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單從碭山一戰上看,楚軍出動時間不滿一月,應該是士氣正盛的時候。說楚軍是‘強弩之末’的話,似乎有點異想天開。其實不然,陛下,您也是久經沙場的名將了,您也知道‘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作戰嘛,全憑着一股子勇氣,所以,咱們練兵的時候,不僅僅是鍛鍊武技,培養軍士逞強鬥狠,卻又不讓他們私鬥,讓他們心裡永遠憋着一股子勁兒。陛下,您說這是爲了什麼啊?”
郭威笑了:“這是因爲好鋼要用到刀刃上,讓他們把心中的狠辣之勁,用到戰場上去啊!”
“對啊。陛下,這纔是統兵之道。可是,楚國卻是截然不同。自馬雲即位一來,八年時間裡,征戰不休,地盤雖然一擴再擴,可是軍隊沒有得到過較長時間的休整,軍隊厭戰啊!所以,臣才說楚軍是強弩之末。”
如果是太平時節,王峻這些話很可能就矇騙了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君主們。可是郭威是誰?他是從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常年的疆場廝殺,讓他對軍隊和軍士非常的瞭解。郭威猶疑的瞥了眼王峻,只見王峻滔滔不絕,頗爲得意的說道:“馬雲以疲敝之兵,發動碭山之戰,雖然勝利了,可是那也是險勝。如果他們不是佔有了地利,想擊潰郭崇的部隊,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如果,他們要進攻汴京的話,只要我們固守上一段日子,楚軍厭戰情緒強烈,時日已久,士氣低迷,等咱們的援軍到了,楚軍是必敗無疑的。”
望着王峻有些期盼的眼睛,郭威沉吟不語。王峻說的這些東西,在他看來,沒有一句話是實用價值的。不錯,楚國自馬雲即位以來,大戰小戰基本上是連年不斷,可是有一條,就是這些戰爭持續的時間都不長,除了滅南漢花了半年時間之外,就連擊敗李唐,也才僅僅兩個月的時間。說楚軍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整,在郭威看來,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如果按王峻這個理論來說,自己的大周也好不到哪去。從後晉出帝石重貴開始,由晉到漢再到自己的大周,那一年沒有不打仗啊,而且有三次還是全國性的大戰,比如契丹滅晉,比如後漢驅逐契丹,又比如三藩之亂。
從軍事上來講,守汴京和放棄汴京都是有利有弊的,可從政治上來說,汴京是絕對不能放棄的。今天放棄了邊境,明天河北的那些守軍將領們,就可能叛變投降,整個局勢就到了糜爛不可收拾了。這一點,郭威看的很清楚,只不過,他需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說服百官,同時,還要確定一個行之有效的防守方案,而不是嘴上說說不能棄守汴京。
“王兄,除此之外,楚軍還有什麼必敗的原因嗎?”郭威詢問道。
王峻笑道:“陛下,臣聽說,馬雲在宋州調發徐州百姓五萬人入伍,還抽調降卒兩萬人加入楚軍。這麼一來,楚軍兵力雖然多了,可是,這戰鬥力卻差了。如果我們能夠偵測到這些百姓和降卒的具體位置,作戰之時,專打這些人,楚軍豈不是必敗無疑嗎?”
郭威有點想扒開王峻的腦袋,仔細看看自己這位相交多年的兄弟,心裡頭到底想些什麼?王峻這第二個理由,雖然比第一個理由要好一點,可還是似是而非。爲什麼這麼說呢?楚軍新編軍隊,能讓我們這麼明顯就找到具體位置嗎?再說,敵衆我寡,必然是守城戰,也不會是野戰。就算你知道這些新軍的位置,莫非還能出城去襲擊別人嗎?楚軍百戰之兵,可不是傻子。如果自己是馬雲,要是打定主意進攻汴京的話,肯定是傾盡全軍而來,到時候,十幾萬軍隊蜂擁而至,區區汴京城裡3萬膽寒的軍士,真的能夠守住汴京嗎?更不要說,和楚軍在野外作戰了。在郭威看來,馬雲和楚軍的將領也是足智多謀的,自己能看清楚的事情,他們未必看不清楚。
忽然,郭威心中一動。自己心中的這些擔心,王峻難道是真的不知道嗎?還是,他有意這麼說……
郭威眼珠子一轉,哈哈大笑道:“聽了王兄一席話,朕對防守汴京更有信心了。依王兄之見,我們當如何佈置軍隊啊?”
“陛下,您是當是名將,這佈置軍隊的事情,您可比微臣要高明的多啊。只不過,以臣之見,在佈置軍隊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啊。碭山大敗之後,朝中百官議論紛紛,有很多人已經心中動搖。外敵壓境,而朝廷不穩,這可是大忌啊。臣以爲,在確定死守軍心之前,要平息朝廷的爭議纔對。”
“依王兄之間,該當如何啊?”
“陛下,亂世需用重典。朝廷是和是戰爭議不斷,乃是宰相之過。臣彈劾李谷、王溥。請陛下罷免他們的官職。而御史顏衍、陳觀博學而又識大體,請陛下任命爲宰相。”
郭威懷疑的看了眼王峻,原來他的目的是在這裡。顏衍、陳觀是什麼人?都是他王峻的心腹之人啊。王峻身爲樞密使,是沒有資格兼任宰相的,他推薦這兩個人做宰相,豈不是大周朝政、軍政都出他王家之門了嗎?郭威心裡不爽,嘴上推辭道:“進退執政大臣,不能倉促行事,等我慢慢考慮一二再說吧。”
郭威說着看了看天色,已經是正午時分了,差不多到了吃飯的時間了。他身體不適,每次都吃不了太多,可是過一陣子有飢餓異常,無奈之下,只能是每頓少吃,每天多吃幾頓。
郭威嘴上沒說,可是張望時辰的樣子,卻是在提醒王峻:時間差不多了,你也該回去了。
可是王峻卻出乎意料的說道:“陛下,如不罷黜這兩人,恐怕百官不服啊。軍士們也是心有餘悸啊!”
郭威有些動怒:“他們是宰相,和軍士又有何關係,莫非他們還把手伸到軍隊裡不成?”
郭威明着說李谷,實際上卻是暗指王峻手伸的太長,可王峻似乎完全沒有聽明白,倚老賣老的爭論個不停。
生病的人,大都厭煩羅嗦。更何況王峻還心懷叵測的嘮叨,郭威煩躁的說道:“就算要換,也是國家大事,得等到個黃道吉日再換。王兄暫且下去,到了黃道吉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