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開元二年的第一天,就在馬光亮代表楚王馬希範去長沙城東祭祖的同時,遠在江陵的江湖節度使、荊南節度副使馬雲,在行軍司馬李驤、節度使府推官趙普、範質、吳班等人陪同下,來到剛剛修整完畢的孔廟裡面,由馬雲主祭,殺豬、羊、牛三牲,向孔聖人致敬,並推稱孔子爲“至聖先師”。
事實上,馬雲之所以在金陵不願多呆,一方面固然是怕李唐朝廷再生變故,更主要的就是要趕在大年初一的這一天,主持這項具有重大意義的祭孔活動。
自唐末以來,士大夫漸漸被驅逐出權力的中心,而變成了武人專權。武人專權的後果,就是戰亂不休,兵驕則驅將,將驕則叛主,天下紛紛擾擾,始終不得干政。要想評定天下,離開赳赳武夫那自然是不成的,可是如果全靠這些武夫的話,唐明宗取代唐莊宗,唐末帝取代唐閔帝,石敬瑭又再次取代唐末帝的悲劇,一定會再次重演。
所以,當馬雲初下南平,荊南集團初具雛形的時候,範質就提出“尊孔平賊”的政治口號。馬雲對這個口號是越來越滿意。尊孔嘛,就是要提倡教化,廣播仁義,收斂民心。治國平天下,沒有士大夫階層的支持,那簡直是無法想象的。而祭孔就是實施這個政治口號的關鍵步驟。至於平賊嗎?現在大楚稱臣於大晉朝廷,那麼除了大晉朝廷,其餘的蜀國、李唐、吳越、南漢,甚至於在長沙城裡上躥下跳的馬光亮,時機到了都可以稱之爲賊。而且妙就妙在,馬雲知道這個大晉朝廷馬上就要玩玩了,到時候如果自己實力強大,一樣可以把下一個篡位者劉知遠稱之爲“賊”。
爲了達到宣傳的效果,更好的做這場秀。馬雲剛從金陵動身西返,這邊的範質就立刻動員起來,在荊南四州廣爲宣傳這場盛事。荊南的學子,不論年紀大小,不論學識高低,更不管出身的貴賤,只要願意,都可以參加。
至聖先師的影響力,果然不是蓋的。雖然是大年初一,可遠道而來的學子們,濟濟嚷嚷的,偌大個孔廟居然都裝不下這麼多人。祭祀完成之後,馬雲對着學子們,即興的唸了一段荀子的《勸學篇》,允諾錄用品學兼優者做官,得到學子們熱烈的響應。馬雲高興之餘,還不忘囑咐範質、吳班等人妥善安排好學子們返家的諸項適宜。
下午的時候,由鑑於荊南的歸州、峽州、荊州受災,馬雲馬不停蹄的又去江陵城的工地,以及城中的佘粥點實地視察了一番。晚上,馬雲在李驤的陪同下有去西城外的虎賁軍大營,巡視了一番,爲了顯示荊南對軍事力量的重視,他還準備在軍營留宿。
接見完軍中的將領,又和士兵們一起吃了一頓飯。他剛剛回到帥帳,正準備和李驤就招攬流民,成立新軍的事情詳細商議一下。
現在範質基本上保證了家家戶戶都有飯吃,可畢竟吃不飽,穿不暖,每家只能出一名壯丁修渠道、建城牆的政策,也讓一片勞動力空閒了下來。與其這樣,不如把這些人集中起來,讓他們有點活幹,一來鍛鍊新軍,二來也避免這些人吃不飽飯,心生怨言。畢竟人心都是不足的,沒飯的時候,想有點東西吃,當有了東西吃的時候,卻又想着能夠吃飽。荊南節度使府初立,需要防微杜漸啊。
就見李二狗進來躬身說道:“秉大帥,趙大人求見。”
馬雲看了眼身側的李驤,笑着說道:“請趙兄進來吧,這麼晚他還跑來,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了。”
不多時,帳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帳簾一挑,趙普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他來不及躬身施禮,就說道:“王爺,李司馬,剛剛得到長沙急報,前日大王身體欠安,已經命令二王爺替代他,主持祭祖大典。”說着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了馬雲。
“什麼?”李驤失聲問道。這個消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啊。國家祭祖大典非同小可,主祭之人更是如果不是帝王自己,那麼十有**就是未來的帝王了。莫非楚王一定下定了決心了嗎?
馬雲作爲一名典型的穿越人士,他是不能理解古人對祖宗祭祀的重視程度的。
看馬雲並不在意的表情,趙普急道:“王爺,不可掉以輕心啊。過去楚王忌憚於武穆王的遺訓,遲遲不肯就世子一事表態。不管是二王爺,還是郎州的四爺,長沙的五爺,甚至是七爺、九爺,這些人明面上是和和睦睦,可私下裡的爭奪卻已經是如火如荼。只是楚王身體安康,這些事情都只是偷偷摸摸,誰也不敢擺在明面上。可是,自王爺擊破南平一來,王位之爭的均勢已經被打破了,在這種情況下,先有李節假傳王旨,意圖將王爺羈絆在金陵,後有七爺望城縣出手,周挺誨貪墨案,一箭三雕。其後,二王爺、五爺合力,不僅將您送到了金陵,而且還給大王留下了不聽教誨、頑劣異常,甚至是圖謀不軌的壞印象。王爺,長沙城的風波您忘了嗎?要不是楚王對馬氏宗族看的甚重,恐怕您早就身首異處了!”
馬雲面陳如水,並不說話,一旁的李驤卻抽冷子問道:“趙兄,可有楚王爺病情的通報。”
趙普衝着密信駑了一下嘴,說道:“上面說宮中傳出的消息,楚王只是偶感風寒,身體並無大礙。”
“可是就算是這樣,這一項任命也足矣是許多正在觀望那個中的大臣們,向二王爺方向傾斜的,長沙的平衡已經被打破了。年二十九晚上的時候,李皋覲見大王,拿着王爺過去整軍奏表說事,大王已然同意由二王爺主持整頓內軍了。”
李驤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他開口說的道:“楚王爺秉國多年,雖然性好奢靡,卻也不是不明之人。我在想楚王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兩項旨意呢?”
見趙普開口要說話,李驤忙說道:“則平兄,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是楚王下定決定要立二王爺爲世子的表現了。可是,依眼下的形勢來看,先不說王爺都督荊南,單單看郎州有掌握數萬人馬的武平軍節度使四爺馬希萼,桂州有靜江軍節度使九爺馬希隱,而內軍中五爺的實力更是不容小視的,在這種情況下,大王貿然的做出這樣的舉動,會不會另有深意呢?”
經過趙普、李驤這麼一說,馬雲立刻明白了眼下的形勢,可現在到底該怎麼辦纔好呢?
一向頗多智計的趙普、李驤二人,一時也猶豫了起來。
怎麼辦?
楚王這麼做到底試想試探試探自己的兄弟兒子們,還是存了心要立馬光亮爲世子。不管是那種考慮,現在立刻動起來,聯絡馬希萼都是十分不明智的。萬一楚王是故意佈局,那麼馬希萼、馬雲圖謀不軌的罪名算是坐定了,楚王就會藉機削弱二人。馬雲還好說,荊南四州基本上都是他的人在掌控着,可馬希萼的武平節度使府,只要楚王活着,他馬希萼就沒有說動手下造反的能力。如果楚王真的要藉機削弱二人,馬希萼完全有可能出賣馬雲,再次投在楚王一邊,那馬雲最好也就是當一個南平王了。要成就大事,僅靠荊南四州,又怎麼行呢?
可是不動作,剛纔趙普說的也是很重要的一項,因爲楚王遲遲不立世子,自己的兄弟兒子們就難免秘密結黨。可參與其中的大臣畢竟是少數,還有大批的重臣們正在觀望中,如果對馬光亮祭祖這件事,馬雲他們一點反映都沒有的話,難免會給那些中立的大臣們,造成一種假象:大家都承認了馬光亮的世子地位。
名分——在古代是一項至關重要的東西,很多大臣支持不支持你,看的就是你有沒有名分。
現在馬希隱由於漢國的騷擾,自顧不暇,恐怕不會對這件事有什麼反映;馬希廣正忙於對付馬光亮的整軍,爲了達成妥協,馬希廣也不會對這件事有意見的;至於馬希萼,這傢伙就像狐狸一樣,沒有實實在在的好處,讓他當出頭鳥,爲別人火中取栗,他十有**也不會幹。最後,馬希崇,他陰險狡詐,一直是深藏不出,再加上實力弱小,這個時侯,他也一定不會出頭的。
數了半天,馬雲自己不出頭,就再也沒人出頭了。
可是,這出頭的椽子向來可是先爛的呀。
馬雲臉色陰晴不定,猶豫了半晌,方纔說道:“不管父王是出於何種考慮,哎,這頭我們不能現出,先出頭,危害太大了,特別是南平新撫,不是財政還是軍事方面,我們暫時是離不開長沙的支持的。至於李唐,雖然我們之間又協定,可是陳覺、馮延巳他們並不蠢,他們想的是讓我們楚國徹底內亂起來。可是一旦我們和楚王對立起來,二十二州對四州,傻子也知道該怎麼選擇。算了,這事就這樣吧,我們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機會一定會來的。“尊孔平賊”的大旗,我們不能丟啊,只要楚王在,我們都是不能明目張膽的扯起造反的。大義、名聲不能不顧及啊。”
“尊孔平賊”?忽的李驤的眼珠子一轉,他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這是趙普也是似有所悟。而馬雲則是不明所以的看着李驤。
李驤笑道:“王爺,有辦法了。”
馬雲一愣,這小子剛纔想了半天,都是束手無策的一臉苦瓜相,居然轉眼就有了主意,他心中暗喜,問道:“計將安出?”
李驤笑道:“趁着拜祭孔廟的士子們還沒走,我們可以大張旗鼓的舉辦一次儒學的盛典,探討儒家治國的思想。楚王向來重文,聽說這個消息,他心中必然不會有其它的想法。舉辦這種儒學治國的盛會,不僅可以大大的提高王爺在楚國的人脈,而且還有投石問路的意味。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我們舉辦盛會的消息一經傳出,郎州的四爺馬希萼一定會派人來湊趣的;而長沙的二王爺也自然會明白,王爺此舉的意思,可是王爺擁有重兵,他對你無可奈何之下,必然會更加的感覺到兵權的重要,整軍必然更加嚴厲,二王爺和五爺矛盾就會更加的突出了。五爺被逼急了,必然會尋求幫助,這麼一來,所有暗藏的人,都要從幕後,走到臺前,長沙的水,纔會更加的渾濁。”
一股勁風吹進了帥帳之中,燭火隨之搖曳不定。李驤的這個辦法卻是妙計,可是有一點,這舉辦儒家年會的大典,由誰傳給楚王聽呢?由馬光亮他們?不成,事情到了這些人嘴裡,好事也變成了壞事了。馬希廣?不行,自己的勢力太強,只要是心裡想當楚王的人,沒有人不會對自己忌憚三分的,到了這關鍵時刻,馬希廣會不會再次聯合馬光亮構陷自己呢?一旦楚王聽信讒言,調馬雲會長沙,是回還是不回呢?
忽的,馬雲眼睛一亮,他想起了一個人來,但是那個人抵死不來江陵,居然也是有深意的。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馬雲的師傅拓跋恆,當時在長沙時,馬雲向楚王建議調拓跋恆去荊南幫助自己處理政務,可是拓跋恆當面就拒絕了,而且還對楚王表現出忠心耿耿的姿態,讓楚王也有些感動。現在楚王是不樂意見這個拓跋恆,但並不代表拓跋恆就徹底的失事了,也不代表着拓跋恆就見不到楚王,每年楚王賞賜大臣們的時候,賜給拓跋恆的財物,可不比當寵的李皋、徐仲雅少多少。
馬雲當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李驤、趙普二人,三人又細細的探討了一番,確定了具體的步驟,先派人去嶽州告訴石文德,讓他出面請出楚國著名的隱士和大儒宋安(石文德和宋安是好友),另一面由趙普親自去長沙秘密拜見拓跋恆,請他上書。等趙普進了長沙之後,荊南節度使府立刻要行動起來,大肆的宣傳這次盛典,不禁要在荊南宣傳,而且還跑到整個楚國去。盛典的日子,就訂着二月的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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