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越魔帝回頭含笑看來時,魔後先是呆了一呆,轉眼她眉開眼笑,撲了過去抱着魔帝的手臂一邊搖晃一邊高興地說道:“陛下沒變,我也沒變,這景色當然也是老樣子了。”
炎越魔帝顯然很喜歡她這句話,當下薄脣略彎,一張蒼白的臉明亮起來。
……
隨着太子登基的日期日漸臨近,我也忙碌起來,太子忙着登基的各項事宜,我則要代替他接見各地大能。
不過,太子知道我身懷有孕,不能過度操勞,總是一到時辰便派人提醒我去休息。
在忙了五天後,我也想喘口氣了,便在傍晚時分,一個人踩着雲出了天帝城。
百無聊賴的在天帝城上空轉了一會後,我想了想,撕開一張傳送符,出現在了妖境。
我再次出現在歐亞的墳墓前。
這時正是凡間的五六月份,處處樹木青翠,歐亞的墳墓,顯然長期有人打量,遠不像別的墳墓那樣草木叢生。
我在墓碑前坐下,一邊拿出一爵酒,慢慢地倒在墳前,一邊說道:“歐亞,我要當天後了。”
我笑了起來,只是笑着笑着,那聲音便淡了下去。我擺出三碟果子,輕聲說道:“不管是你還是我,怕是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我也會有今天。”
說到這裡,我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我沉默得太久,眼看太陽漸漸西沉,才清醒過來,轉頭看着眼前修葺一新,並因沾了我的仙氣,而有着凡人無法看到的凜然神光的墳墓。我又說道:“歐亞,太子對我很好,他說,我們還有千年萬年,可以慢慢相處,慢慢相愛……”
說到這裡,我輕笑起來。“千年萬年啊……真是太長太長了。我真沒有那個信心活那麼的久……”
在殘陽盛開於天際時,我慢慢站起,隨手揮了揮。我把那三碟仙果收入儲物袋。這東西畢竟不是凡間之物,一個不慎,便會添了殺孽因果。
我轉身離去。
剛剛走出幾步,我習慣性的朝林家堡看去。這一回頭,我卻看到了林家堡上空那沖天的血氣!
有魔族妖物出現在林家堡!
我臉一沉。那個地方,對於我來說,是有特別含義的,也因爲我對它的重視。這些年來,林家堡成了無人敢居住的鳳凰舊宅,妖境的每一任皇帝。都會派專人來打掃它,照顧它。
而且。對我來說,妖境是我的第二個故鄉,它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比魏國更讓我看重。
我腳步一跨,轉眼便出現在林家堡的前方。
我擡起頭,朝着城堡中看去。
我看到了站在城堡二樓,正朝着遠處指指點點的炎越魔帝和他的魔後!
就在我發現他們的那一刻,兩人也轉頭朝我看來。
這一對上,三人都給怔住了。
我萬萬沒有想到,炎越魔帝會出現在林家堡,一時之間臉色大變。
不過轉眼,思潮翻涌的我對上了他身側的魔後,對着那個笑得一臉甜蜜歡樂的小女人,我慢慢垂下眸,收起了所有不該有的情緒。
炎越魔帝還在看着我。
我把目光從魔後身上移開的那一瞬,衣袖一振,整個人便換了一襲紅色的霓裳,墨發更是高高挽起,屬於天后的威儀於瞬息之間,便在我的身上清楚呈現。
我脣角浮起一個完美的笑容後,腳步一躍,輕飄飄地出現在兩人面前。
看到我出現,魔後眉眼彎彎地笑道:“魏枝,沒有想到在這裡也遇上了你,真好。”
這個女人,永遠笑得那麼純淨快樂,我看着她,心裡想道,難怪炎越說不喜歡後來的我,說我自第二次血脈激化後便面目全非。也是,這樣純粹的快樂和天真,我哪裡還能擁有?
我想,我終於知道他爲什麼愛着魔後了。
我衝着一臉喜悅的魔後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去,對上了魔帝的目光。
魔帝的目光暗澀不明,我永遠都看不明白。於是相視一眼後,我微微一笑,說道:“沒有想到陛下大駕光臨妖境,魏枝不勝榮幸……”凡人界屬於天界轄下,我是天界副主,也算是主人。
不等我把話說完,魔帝便開口了,他說道:“魏枝,你跟我來一下。”聲音一落,他已出現在林家堡的樹林裡。
我先是一怔,轉眼見到魔後也給怔住,便衝她點了點頭,再腳步一提,出現在魔帝身後。
炎越魔帝並沒有停下的意思,看到我過來,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和他一道走過樹林,走上了不遠處的官道。
自百年前我涅槃時,那場靈雨重點照顧了妖境,這時的妖境,早就男女均等,靈氣充足,血脈淨化,可謂是處處生機勃勃。反映在官道上,便是來往車流不斷,人羣如織。
不過,我也罷,魔帝也罷,自人羣中穿過,當然是無一人可以看到。
魔帝負着手,這般靜靜地走在官道上,我看着他的背影,幾次準備張嘴詢問,可每次嘴一張,卻不免想道:以往,我做夢都想着能回到當初,回到他還是林炎越時,我總是想着,要是早知道後來會那麼艱難,在妖境的那些日子,我一定會寸步不離地跟着他,我一定要沒日沒夜地笑着,樂着,一定要把一天的時間當成一年來珍惜。
我想着我們這一世,註定了形同陌路,現在好不容易有同走一段路的機會,又何必早早就把話說完了,然後揮手告別?
就這樣,他在前面走着,我半垂着眸,亦步亦趨地跟着,他也罷,我也罷,都如以前出行那樣。
我們這一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當我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和他,已經出現在魏國的青碧山上。
這時,炎越魔帝止步了。
他回過頭來看着我。
他從懷中掏出一物,把那物遞了過來,炎越魔帝的聲音非常輕,“給你的。”
我怔怔地接過。
這東西卻是一個手鐲。我低頭看着這手鐲,它的材料非金非玉,也不是我所識得的任何材料,明明黑漆漆的東西,看久了卻彷彿能看到星辰運轉,萬物輪迴,充滿着一種無法言喻的玄奧。
我馬上明白過來,這東西非常珍貴,於是我連忙說道:“這東西太過貴重,我不能收。”
炎越魔帝一直在看着我,聞言,他脣勾了勾,微笑道:“你能收。”他道:“那一年,朕中了牽機盅,要不是你把那盅吸入自己體內,朕早就化成飛灰了。魏枝,朕欠了你一個人情,這東西你可以收下。”
我怔怔地看着他。
對上他泛着血色的深不可測的眼,我怔怔地想道:是了,是了,他是在與我清算,是想與我再無牽扯。
我垂了垂眸,慢慢的低頭,緊緊把手鐲握在掌心,我啞聲說道:“好,我收下。多謝陛下。”
炎越魔帝的脣角微勾,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我在他的目光下,低頭把那手鐲戴在了手上。
就在手鐲戴上的那一瞬,一股無法形容的溫熱滲向我的四肢百骸,只是一個轉眼,我便全身暖洋洋的,原本因爲懷孕導致的虛弱,竟是一下子去了個七七八八!
我驚駭莫名。
這是什麼東西?想我孕後虛弱,那是因爲體內的蛋在吸收營養,鳳凰何等神物,它所需要的靈氣是何等之多?我八萬餘年的靈力,也被它吸去十之八九,可這小小一個手鐲,竟能把我被吸去的靈力精元補回大半!
這簡直是神器一般的珍貴至極!
感覺着手鐲中源源不斷的靈元,我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怎麼如此神奇?”
炎越魔帝沒有回答我。
我看了他一眼,見這個男人背對着我,脣抿了抿,小聲說道:“它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我堪堪說到這裡,炎越魔帝那冰冷的聲音便傳了來,“你的意思,是朕這個堂堂魔帝的性命,還比不上一個死物?”
我止了聲。
我低着頭,想道:我現在與他是敵人了,我的強大,對整個魔界都是噩夢。他身爲魔帝,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送我這麼一樣寶物?
就在我幾次欲言又止中,炎越魔帝淡淡的聲音傳了來,“陪朕走走。”說罷,他提步朝魏都走去。
我跟在了他身後。
和剛纔一樣,他走得緩步,我亦步亦趨。
而炎越魔帝,似乎並不是想在哪裡停留,他圍着魏都轉了一圈後,又順着官道朝着領近的城池走去。
他負着手走在前面,我也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面,這一路上,他沒有開口,我也一直沒有說話。
日起日落,月轉星移,轉眼間,我們已這般走了三天了。
三天了!
馬上就是太子的登基大典,我不能再在外面停留了。
在第十八次猶豫後,我終是低聲開了口,“陛下,你把魔後丟在妖境,要不要緊?”
我這話一出,炎越魔帝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來。
他的眼,有點紅。
我擡頭對上,不過轉眼,那雙眼便變成了琉璃般的血紅色,美得讓人心驚,詭異得讓人心驚。
對上我躲閃的目光,魔帝脣角勾了勾,他負着手,微笑着回道:“她是朕的女人,不需要鳳凰閣下操心!”
在我脣一抿,騰地轉身準備離開時,炎越魔帝說道:“魏枝,你想知道讓你懷孕的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