”紫芸輕聲回道。
不同於家生子的晴晴,紫芸的家人不可能隨着齊晏他們一家遷來寧安府。
齊宣聞言並未多說什麼,繼續吃起了今天的第一頓飯。
“公子,這盒子……”正在整理牀褥的紫芸輕咦了一聲,隨後轉身問道,她的手裡捧着一個樸實無華的木盒。
正是昨日趙玲月給齊宣的裝有逆鱗匕首的木盒。
齊宣掃了一眼,隨口說道:“和之前交給你的木盒放在一起吧。”
紫芸“嗯”了一聲,隨後來到一處櫃子前,打開,櫃子裡赫然放着一方四四方方的木盒。
回想起方形木盒裡那張看起來有些攝人的面具,紫芸便存了幾分小心,扭頭去別處拿了一張厚厚的布匹蓋住了方形木盒,隨後纔將手裡的長形木盒疊放在了上面。
……
不是趙玲月是故意還是有意,昨天她正好就進了齊宣的院子。
那裡除了齊宣以外,平日裡也就紫芸和晴晴能隨意出入。
當齊宣提着食盒走進院子的時候,便看見了在庭院之中佇立的趙玲月。
較之昨晚的一片霜白,此時的趙玲月的頭髮已經半數染回了烏黑。
似是覺察到了齊宣的到來,趙玲月緩緩睜開了雙眼。
齊宣舉起食盒,迴應着趙玲月投來的目光。
……
也就眼前趙玲月細嚼慢嚥的模樣,才讓齊宣想起她也是出身世家的大家閨秀。
“剛剛在練功?”齊宣隨口問道。
趙玲月聞言眸光流轉,隨後點了點頭。
“我觀你練功之時,真氣所及之處,一片死氣。”齊宣思忖片刻,沉聲道,“長此以往,只怕再強盛的元氣也要被生生耗盡。”
趙玲月輕放碗筷,隨即莞爾一笑:“看來你在上清觀心法上的造詣遠遠超過了我的預料。”
“太清功……上清觀應該不至於輕易傳你這門武功。”
“那想必你的太和功至少也練至了大成,甚至更高的境界了。”
“我記得千湖山莊的鎮門武學應該是一門劍法。”齊宣並未直接回應趙玲月的猜測,而是繼續問道。
“洗塵問心劍。”趙玲月回道,“這套劍法乃是趙家先祖所創,自此以後便作爲千湖山莊的鎮門絕技在江湖聞名。”
“不過……這位趙家先祖,其實不算是趙家真正的先祖,若要算起來,他應該是趙家第八代家主。”
天下人常提起的趙家先祖,通常是指輔佐大雍太祖太宗開國的那位大雍第一任首輔。
而千湖山莊名震江湖,也是在這位手上。
而大部分人都忽略了,遠在大雍開國之前,千湖山莊便已建立。
在這位第八代家主創出洗塵問心劍之前,趙家應該另有傳承。
“至於我現在所練的便是趙家世代相傳的枯榮功。”趙玲月坦言道,“此功法修行時進展極快,單論內功修行速度,絲毫不弱於七大門派的鎮門武功。”
齊宣贊同的點了點頭。
趙玲月以不足弱冠之年擁有頂尖修爲,已經勝過了兼修上清三功的孟雅風。
至於其他六派,還未聽說有過如此年齡的頂尖高手。
“不過……此功法唯獨有一缺陷。”趙玲月笑道,“那就是每隔一段時日,修習之人必會功力大損,內腑均傷,形容枯槁,彷彿將死之人。”
“昨晚就是有人想借此機會,欲對我下手。”
齊宣問道:“可知道是何人所爲?”
趙玲月點了點頭。
“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時間的寶貴。”趙玲月笑着搖搖頭,隨後嘴角微微勾起:“在你早上摟着兩個美人酣睡的時候,寧安府可是發生了很多事。”
這麼快?
齊宣有些詫異。
未等他問及是何人時,便聽見趙玲月開口道:“可還記得那日在瀟湘館,曾出現過的一個青衣男子向我覆命。”
齊宣點了點頭,這還沒過幾天呢,他當然記得。
“就是他背叛了我,帶人進入了我的住所。”趙玲月臉上笑意依舊,彷彿口中訴說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齊宣能看得出來,趙玲月臉上的笑不是冷笑,
他甚至能聽出趙玲月的語氣之中沒有一絲的怒意。
他不禁好奇道:“你不生氣?”
“爲何要生氣。”趙玲月莞爾一笑。
“他是你的心腹,爲何要背叛你?”
“還能爲什麼,當然是有人出了更高的價錢。”趙玲月依然笑靨如花。
齊宣沉聲道:“能出得起比千湖山莊更高的價錢的人不多。”
“我本來也有些想不通,但是後來卻想明白了。”
趙玲月伸出了一根纖細的手指:“首先,趙無霽已經鐵定要繼承家主之位,所以他背叛的可能是我,而非千湖山莊。”
其次,趙玲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其次,有一樣東西,我給不了他。”
“什麼東西?”
趙玲月微微一笑,兩指併攏,隨後緩緩指向了自己。
“也難怪。”齊宣見狀也不禁笑道,“如此美人,誰能不動心。”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趙玲月也跟着輕笑道,“只是很可惜,爲了一時的貪戀,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死了?”
“他在此事中充當着最重要的一環,卻又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自然死的也是最快。”
齊宣皺眉:“不是你動的手?”
“自殺。”
“死前留書一封,希望能放過他的妻兒。”
“真是自殺?”
趙玲月難得露出了鄭重地表情,點點頭:“是自殺,當他帶着人進入我的住所又出來後,便一路回到了自己在千湖山莊的住處。”
“房間裡的燈光亮了很久,他在窗前也坐了很久。”
“直至……揮劍自殺。”
“當我進去的時候,他還未斷氣,看到我後,他瞪大了雙眼,兩顆眼珠子似乎要跳出來,嘴不斷張合着,卻只有猩紅的血液不斷涌出……”
聽着趙玲月的講訴,齊宣彷彿聞到了現場濃郁的血腥味。
他意識到了什麼,隨後瞳孔微縮:“你昨晚在來之前,便已經將所有人都處理了?”
“我說過,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趙玲月嘴角掛着狡黠的笑容。
齊宣微微皺眉,隨後口中厲聲低喝一聲:
“高傑!”
一道身影在門口浮現,正是齊家的暗衛首領之一的高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