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回頭。
這一回頭,我對上了一個身着紫色華服,泛着優雅步伐緩步而來的俊美王孫。見我楞楞地看着,他慢慢扯脣一笑,笑容中頗有幾分狡黠。
我呆了呆,驚道:“你是,良少?”
眼前這人,俊美年少,舉止風流,可不正是魏紅曾經暗戀過的,魏國有名的美男子良少?
可良少不是不能修練嗎?便是他能修練,也應該是一個來自魏國的普通仙修,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男子,笑容淡雅,衣着華貴,舉止之間分明一派人間王孫,仙家權修的氣派,哪裡還有半點昔日模樣?
見我還在吃驚,良少嘴角一揚淡笑道:“魏枝有所不知,我本是仙家修士,不過因年少成名修練太快等原因,導致心境上頗有不足,所以那些年便投奔了在魏國的凡人舅舅,不過是借凡間氣象磨一磨心性罷了。”
我結巴道:“可你在鑑鏡……你不是不能修練嗎?”
良少笑了,他道:“那鑑鏡我以前照過,你也知道它原理的,照過一次的人,再照是不會出現任何異狀的。”
他朝我上下打量,微微曬道:“魏枝真是一鳴驚人讓人刮目相看,這陣子的天君城,經常能聽到你的大名。”
在這異鄉見到故人,哪怕那故人以前並不熟絡,那來自心裡的歡喜親近也是難以言喻的,我忍不住彎起眼。笑道:“真沒有想到,居然能遇到你。”
我見到雲寶蹲在一個攤子前拿起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津津有味的翻看着,便揚起脣衝良少高興地說道:“他鄉遇故知。真是不勝欣喜……良少有空閒?前方酒樓好象不錯,願請君一飲。”
良少哈哈一笑,道:“是我失禮,這種事應該我先開口。”他揮手示意身後跟着的幾個高階修士退後,提步朝酒樓走去,“魏仙子,請!”
“請。”我與雲寶說了一聲。又把我們前去的酒樓指給他看後,便跟在良少身後。朝着那酒樓走去。
正如雲寶所說,我現在有點名頭,這一路走來,不時可以看到修士在對我指指點點。便是酒樓小二,遠遠看到我也早早跑了出來,紅着臉恭敬無比的迎侯着。
在二樓一處廂房坐下,良少信手點了幾樣靈果靈食後,擡頭看我一會,突然說道:“魏枝,真難以想象在魏國時的你,與現在的你是同一個人。”他笑吟吟的繼續說着,“想當初在魏國時。你膽小怯弱,長相平凡,怎麼看都是個不起眼的普通女子。可現在的你,長相和氣派都挺讓人驚豔的,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笑了笑,問道:“良少你是什麼時候來天君城的?”
“當然是隨這次天才大流而來。這一次的天君城,那可是風雲聚會天才輩出,我要是不來。豈不是對不起自個兒?”良少舉止一派優雅,人也特別健談。他端起酒樽,一邊給我和自己倒酒,一邊說道。
我好奇地問道:“那你代表的是魏國嗎?”
“當然不是,”良少心情極好,一直嘴角含笑,“我代表的是東瀛州。說起來這個天君城我也不陌生,幼小時,我曾經在這裡住過十年。”
對上我睜大的眼睛,良少繼續說道:“是這樣,我家呢,便是天君閣下親生母親的家族,論起輩來,我應該叫天君一聲表哥。”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我眼睛瞪得更大了。
良少見我這模樣,先是一笑,轉眼他更認真地解釋起來,“不過雖然是表親,我與天君還是這一次纔打照面,以前沒有見過。”說到這裡,他看向我問道:“魏枝,你在天君城裡可住得慣?”
我點了點頭,低聲道:“住得慣的。”
“撒謊!”良少打斷我的話頭,“不管是上次在青石廣場上,還是這次與你見面,你那模樣神態可都說不上歡喜習慣。”他說到這裡,聲音放緩,“魏枝,我是你老鄉,如果你有什麼困難,千萬不要見外,儘管向我開口。”
我搖了搖頭,衝他彎着眼睛說道:“暫時沒有,以後有了麻煩,我一定找你。”
良少哈哈一笑。
也許真是他鄉遇故知,這一頓飯,我們足足吃了半天,大多數時候都是良少在說,他跟我說起他的小時候,說起他以前遊歷時的經歷,說最初到魏國時的趣事。最後,良少說道:“魏枝,我這次來天君城前,遇到過你弟弟……他現在瘦了很多,還不到三十歲的人,看起來挺顯老的,我無意中聽他與人對話,語氣神態都很拘謹,對了,他似乎還提到了你,那語氣還挺孺慕的,不停地說我姐姐如何如何。”
弟弟?魏葉?
我不由一怔,咬着筷子發起呆來:對我們來說,十年也罷,百年也罷,都只是一個數字,對於母親和弟弟這樣的凡人來說,十年卻可能是半輩子。
……如果有機會,我還是去看看他們,不管怎麼樣,留些黃金讓他們富足一生也是好的。
也許是經過的事多了,現在的我想起弟弟,已沒有了以前的那種種鬱結,有的只是說不出的憐惜。
又聊了一會,良少說道:“魏枝,天色不早了,走,我帶你去一趟我的居所,讓你認認地兒,免得以後不知到哪裡找我。”他也不由我分說,扯着我便飛出了酒樓。
這麼大半天不見雲寶回來,看來他是有事去了,我對良少的住處也有點好奇,再加上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天君城,實在總免不了寂寞孤單,因此我也沒有拒絕良少的邀請。
在雲車上,我與良少有說有笑。倒也不覺得時日流逝,直到他說了一聲“到了。”我一擡頭,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到了紫華殿!
見我呆若木雞。良少挑了挑眉,“怎麼?發現這裡是天君的居所,給嚇一跳了?別亂想,天君這陣子情緒不佳,一直在心陣裡面修練心性,平時很少出來的。”
他帶着我飛過一大片宮牆,落到一片碧瓦黃牆裡。指着幾株巨大的桑樹下的樓閣說道:“那是我住的地方。”他又指向隔了五六裡遠的一片白玉樓閣,道:“那是天君的居所。”
良少一邊走。一邊介紹道:“呆會我給你一個信物,以後你憑着那東西可以自由出入我府第……本來不用這樣麻煩的,實在是我那個表哥天生就招蜂引蝶,這天界的美人都巴不得能勾引到他。他也是煩不勝煩,便給這紫華殿都設下了憑信物出入的規矩。”
我這是第一次進入紫華殿,真正步入這裡,才感覺到這片峰頭充沛到幾乎成形的靈氣。
彼時還是傍晚,漫天霞光散在西方天際,也灑在地面上,配上紫華殿那外溢而出的淡淡靈氣,直令得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如染上了五彩華光。初看時驚豔,再看時人已陶醉其中。
良少見我這副模樣,笑道:“現在你明白了。我爲何寧願麻煩也要住在這裡吧?魏枝,你要是喜歡也可以住下,我讓婢僕們打掃出一個樓閣供你修練。”
見我顯然沒有那意思,良少正色道:“這紫華山有一種天界獨一無二的紫氣,凡是第一次過來的,很容易被這紫氣所衝進而突破。這機會可是很難得的。”
良少揮退衆人。轉過頭對我繼續解說道:“這紫氣在凡間那可是帝王之氣,是極靈罕之物。要吸納它爲已所用,需要的不是閉關苦練,而是隨心所欲。魏枝,你現在如果想做什麼,那就儘管去做,一旦有所成,那對你好處非常大。”
我明白良少的意思了,當下說道:“我想跳舞。”
良少道:“好。可需音樂?”
“如果君能以鼓聲相助,那就更好了。”
良少哈哈一笑,道:“這有何難?”他手一揮命令道:“拿那面無撼鼓來。”
無撼鼓擺上時,良少雙手一張,優雅地脫下了外袍,再轉眼,他解去貼身的仙甲,赤着肌理分明的上身,雙腳不丁不八地站着,右手一棒揮出,只聽得“咚咚——咚”一陣悠遠到了極點,彷彿能勾得人靈魂顫動的鼓聲在漫天夕陽中破空而出!
就在“咚咚”的鼓聲傳來時,我已振翅欲飛,事實上,我也飛了。我舒展着雙臂,腳尖微微一旋,整個人便在花叢中桑樹間飛翔起來。
不止是鼓聲,不止是這個地方帶給我的種種念想,還有那紫氣帶來的,對我鳳凰之身的浸染,這時的我已完全陶醉進去,我一邊緩緩的,優美的舒展着身體,一邊學着鳳凰的清啼,發出“嗚嗚嗚”的悲鳴。
鼓聲還在響着,我已雙足立實在地上,只是不知何時起,我已脫去鞋履,赤着一雙足,我已不再飛翔,只是緩緩的舒展着身體,我旋轉,我飛舞,我莞爾,我悲鳴。
良少明顯被我帶入了某種意境中,他的鼓聲沉沉而來,混在西落的陽光裡,帶了種血氣和悲壯,我還在旋舞,只是我身周的一切,包括那站在不遠處的婢僕,包括樹下的一隻白兔,都在怔怔地看着這一幕,一個個眉目中,添上了幾分屬於寥闊的寂寞和憂傷,而他們身周的靈氣已如旋渦。
我還在旋轉,直到身體深處,那屬於鳳凰的血脈狂熱燃燒,直到我體內的靈氣,在以十年十年的速度,在迅速地變得渾厚,直到我的意識海深處,那得自紫華書閣的玉簡,與我得自前世的那塊玉簡融合成一個整體,一道成爲我的血脈傳承,一道成爲可以傳之我子子孫孫的血脈力量。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收起雙臂,停下舞蹈時,良少在敲出最後一個鼓音後,滿頭大汗地盤坐在地上,竟是不管不顧地閉關修練起來來。
就在院牆外飛進來十幾個修士,他們忙着在良少的四周設置防禦陣時,在我們的身後,屬於天君的玉華樓羣處,突然光亮大作。
不過身後的光亮,我雖眼角瞟到了也沒有在意,看着被修士們護在中間,正修練到緊要關頭的良少,我正要向旁邊的人說出告辭的話,突然間,那十幾個忙碌着的高階修士齊刷刷停下動作,只見他們面向我身後,同時行起大禮,一臉敬畏之色。
我先是一怔間,轉眼,我的身後,一個冷漠的,低沉的,屬於天君的聲音傳來,“魏枝……”
那個高高在上的,得到了世間無上權力和無上天賦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桑樹之巔。
漫天夕陽中,他遙站在樹巔上,披着滿身霞光,像是注視了我良久,見我回頭看去,他疲憊的又喚道:“魏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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