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神瞧見鄢商慈吞了藥粉,大驚,急忙喊道:“商慈,她騙你的!快吐出來!”鄢商慈卻愣愣地看着他,好似什麼也沒有聽見。
聶湮訣心中歡喜,看向弒神,道:“沒錯,我騙她的,我不會放了你的。事實上,這個機關,我也不知道破解之法,你會被困在這裡,直到死去。不過你放心,雖被困於此,但以你的本事,絕不至餓死。”
弒神懷抱最後一絲希望,道:“湮訣,如今我這般模樣也奈不了你,我也認了。你不用帶商慈離開,也不用逼她忘記過去,給她解藥吧,讓她自己選擇人生。”
聶湮訣心已定,一隻手緊緊地拉着鄢商慈的胳膊,道:“不,我太瞭解你了。如果我不趁現在離開的話,就永遠也走不了了,你豈是那種輕易死心放手的人,同笑臣一樣,不達目的不罷休。商慈她必須跟我走,離開這個地方,從此以後,她的心中不會再有仇恨。”說完,她拉着鄢商慈朝門外走去,“我們走,馬車和包袱已經備好了。”
鄢商慈吃了浮生散,精神有些恍惚,此時也不知反抗,任由聶湮訣拉着往外走。
弒神瞧着兩人離開,心中焦急,奈何無法脫身,氣極之下,大吼一聲,強勁的功力震動整個邪陰派。“來人!都死哪去了?”大聲呼喊門下弟子。
聶湮訣回來的時候早將邪陰派的弟子下人支離了大堂,遠在後院。弒神運功一喊,不少弟子聽見,皆從後面跑了出來。
弒神眼睛通紅,吩咐道:“你們去給我追!必要的時候,殺了那個女人,一定要把小姐給我安全帶回來。”
弒神雖然被困,但氣勢不減,多年的威信擺在那裡,衆弟子也不敢不從,紛紛帶着武器追了出去。
聶湮訣拉着鄢商慈上了馬車,快馬加鞭,順着大路揚長而去。她雖是個弱女子,但駕起車來毫不遜色,馬鞭揮舞的甚是激烈。白馬奮力狂奔,一路顛簸,坐在馬車裡的鄢商慈是左搖右晃,沒多久就失去了知覺。
醒過來時,身邊圍滿了邪陰派的弟子。顯然,聶湮訣馬車駕得再快,也不敵衆人策馬狂奔。幾人圍着聶湮訣母女,倒也尊敬,“夫人,小姐,請跟我們回去吧。”
聶湮訣見已無路可逃,想了想,對衆弟子道:“好,我跟你們回去。”
衆弟子散開一條小道,讓母女兩人通過,幾人在身後跟着,絲毫不敢放鬆。大約幾里路程之後,行到了一條小徑,旁邊有一個湖,湖水清盈透澈。
聶湮訣拉着鄢商慈飛快地跑向湖邊,“商慈,快跑!不要讓他們追上。”
那一刻,鄢商慈的腦海裡是一片空白,印象中,只有匆忙的腳步聲和母親迴盪在她耳邊的聲音。
“商慈,現在的你,也許不懂我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當你知道什麼是愛時,心中就不會再有恨了。”
在衆弟子的注視下,聶湮訣拉着女兒一同跳進了湖水之中,慢慢沉沒。
那段記憶,鄢商慈已經記不清了,只是聽弒神講述往事後,她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來。母親充盈在耳的最後一句話,一直迴盪在她的心頭。當年的她,的確什麼也不懂,如今,她已明白母親當年的苦心。
鄢商慈一沉入水中,便失去了知覺,再次醒來時,已身處怡情山莊。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只記得身邊圍繞着兩個長輩和一個長她幾歲的少年。那便是她後來的義父鄢幻池和義母穆欣心,那個少年就是她的義兄鄢午陽。聶湮訣跳湖後,一直努力地保護着女兒,直到最後一刻將她送到了故人鄢幻池的身邊,才撒手人寰。
“鄢大哥,一定要保護商慈,永遠也不要讓她踏足江湖,讓她做個快樂無憂的平凡女子。”聶湮訣帶着最後的遺言離開了人世。
那時的鄢商慈尚處在昏迷之中,連母親的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但也許是湖中的那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她,才導致了她後來極度懼水。
鄢幻池收了鄢商慈爲義女,爲她改姓鄢,從此將她養在籠中,不與外界的人接觸。因爲浮生散的緣故,她也忘了過去,並在穆欣心和鄢幻遲的悉心照料下,重新開始生活,安然地度過了十一年。直到遇到了孟傳情,那個讓她知道什麼是愛的人。
“看來,你都想起來了。浮生散是種奇特的藥物,一旦服下,便會連最親的血親也會忘得一乾二淨。但如果有人提起與之相關的舊事,就會慢慢失去藥性,將一切都想起來。”弒神看着鄢商慈,解釋道。
鄢商慈擡頭看向弒神,“是的,師公,我全部都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我叫衣商慈。”她慢慢走向弒神,站在他面前,仰頭看着他的臉,鼻子一酸,“師公,十一年了,你還困在這裡。難道真的沒有破解之法嗎?”
弒神搖搖頭,道:“這鐵鏈材質特殊,利器無法砍斷,又不能強行運功震斷。這麼多年,我已經認命了,能撐到現在,撐到你回來,也是值得的。”他看着鄢商慈,滿臉的期待,“商慈,我這個樣子,已經不可能再支撐邪陰派了,你願意留下來幫助我嗎?”
鄢商慈一愣,腦海中又回想起了聶湮訣的那句話:當你知道什麼是愛時,心中就不會再有恨了。她看向弒神,“師公,對不起,我心中已經沒有恨了,對我來說,報不報仇都已經不重要了。”
“商慈,如今竟連你也要拋棄我嗎?”弒神有些失望,“這裡畢竟曾經是你的家,如果連你也放棄的話,邪陰派就真的要覆滅了。你知道嗎,爲了保護邪陰派不被其他門派吞沒,我只能讓另一個不想幹的人暫代掌門之位。既然你回來了,我也沒有必要再讓那個女人留在這裡了。”
鄢商慈聽後,心中一動,問道:“你說的是商羽落商姐姐嗎?”
“怎麼?你認識她?”弒神驚訝,遂又道:“也對,你是她帶回來的,怎麼會不認識呢?那個女人屈尊邪陰派本就是別有用心,正好借這個機會趕走她。”
鄢商慈卻道:“不,師公,你不能趕走商姐姐,她很好,讓她掌管邪陰派再好不過了。而且……”她想了想,道:“我改變主意了。雖然我心中已經沒有仇恨了,但我還是願意跟隨師公習武,不是爲了報仇,只是爲了傳情。”
弒神大喜,“商慈,你說的是真的?”
鄢商慈點點頭,道:“但是,我要暗中練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想悄悄的暗中守在傳情身邊,護着他。”
弒神忍不住問道:“傳情是誰?”
鄢商慈略帶笑意,“他是我非常重視,願意一生一世守護的那個人,也是商姐姐的好兄弟。”
弒神笑道:“我明白了,同你娘一樣,當初愛上你爹時的那副表情。”
鄢商慈含笑,忽又問弒神:“師公,這世上有沒有速成之法,可以讓一個人的武功在短期內提升。我想早些去見傳情。”
弒神道:“速成之法,往往都有缺陷,習武是急不來的,你還是慢慢修習吧。你之前有過功底,如今既然都想起來了,想必一些招式心法你也不陌生了。”
鄢商慈想了想,道:“那,如果我曾經服食過無花果呢?”遂將自己服食無花果的經歷講與弒神聽。
“你竟有這等奇遇?”聽了鄢商慈的話,弒神不禁詫異道:“無花果乃百年難得一見的奇珍異果,和天山雪蓮一樣,功效頗佳,是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普通人吃了無花果,不僅可以強身健體,百病不生,經常走路的人還可以身輕如燕,練就一身輕功。若是習武之人吃了它,那隻需幾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學得上乘武功。那小子竟然將這樣的好東西讓給你,真心倒是可鑑。”
鄢商慈笑道:“那是自然,對我,他從不吝嗇。只是……”她頓了頓,又道:“沒有想到,當初他隨口一說,如今會成爲現實。”她依稀想起那段經歷,心底泛起一絲甜蜜。
那時,孟傳情說,如果她吃了無花果,將來習武的話,也可以爲她打下根基。或許,從那時起,一切都已註定。
弒神欣慰道:“如今,有無花果助力,加上你之前修習的武功心法,足以讓你在短時間內練就高深的武功。我想,是時候將你父親的夜明珠傳授給你了。”
“夜明珠?”鄢商慈微微一愣,“就是你當年給我看的東西?四大神珠之一?”
弒神道:“是的,夜明珠是我們邪陰派的鎮派之寶,也是我們的武功路數之一,如果你練會了夜明珠,就可以匹敵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足以與當年的樓仲叢一較高下。夜明珠原本有七顆,你父親當年與樓仲叢一戰,碎了三顆,僅餘的四顆雖然威力遠不及從前,但你慧根頗佳,練到極致,應該不是難事。”
鄢商慈擡起自己的雙手看着,道:“我一定不負師公的厚望,練成夜明珠。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傳情。”
弒神笑道:“沒想到那小子會成爲你習武的動力,有機會一定要讓我見見。”
鄢商慈心裡一暖,笑道:“師公,會有機會的。等我學有所成,就會帶他來見你的。”
弒神點了點頭,“夜明珠在密室中,你去取出來吧,當初傳你的秘籍心法也留在那裡。你先自己練着,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我再指導你。師公雖然被困於此,但武學修爲還在。”
“嗯。”鄢商慈點頭,擡步離開。弒神看着她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凝重起來,突然開口道:“你藏在那裡聽得夠久了,出來吧!”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飛花從角落裡走出來,譏笑道:“都這副模樣了,耳力還如此之強,我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
弒神冷哼一聲,“你們這些小輩,再修煉二十年,也萬不及老夫!”
飛花嘴角微揚,沒有反擊,聽弒神問道:“你都聽到了?”
“不早不晚,不多不少,剛好聽到了重要的部分。”
弒神冷聲道:“聽到了也無妨,我警告你,商慈這件事,你最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若是敢插手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
飛花聳聳肩,“我沒有插手的資格,纔不會管你。不過,姐姐那邊,我還是會如實相告的,她插不插手我就管不了了。”
弒神反倒冷靜了下來,“隨你,那女人一向大度,心思沉穩,最講時機,當不會四處言傳。”
“是麼?你還真是瞭解她。”飛花輕笑離去。
商羽落返回邪陰派,聽飛花講了事情的原委後,心中有些詫異,“鄢姑娘竟是邪帝的女兒?”
飛花道:“是的。而且,她正打算修煉邪帝的夜明珠。”
商羽落想了想,道:“也許是因爲孟兄弟……這件事,先不要聲張。我去找她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