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老街北端,靠城牆根的地方,有一家中等人家,黑漆大門,看上去很是秀氣。院牆裡藤蘿花莖爬滿雕花牆,從隙縫裡往進去,也只能看到裡面的層層的花樹,偶爾也有菜蔬之類的掩映枝頭。院落不大,東西廂房和北面正房是用耳房山脊相連的,形成一個秀雅的四合院。月光透過枝蔓灑在院子裡,鋪就的青磚上似乎灑了點點碎金,明朗的很。
已經快接近中秋了,汪涵衛獨自坐在石凳上,面容清瘦,愁眉不展。
敲門聲很輕,汪涵衛沒有動,只是將目光轉向那裡,看丫鬟身後跟着走進兩個人。待到人走出昏暗的藤蘿棚架,汪涵衛一下子站起來,笑容從心裡泛出,高興地走上去,伸出雙手,叫道:“子華,你逃出來了?”
進來的正是郭學忠,汪涵衛的表哥,字子華。也就是楊他們從保定救出的那個人,富甲華北,衡水首富。汪涵衛正是被這件事情愁呢。
郭家已經爲了此時打點了近萬大洋,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連個迴音都沒有!日軍駐衡水的最高長官青木假司令官,受了禮卻不辦事,一直沒有迴音,後來,乾脆不見他了。他一個小小的守備隊隊長,只有癩蛤蟆生氣——幹鼓肚。郭家來打聽了幾趟消息,就再也沒有來過,可是他也知道,郭家不是好欺負的。錢大勢大,日本人看來是要把事情做絕了。
沒有聽到任何消息,子華竟然出現在這裡!汪涵衛高興地緊緊握住郭學忠的手。“子華。你沒事了?”
“沒事了。我回家有些日子了。太忙了,沒時間過來。還得感謝兄弟爲我跑前跑後的忙活啊。”郭學忠笑着搖着汪涵衛地手,“好久不見。你瘦了。”
“當然。伺候日本人可不是什麼好差事!走,屋裡說!哦,這位是——”汪涵衛看了一眼郭學忠身後地人,發現不認識,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到屋子裡說吧。”郭學忠笑了笑,“好朋友。”
客氣過後。三人坐下,汪涵衛的老婆丫鬟退出,郭學忠纔看了一眼汪涵衛,“這位朋友,是八路軍蔚縣部隊特戰隊的,叫楊天曉。你沒聽說過?”
“八路軍?八路軍地人?!”汪涵衛一下子站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表哥竟然和八路有關係。
楊天曉安靜地坐在那裡,沒有動。看看汪涵衛,又看看郭學忠,兩人都笑了。
“表弟,你坐下。看來你的級別太低。對衡水的周邊情況知道的太少。眼下是不是緊張多了?是不是經常戒嚴?”郭學忠笑着說。
“是。我下半夜當班。”汪涵衛點頭。
“沒人告訴你爲什麼?”郭學忠笑了,沒有等汪涵衛說話。“青木司令官是不是今夜就帶人出城?”
“你怎麼知道?”汪涵衛吃驚地站起來,因爲他是守門的隊長,才得知了這個絕密消息,今夜十點鐘,青木司令官將率隊出城,具體幹什麼去,多少人,他不知道。
“他幹什麼去,你知道嗎?”郭學忠看汪涵衛搖搖頭,接着說,“有多少人前去,你肯定也不知道。我知道。他是去打仗,日本人是兩個大隊,皇協軍是一個半團。他們是奉命支援辛集的。八路軍打辛集很猛,辛集馬上就守不住了。”
“你怎麼知道?”汪涵衛問完了,看了一眼楊天曉,後悔自己有此一問。有八路軍地人,當然知道了。
“我來告訴你吧。”楊天曉看着汪涵衛,“你應該明白,我們來找你是有緊急事情的,所以,在明白事情大概之後,我希望你能以民族大義爲重,順從我們的要求,否則,郭大哥,對不住了。”他的後半句是對郭學忠說的,“我們不得不採取一些必要手段。”
“好。你說吧。”汪涵衛看郭學忠和八路的人這麼親密。當然知道他們今夜來是勸降的,他吃穿用度都是郭家提供的,自然不敢有什麼異議,再說,就是郭學忠地精明,他相信的很。
“今夜12點,你給我們打開你負責看守的西門。然後協助我們攻打其他城門,爭取多打開幾道城門。”楊天曉簡單地說。
“怎麼?你們不是打辛集嗎?”汪涵衛吃驚地看着楊天曉。
“哈哈,”楊天曉輕聲笑了笑,“辛集衡水一塊打!”
“這是戰術問題,你不懂。你就說行不行吧!”郭學忠看着他說。
“行!我聽表哥的。西門沒問題,南門也沒問題,只是北門那裡,說不定要和老高翻臉了。”郭學忠遲疑了一下,臉上露過一片思慮。
“高王八?”郭學忠問
“嗯。”汪涵衛點頭,“反正這小子也不是什麼好人,婆送給日本人玩,什麼東西!”
“就這樣。”楊天曉說着站起來,看汪涵衛地臉上還有些不太相信,笑了笑,拍拍他的肩頭,“汪隊長,不要說我們動用了多少部隊。青木老鬼子一走,衡水城裡剩下地日本人不到300你們皇協軍也只有一二百人,還有些守城門的,你說這麼好的機會,浪費了是不是怪可惜的?再說,到時候你看到我們攻城,就明白自己的選擇是多麼正確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了,12點,我們西城見。”
汪涵衛吃驚地看楊天曉和郭學忠走了,他們竟然這麼容易相信了自己?!
看看天色,已經快10點,汪涵衛心裡掙扎着走出了院子.:不定地走到衚衕口,卻一頭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還沒反應過來,劈頭蓋臉地被那人掄起巴掌惡狠狠地扇了幾巴掌,“八嘎!你的,混蛋!”一個鬼子士兵醉醺醺地擡腳要踹他,被他一閃,躲開了。
看看周圍並沒有人,汪涵衛惡向膽邊生,臉上諂笑着“太君,太君,您息怒,息怒,小的給您賠罪。”作揖打拱,向着鬼子懷裡拱來。
就在接近鬼子的一剎那,猛然他手在腰裡一摸,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一閃而出,惡狠狠地刺向那鬼子的心窩。
醉鬼子一軟,身子向後倒去,匕首擦了鬼子的胸膛刺了過去。“八嘎!”
—
鬼子擡腿一腳將他踹翻,歪歪斜斜地走了。
從地上爬起來,正要追上去弄死鬼子,猛然看到不遠處衚衕口有人影一晃,汪涵衛趕緊將匕首藏起來,彈彈身上的土,向西城走去。
看着汪涵衛的背影,楊天曉和郭學忠兩人從另外的衚衕出來笑,“還行。有點骨氣。小武,沒傷着你吧。”
小武在衚衕裡出來,正是和汪涵衛打的那個“鬼子”!“沒事。這傢伙,還真狠,要是真鬼子,還真的被他的笑給騙了。噁心死了,那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楊天曉道。
11點30分。衡水城外。小李官屯村子。
四支隊第一師指揮部。師長陳志軍俯身的巨大的沙盤地圖上,看着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地形,對身邊的政委岑明本說:“政委,三旅那裡有消息了嗎?”
“三旅已經和三師楊智生的歐陽旅匯合,估計應該可以將青木部圍殲在前磨頭到王家井一帶。”岑明本一邊說,一邊指着地圖上的前磨頭鎮,“這裡,是衡水到辛集的中間地帶,對我們攻打衡水很有利。”
“楊天曉有多大把握?”參謀長單福長看着手上的電報,伸手遞給陳志軍。
“我們從樂陵遠襲衡水,一路上都是我們的地盤,如果沒有走漏消息的話,楊天曉應該有9成希望。”陳志軍看着單福長,“你不是還有第二套方案嗎?”
“第二套方案要動用強大火力,我擔心炮兵部隊不能迅速就位。”單福長看看地圖,“炮兵還在前來衡水的途中。”
“衡水電報。”一個參謀跑進來,“師長,衡水密電,一切就緒,西門南門都已掌握,正在解決北門。”
“好!12點準時攻城!”
衡水西城外,一連長鬍山正嘴裡叼着一棵青草細細的長徑,感受着淡淡的苦澀滲入舌邊。前面,就是衡水高高的吊橋,和黑魆魆的城門樓。他們位置的左右兩邊,都是準備搶攻城牆的攻堅部隊。奉命前往接應城門的一排長,已經帶人爬到了吊橋邊。等待,似乎很漫長。
12點了,衡水城裡老廟裡的鐘聲不知被誰敲響,巨大的裡地遠。這是進攻的信號。
果然,天空立刻跟着升起三顆紅色信號彈。
城門樓的女牆口出現了一個人影,往下看了看,向後揮動着手。吊橋慢慢地落下來,剛一着地,一排長高大的身子就從地上一彈而起,上了吊橋,轉眼間衝到了城門洞。
城門打開,一個很瘦的猴子樣的人探出頭,“我是楊爺的人,按照楊爺的吩咐,都弄好了,你們的人呢?”
不由分說,一排長帶人闖了進去,迅速地佔領了馬道邊的班房,機槍跟着就架在了城門口兩邊的路障旁。班房裡鬼子的屍體證明了瘦猴的話沒錯。
50多個僞軍弟兄站在城門洞裡,看着一隊隊的八路開始+:槍聲,城門大開,八路順利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