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根本不用青渙介紹,早在少年出現的那一瞬,我的大腦便是一片空白。
因爲,眼前的這個少年,與炎越的模樣,足有八分相似!
就在我眼前一片昏花,突然只想就這麼轉身而去,遠遠地逃離這魔界之地時,少年蹦到了我面前。
他朝着我上下打量一番後,露出兩顆小虎牙,笑盈盈地問道:“你就是那隻鳳凰?”
我看着他。
見我只是這般怔怔地看着,少年有點不高興了,轉眼他又笑了起來,伸手在我肩膀上一拍,少年聲音清亮地說道:“我叫炎小魔,你是那隻叫魏枝的鳳凰?”
我聽到自己低啞的聲音響起,“我是。”
炎小魔猛然把臉湊到了面前,又問道:“你的眼睛中好多悲傷,爲什麼呢?你不是三界第一美人嗎?我以爲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是不會有不快樂的事的!”
我微笑起來,看着炎小魔,我溫和地說道:“殿下,你看錯了,我現在很平靜,沒有悲傷也沒有歡喜。”我不想與這個孩子爭持什麼,便轉頭喝道:“走吧。”
我率先起步,朝着魔帝宮大步而去。
炎小魔歪着腦袋,對着青渙笑眯眯地說道:“鳳凰閣上真的好美哦,我最喜歡美人了。”轉眼,他大聲說道:“青叔叔,你說我要是向天帝求娶鳳凰閣下,他會不會同意?”
炎小魔這話一出,四下嘻嘻哈哈的笑聲一片,有人大叫道:“願意,天帝肯定願意!”“對,他們天界修士不是要和談嗎?咱們的條件就是讓她當太子妃。大家說好不好?”數千人整齊地叫了起來,“好!好!好!”只是這好聲剛起,笑聲又來,轉眼間所有魔族都哄聲大笑起來。
他們的笑聲,如其說是起鬨,不如說是一種蔑視,一種嘲諷!
看到幾個老臣都沉了臉。孔秀等人也抿緊了脣。我慢慢摘下了蒙臉的紗!
我臉上的紗一取下,喧鬧的大街頓時一靜。
於這種安靜中,我緩緩回頭。
我容色絕美。眼中金光逼人,這時刻,鳳凰之威頓現,所有的魔族在對上我的目光時。都本能的感到懼意,不由向後退出一步。
我收回目光。
對上氣勢大變的我。炎小魔不但沒有懼怕,反而眼中光芒大亮,他瞬也不瞬地朝我看了一會,提步緊緊跟了來。
來到我身後。炎小魔高興地叫道:“鳳凰閣下,我發現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我沒有理會,正好這時。我們的居所也到了。
青渙把我們領進一個府第,這府第的旁邊種植了大片大片紅色草海。草海上,盛開着一朵朵與玫瑰一般形狀的黑色花朵。
青渙朝我行了一禮,公事公辦地說道:“還請諸位先事休息,等陛下有空,自會召諸位入宮!”
我們回了一禮,目送青渙離去。轉過頭時,我先是瞟過朝着我鬼鬼崇崇望來的炎小魔,然後,目光眺到了前方不遠處的魔帝宮。
我朝着魔帝宮望去時,炎小魔跳了出來,他以爲我看的是前方的花海,在那裡哇哇叫道:“鳳凰閣下,你也喜歡這些黑崖花嗎?我母后也很喜歡呢,哎,我父親太無聊了,疼女人也就算了,還爲了她到處種這黑崖花。對了鳳凰閣下,我母親名字就叫阿崖,這黑崖花原本叫黑玫瑰,我父親見母親喜歡,便把它改了名字。不過我覺是這名字不好聽,起碼沒有閣下的名字魏枝好聽。”
炎小魔在那裡嘰嘰喳喳,我卻只覺得喉間腥氣翻滾。
我白着臉,垂着眸看着這大片大片,約盛開了十數裡的黑崖花,暗暗想道:當年是我不對,是我害得他入魔,是我遺忘了他。所以,不管今日如何,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受的!
如今我是天界鳳凰,他是魔界帝王,我們之間是再也不可能的了。我選擇將他記住,不過是因此這一生太過寂寞。我已不再奢望能與他在一起,所以,他娶了心愛的女人,有了可愛的兒子,我應該爲他祝福。
我轉過頭,低啞地說道:“太子殿下,我累了,有什麼事,不如改天再說?”
炎小魔睜大眼看着我,連忙說道:“你累了?要不要緊?是不是不適應魔界的空氣?”
我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也許是我現在姿態太過威嚴,炎小魔不由閉上嘴,他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嘻嘻笑道:“那我明天再來找你!”一邊朝我揮手,這個少年一邊倒退着離去。望着少年那越去越遠的身影,我低下頭來,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孔秀一直站在我身後,見狀,他走了過來,低聲問道:“怎麼了?”
我壓下無以名狀的悲傷,擡頭衝着孔秀一笑,說道:“我沒事。”說罷,我提步朝着院落中走去。
孔秀一直跟在我身後,他先是擔憂地看着我,見我一直微笑,終是放下心來。走了幾步,孔秀低聲說道:“閣下,我心甚是不安。”他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這一路過來,閣下應是看到了。同樣等級的魔族,其實力遠強過修士。”頓了頓,孔秀澀聲問道:“閣下,如果和談不成,魔界非要攻打天界,你覺得天界會有幾分勝數?”
幾分勝數?我搖了搖頭,疲憊地說道:“我也不知。”
“是啊,只怕誰也說不清了。”孔秀苦澀地說道。
我回到了房間。
平素獨處時,我總總是修練,可現在我這般坐在房間裡,只感覺到排山倒海的難受。無意識地轉來轉去後,到最後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拿出一尊炎越的雕像在發呆。
這木雕是炎越自己雕刻的,手法鬼斧神工,一刀一刻中極盡奧秘。我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描畫着它線路,感覺到喉間翻涌的腥氣,竟是第一次悔恨起來。
我只悔恨,當初不應該聽信了歐亞的話,去尋回那段記憶。也許一個人漂着,是孤單寂寞了些,可這般清清楚楚地記着痛記着相思記着絕望的滋味,卻太苦太難受了。
炎越那般高傲的人,是永永遠遠不會原諒我的。不對,現在談原不原諒,不是多餘了麼?他已另娶了心愛的人,已有了一雙兒女。我與他,真真正正是永世陌路。
我坐在榻上,低着頭怔怔地看着雕像上那熟悉的眉眼,想到那個與炎越長得一模一樣的太子,想到那個得魔界萬人景仰的魔後,一時之間,只恨不得馬上回到天界去。
胡思亂想了一陣,我推開了窗。
外面的庭院中,滿眼滿眼都是炎越爲他心愛的魔後栽種的黑崖花。這時,外面紅霧蒸騰,黑色而豔麗的黑崖花在霧中搖曳,一陣風吹來,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說不出的甜香,真是動人至極。
黑崖花黑崖花,思君隔天涯,遙遙兩不望。
我心中堵得很,推開窗戶跳到了庭院中,信步踏上這一朵朵盛放的黑崖花,我衣袖一甩,不知不覺中踩着花輕舞起來。
舞中紅顏老,流年似水永不絕。
我開始時起舞,還只是一時興起,到得後來,卻已沉浸其中。
於是,我脫去鞋履,解去外袍,便這般赤足踩着花瓣,在其上翩然來去。
我跳得安靜,跳得無聲,紅色的霧氣時聚時散,每來一縷,都如憂愁,總是風吹不散去了又來。
也不知我跳了多久,就在一舞終了,我微微低頭,任由長髮遮住我流淚的臉時,突然間,一陣清脆的鼓掌聲傳來!
“啪啪——啪!”
我身子一僵,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到炎小魔清清脆脆地說道:“鳳凰閣下一定是三界第一美人,父皇你說是吧?”
魔帝來了?
我慌亂地用靈力在臉上過了一道,生恐讓人察覺到我的不妥,我又過了一道。
然後,我挺直腰背,脣角上揚,微微一笑後,再轉過頭來。
我披散着長髮,赤着足,轉頭那一瞬中,鞋履自行穿上,長髮成髻,然後,我擡頭看向衆人。
被炎小魔和幾個魔族簇擁着的,可不正是炎越?只是比起在天界時,他一襲血紅色長袍,襯得一張俊美的臉異常蒼白。
他一頭銀髮,雙眸底隱有血色透出。
炎越這人,在天界時雖被萬民景仰,可愛慕他的女修並沒有太多,因爲他太冰太遙遠。
現在,他還是冰,只是這種冰配上他那隱泛紅色的眸光,配上他那一頭雪白的長髮和蒼白的面容,整個人於冰冷之外,於高華中帶着十足的神秘和優雅邪肆,整個人竟是比以前還俊了一倍不止。
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間孔秀等人已趕了過來,我率着衆人,朝着炎越屈膝一禮,恭敬地說道:“見過炎越魔帝。”
炎越略一頜首,他朝着炎小魔說道:“來者是客,好生招待!”說罷,他的身影平空化去。
直到這時,我們才赫然發現,原來我們看到的魔帝,不過是他的投影。
……如今我也是身具八萬餘年功力的大能了,竟直到他離去才知道出現的是投影。我心驚地想道:我們的差距,竟有這麼大麼?
這時的我,還不知道幾萬年來第一個魔帝,在接受魔界時,得到的魔界之力多到何等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