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獄(一)

2021年,4月5日,香灣市赤柱監獄。

覃若琳一步一步,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在女子監獄的通道里。她的身上雖沒有任何的束縛,但是她的心卻被仇恨禁錮着。

覃福的死,對她來說無疑是沉痛的打擊。

“爸爸,我一定會讓他們給你陪葬!”

覃若琳眼中閃過一片寒冷,整個人瞬間迸發出令人感到強烈殺意與深淵般絕望的恐怖氣場。

……

兩年前,2019年4月3日,香灣市高等法院。

法官:“我宣佈,被告覃若琳謀殺罪名不成立,過失殺人罪成立,判處有期徒刑三年。”法官“咣”的一錘敲下。

覃若琳雙眼通紅、眉頭緊皺,雙手握住欄杆,指甲都好像要嵌入其中。

旁聽席上,邢森也對判決結果感到吃驚。死的這個人,雖然不是覃若琳殺的,可證據確鑿,事實無法改變。

“若琳!”邢森跑上前去,被護欄阻隔在外,他雙手穿過護欄,與覃若琳相擁,說道:“別怕,我一定會上訴。”

“阿森,”覃若琳晶瑩的淚含在眼眶之中,她擡頭看看邢森,眼中略過些許不甘,她強忍住悲傷說道:“幫我查清爸爸到底是怎麼死的!”

“我一定會。”邢森深情吻了她的額頭。

“該走了。”一名警官對覃若琳說完,便和另外一名警官一左一右架起她離開被告席。

覃若琳轉過頭一直望着邢森,那回眸中該有的欣慰,躲在看不見的地方。

邢森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被警方帶走。他緊皺的劍眉下,一雙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隱忍的光。

……

赤柱,女子監獄。

“覃若琳,308號牢房……”負責管事的獄警正在分配新進監獄囚犯的牢房。

覃若琳聽完分配,便向308號牢房走去。

……

“覃若琳,這個下鋪是你的。”獄警方麗對覃若琳指了一下。

覃若琳抱着枕頭被子,走到這張下鋪的牀位跟前,看到這張牀位上滿是果屑和瓜子皮。她沒有說話,默默的把手裡的被褥放在一旁,把牀單用力一抖,皮屑和垃圾紛紛掉落在地。

角落裡一個滿臉橫肉的女囚對身邊另一個女囚使了個眼色。

這個女囚心領神會,對覃若琳喊到:“喂,你搞什麼啊,我們剛打掃完衛生,你tm的就把地搞髒。還不撿起來。”女囚劉菲菲對覃若琳表示不滿,罵罵咧咧的說。

覃若琳好像沒有聽到一樣,不緊不慢的把自己的被褥整理好鋪在牀上。

“你tm的聾了吧!”劉菲菲說完怒氣衝衝的向覃若琳走過來。

當劉菲菲擡手想打覃若琳的那一瞬,覃若琳擋住她的手,然後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劉菲菲臉上。

當“啪”的一聲響起,整個牢房頓時安靜了。空氣好像凝固住一般,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有幾個女囚更是嚇得張大了嘴巴。

“下次和我說話,嘴巴放乾淨點。”一個冰冷聲音,從微微顫動的紅脣中緩緩而出。覃若琳說完,半靠在牀上,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這個劉菲菲顯然是被打傻了,大腦一片空白,半天沒緩過來。她愣在原地許久,才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劉菲菲用手捂着臉,既意外又憤怒的說:“你tm的敢打我,我弄死你!”

可還不等她上前動手,角落裡那個滿臉橫肉的女囚突然大聲咳嗽一聲,劉菲菲看了一眼她,便乖乖的回到她身邊。

“Madam還沒走遠,別給我搞事情。”

“是,老大。”

角落裡的女囚看了一眼牀上的覃若琳,陰狠的表情浮現於她堆滿橫肉的臉上。

這個女人叫萬錦雯,是“興和”社團大佬關鵬的女人。三年前,關鵬因非法走私而被警方逮捕,後來萬錦雯承擔了所有罪名,關鵬被無罪釋放。這幾年裡,關鵬轉做正行,遇到貴人扶持之後買賣更是做得風生水起。雖然現在的關鵬身邊美女成羣,但對獄中的萬錦雯卻非常照顧,不讓她受一點兒委屈。萬錦雯原本就是非常強勢且彪悍的女人,再加上監獄中有人照顧,更助長了她囂張的氣焰。

萬錦雯心想:“竟然不把我的人放在眼裡,看我明天怎麼收拾你!”

......

夜深了,熄燈之後,牢房內漆黑一片。原本的寧靜,被萬錦雯那如火車轟鳴一般的鼾聲打破。隨之而來的是磨牙、放屁、翻身時嘎吱響的牀。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好似四重奏,此起彼伏。

覃若琳腦海中回憶起爸爸那祥和的面容。她原本以爲等自己留學畢業後,回到香灣市好好陪伴爸爸。可是,當邢森在電話中告訴她,覃福在游泳時突發心臟病驟然離世時,她所有想象中的美好隨之被摧毀……

覃若琳連夜做飛機回到香灣市,剛一下飛機,她就吩咐邢森帶她去了太平間。

在太平間門口,邢森對覃若琳說:“我勸你還是別看了。”

“你不用說了,就算再恐怖,他也是我爸爸,我一定要見他最後一面。”覃若林非常堅定的說完,走進停屍房。

……

覃福冰冷的屍體靜靜的躺在覃若琳面前,她伸出顫抖的手掀開蒙在屍體上的白布,覃福那被浸泡得發白褶皺的皮膚變得腫脹,黑紫色的嘴脣在慘白的臉上格外突出。若不是周圍有邢森和一名工作人員陪同,恐怕覃若琳已經暈過去。她並不是害怕爸爸屍體有多瘮人,而是內心承受不了這巨大的痛苦。

覃若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慢慢的視線變得模糊,心臟也變得異常沉重,一種掉入黑洞般的感覺變化成淚水從眼中奪眶而出。“爸爸!”覃若琳不敢相信,前幾天還在和自己視頻通話的爸爸就這樣離開了,永遠離開了自己。

她死死的抓着覃福的胳膊不肯放手,撕心裂肺的呼喊:“爸爸,你看看我,我是琳琳啊!爸爸!”

邢森上前拉住覃若琳:“若琳,冷靜點。”

覃若琳轉向邢森,右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緊接着左手又給邢森一巴掌,覃若琳雙眼佈滿血絲,她悲憤的質問道:“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他,爲什麼他會死,爲什麼!”

邢森對這突如其來的兩記耳光並不感到吃驚,他用力皺皺眉,愧疚的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覃若琳用力撕扯他的衣服,“對不起有什麼用,爸爸沒了,你把爸爸還給我!”

邢森任憑她在自己懷裡撒野。長途飛機的勞累再加上過度悲傷,覃若林鬧了沒多久,便折騰累了,她撲在邢森懷中嚎啕大哭。

邢森面色更加凝重,他知道,再多安慰的話語對於覃若琳來說都無濟於事。

“我沒有媽媽,現在連爸爸也沒有了,我還有什麼?”覃若琳哭得沒了力氣,她不停的啜泣變成持續不斷的低聲哭泣。

邢森撫摸着覃若琳的頭,說:“你還有我。”

覃若琳擡起頭,淚眼婆娑的望着邢森,邢森繼續說道:“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覃若琳伸手輕輕摸了一下邢森的臉,心疼的問道:“疼嗎?”

邢森對她微微搖頭:“不疼。”

覃若琳把邢森抱得更緊了。她的淚,浸溼了邢森的胸膛,像岩漿般灼熱。

覃若琳再也聽不見那溫馨的叮嚀,再也看不見那親切的身影,只能任憑思念的心緒飄零,痛心難平。

邢森轉頭望向覃福的遺體,一種莫名的危險預感涌上心頭。

……

覃福的葬禮上,天空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社團裡的人和覃福生前的生意夥伴們也成羣結隊地趕來參觀這一隆重而體面的喪儀。

雨始終不斷地下着,雨水匯成小河流入淒冷的墓穴。覃若琳一襲黑衣站在墓碑前,鞋子陷在泥濘之中。

邢森爲覃若琳撐着傘,沒有在意自己身上已被淋溼。覃若琳心裡明白,爸爸的死沒那麼簡單,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今天參加葬禮的人中,一定隱藏着害死爸爸的兇手。

覃若琳暗自發誓,一定要找出真兇爲爸爸報仇。淚珠在覃若琳眼裡滾動,掛在長長的睫毛上,遲遲不肯落下。她強忍住內心的悲痛,與前來弔唁的人一一還禮。

......

覃若琳把心中的仇恨嚥下肚去,牙齒執拗的咬着薄薄的下脣。“爸爸,我絕不會讓你死得不明不白。”膨脹飽滿的淚珠從覃若琳的眼角滑落,順着她的臉頰滾下來,滴在嘴角上,胸膛上,地上。

......

仇恨和怒火在體內肆無忌憚的燃燒,總有一天,他們會衝出地獄,焚化世界,焚化這骯髒的世界,滅絕這些墮落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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