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越是倨傲的,恐怕他這一生,都沒有像現在這麼軟弱過,這麼向人乞求過。
我看着跪得筆直筆直的林炎越,不由淚水滾滾。
這時,大尊冷笑起來,他不耐煩地喝道:“真是不知進退!”
林炎越跪在地上,求道:“還請大尊饒過這婦人一次!”
大尊這下怒極反笑,就在他寒着一張臉準備開口時,樓梯口傳來巫木仙使的聲音,“師尊,徒兒以爲,這兩人既然情比金堅,倒不如放到那酈山幻境……”
巫木仙使的話還沒有說完,大尊便已意動,只見他右手衣袖朝着林炎越甩了去,而這一次,林炎越沒有抵抗,也因此大尊衣袖一去,他便被擊得昏倒在地,就在我後頸一疼,眼前一黑時,迷糊中看到大尊順手把我們兩人丟給了巫木仙使……
巫木仙使從大尊的樓閣中退下時,直是退得飛快,直到他上一了輛雲車,才籲出一口長氣。
坐在雲車上,他隨手甩了一個銅鏡,朝着那銅鏡打了一個法訣後,巫木仙使冷冰冰地說道:“青渙,你要求我的事我已經做到了,現在我救了林炎越和他的女人一命,正準備把他們扔到酈山幻境,至於能不能夠從那個幻境中活出來,便再與我巫木無干了!”頓了頓,巫木仙使惡狠狠地說道:“昔日之恩我已還報,以後永不再見!”
……過了一會。銅鏡中傳來了一個聲音,如果我是清醒的,一定可以聽出。這聲音便是常與林炎越說話的那個男子的聲音,“不行,還有最後一件事,辦成了那件事,你就不再欠我的了!”
……
我是在一陣鳥鳴聲中清醒過來的,慢慢睜開眼,我打量着四周。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陳舊的木屋中,我身下的炕牀又破又舊。不過不管是炕牀上墊着的獸皮,還是掛在牆上的裝飾物,都透出一種潔淨來。
我掙扎着爬起,小心翼翼地朝外走去。
一出木屋。我赫然發現這幢木屋竟然位於一個山峰之旁,頭一低,入目便是縷縷白雲。
這是哪裡?
我一邊暗暗納悶,一邊轉頭看去,見四下無人,我轉向木屋的後面走去。
木屋的後面,正對着西方,我剛一走近,腳步便是一僵。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染紅了西方半邊天的金色霞光下,站着一個身着青色衣袍的青年。
這青年腰間掛着一柄長劍,這般側對着我。周身如雲霧纏繞,那白色的雲氣,那金色的霞光灑滿他的全身,令得這個男人,直如天神般俊美。
就在我看呆了去時,青年回過頭來。對上我,他溫柔一笑。輕聲道:“醒了?”
緩步走到我身邊,青年見我癡癡怔怔,不由又是一曬,他伸手撫着我的頭,溫柔地說道:“孩子別怕,你的父母雖然走了,可你能闖入我的雲霧陣便是與我有緣,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尊了。”
我恍惚地看着眼前這個笑得溫柔,面容俊美的人,剛想張口問道:你是誰時,可我嘴一張,卻清清楚楚地吐出二個字,“師尊。”話音一落,我跪倒在地,朝着青年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不對,這不是我,我是魏枝,我母親還活得好好的,我也沒有什麼師尊!
恍惚中,我在這樣叫喊着,可我的叫喊聲,那跪在地上,正一臉孺慕地仰望着青年的小女孩根本沒有聽見。
接下來,我看着那個我呆在師尊身邊,跟着他識字,跟着他修習修術,這山峰上是如此的美,鳥鳴聲聲,流水潺潺,連日出日落也美得讓人想要流淚。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小女孩在慢慢長大,而她的師尊,卻永遠如她初見那般,俊美,溫柔,遺世獨立。
這時的小女孩,慢慢展現了她驚人的修練天賦,在她以驚人的速度進步時,她對她的師尊,也越來越粘乎,越來越仰慕。
可也許是她表現得太過優秀,她的師尊,漸漸把注意力從她身上轉開了,他經常交待一句,便下山遊歷,他也會帶着別的少年少女回到山上,並吩咐女孩好好教導他們。
這樣的事一次又一次發生,漸漸的,青春期的女孩開始不滿了,她開始抱怨,她在師尊下山遊歷時,違揹他的要求悄悄跟在了他身後,她也會在師尊帶上別的少年少女過來時,冷嘲熱諷冷臉相對。
女孩的叛逆,並沒有讓師尊反感,他反而對她更加溫柔了,只是經常在女孩調皮的時候,他會長嘆一聲,摸着她的頭髮輕輕搖頭。
師尊也始終對她極好極好,在女孩一次又一次想盡花樣地把她的師弟師妹們趕下山時,師尊總是無奈地看着她,他雖然會拿出銀錢,會找到好友一處一處地安置這些弟子,卻從來沒有對女孩表現過不耐煩。
終於,在再一次師尊有事外出,女孩悄悄跟上時,師尊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着她,說道:“枝女,師尊這次去的地方很危險,你回去吧。”
女孩扁起了嘴,她看着跟在師尊身邊的一個少年,說道:“爲什麼喬可以,我卻不可以?”
可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女孩的話剛一說完,師尊便沉了臉,他不高興地喝道:“枝女,師尊讓你回去你就回去!休得多言!”說完這句話後,他袖子一甩,卷着那少年施展千里遁術,轉眼便消失在女孩面前。
這一件事,似乎給女孩很大的打擊,她想着自己可能是不夠強,所以師尊不願意讓她跟着,回到木屋後,便開始沒日沒夜的練功。約過了五年,明顯長成了少女在再一次遠遠眺望,也沒有見到她師尊回來後,她終是忍不住踏上了尋找師尊的道路。
女孩一定無法想象,她這一找,便找了幾千年。
開始的幾十年,她找過一陣後,最多半年便會回到木屋裡。就在那木屋前,就在那山峰上,她會抱着雙膝,靜靜地看着西邊日落的方向,每次每次那山的盡頭,日的所終,如果有什麼陰影浮現,少女便會急急站了身來,朝着那裡眺望。
她也會站在山峰上,不停地放飛着她煉成的符籙,她放飛它們,然後一日一日看着那一隻只空空的紙片急問,“有師尊的消息了嗎?他現在在哪裡?”
除了苦苦地等侯師尊的出現,少女剩下的時間,便是沒日沒夜的修練。
她本來天賦驚人,這一勤奮起來,一身修爲是越來越厲害。
少女不知道她的強大,她就在那片山頭,那棟木屋上,等了她師尊整整二百年。
二百年裡,她守着那破舊的木屋,每一個春夏秋冬過去,木屋便會陳舊一點,而少女每一次都是千辛萬苦地把木屋修理得跟當年一模一樣。
二百年後,少女在又一次順着她師尊離開的路線尋找他時,遇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告訴她,這天外還有天,星辰外還有星辰,他說,如果她等的那個人二百年還沒有出現,說明那個人已不在這個星球上。
這句話提醒了少女,她回到木屋收拾好行李,開始用一雙腳,一步一步地走遍她生活了二百年的大地。
她每到一處,便會留下一副她師尊的畫像,她拿出路上捕獲到的極品珍寶,向一個個勢力龐大的組織尋求她師尊的下落。
最後,她順着太陽下山的方向,一步一步,翻過一個又一個山頭,這般邊尋找邊修練中,終於有一天,她發現自己輕輕巧巧,便跳出了原來的大地,出現在一顆陌生的星球上。
……
就這樣,我看着那個小女孩一點一點變成少女,又一點一點變成女人,我看着她躲在木屋後癡癡地仰望着她師尊,也看着她站在山頭上,對着那太陽落山的方向一日比一日沉默,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盡萬千山水,看着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看到過各種各樣的山水,她遇到過癡慕她的,也遇到過不懷好意的,她殺過人,也屢次死裡逃生。唯一沒變的,是她不知疲倦的尋找,和那永無止境的孤獨。
……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就這樣醒來了。
醒來時,我還躺在一片石璧下,太陽的光芒照在我身上,照着我淚流滿臉的孤寂的臉。
直過了好一會,我才騰地坐直。左右看了一會,我低下頭捏了捏自己的手,說道:“對了,我名字叫魏枝,我不叫枝女呢。”
我說出這句話後,已完全清醒了,連忙爬起來,我一邊張望一邊叫道:“林炎越,林炎越!”
沒有聽到林炎越的回答,我收回目光看向眼前這座高達十丈的石璧。
這石璧也不知是用什麼玉石做成的,光可鑑人,通體如一,我仰着頭看了一會,突然眼前一花,只見石璧的左側上方,隱隱出現了幾個大字,“三生石中照前生。”
這七個大字出現得極快極快,待我定神再看時,它卻怎麼也看不見了。
我試了又試,那幾個字總是不再出現。我不由揉了揉眼睛,想道:許是眼花了。
確定自己是眼花後,我又試了半天,在經過上百次的嘗試,確實不曾看到那七個字再出現後,我終於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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