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府內,罪惡連連。盟主府外,風雲變幻。
誰也不知道,舒玉苦心尋找的農秋音正在經歷着怎樣的劫難。這個天真的少女身中冉弄衣的奇毒,雖無性命之憂,卻導致雙目失明。在孟傳情的房間裡,無邊的黑暗讓她驚恐萬分,一番苦痛掙扎,最終倉皇逃離了那個罪惡的盟主府。
對於平常人來說,失明是一件極其痛苦又難以接受的事情,而對農秋音來說,那彷彿只是被針紮了一下,痛苦瞬間即逝。她是個特別的女子,不記仇,同樣拿得起放得下,或許是與她本身的心性相關。在經歷過短暫的失意後,她很快就學會了以心觀物。
農秋音是個高手!所有見過她施展功夫的人都不免有些吃驚。縱使是失明,她也依然是個高手。所以,那些想要找她麻煩的人,基本上沒有什麼好下場。
農牧夫教出的女兒,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的天真無邪,打起架來,絕對是個狠角色。對於主動攻擊她的敵人,她從不會手軟,更不會抱有一絲的同情。就在早晨,在一家麪攤吃早餐時,兩個無賴企圖佔她便宜。農秋音驚覺後左右各一拳,兩個無賴毫無防備被打飛了數十丈,折煞無數人的眼睛。
人在落難的時候,麻煩總是源源不斷。本想返回盟主府去找舒玉,卻不料越走越遠。中午的時候,農秋音來到了郊外。郊外山路重重,路也坎坷不平,幾乎是蹲着走的。
在前方不遠處,有一家酒館,嶄新的招牌迎風飄蕩,證明這家店是新開不久。店裡沒有一個客人。老闆娘躺在門口的椅子上舒服地曬着太陽。遠遠地,她就看見農秋音朝自己這邊摸索而來。
“是個瞎子啊?能摸到這邊來,不簡單啊!”老闆娘喃喃道,饒有興趣地看着農秋音。突然,她的視線中多了八個人,八個手持大刀的壯漢將農秋音團團圍住。
“你們是誰?”農秋音側着頭,問道。靈敏的耳朵早就聽到了八人的腳步聲,第一時間做好了防備。
“大哥,你確定這女人是瞎子嗎?”八人中有一人輕聲問身邊的紅衣人。
“原來是你!我記得你的聲音,是早晨被我打飛的那個人。”農秋音聽到了那人的聲音,笑道。她只是在陳述事實,習慣性地臉上帶着笑容,然而,在其他人看來,這就是嘲笑。
“該死!敢嘲笑我弟弟!兄弟們,給我活捉了她。完事了哥哥我重重有賞!”紅衣人顯然是幾人的老大,揮刀呼喝道。早晨這倆兄弟被一同打飛,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便招集了幾個兄弟準備報復。一直跟到了這荒郊野外才敢現身。
聽到老大下令,幾人紛紛拿刀砍向農秋音。其中有一人不知農秋音的深淺,竟然有一些心軟,沒有砍下去。
“你幹什麼!”紅衣漢子瞪着他喝道。
“老大,這麼美的女人砍死了會不會太可惜了?”那人拿着刀回道。
“你懂個屁!”老大擡起手掌準備扇他一巴掌,還未落下就聽到幾聲尖叫,自己的兄弟們紛紛倒在了地上。
農秋音握着從對方手裡奪來的兩柄刀,稍一用勁,便斷爲兩截。她將斷刀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個轉身,剛好面對紅衣老大。紅衣人只覺得對方的那雙眼睛竟比明眼人還要明亮,一時間愣住了。
“老大,她很厲害啊!根本就不是個瞎子。”兄弟們紛紛站了起來,嚷嚷道。
“她當然是個瞎子。只不過是她的耳朵很好使,懂得聽風辨位。”紅衣老大冷笑道。
“那怎麼辦?”
“哈哈……老子早有準備!”他扯下腰間的布袋,“你這妞也挺厲害的!我本以爲這東西是用不着的。”
他拿出來的居然是鈴鐺。
“兄弟們,把它系在手腕上,看她如何聽風辨位!”八個人,重新將農秋音圍成一圈,搖着手上的鈴鐺。
“這小姑娘有麻煩了。”老闆娘的眼睛始終不離農秋音。當她以爲農秋音必敗時,意外又一次發生了。
只見農秋音舞開雙臂,雙手裡扣,慢慢移向兩鬢,輕吐三字:“懾心術!”然後,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止了,癡癡地看着她。
農秋音閉着眼睛,命令道:“全部丟下武器,回家吃飯!”
所有人丟下手中的刀和鈴鐺,像是失了魂一樣慢慢離去。
農秋音放下手,滿意地笑了。對付這些三腳貓,要用懾心術控制他們,簡直是易如反掌,毫不花費精神力。
“有意思,這小姑娘還有這等本事。”老闆娘輕嘆一聲,朝屋裡喊道:“老黃!”
一個高瘦的老者快步從屋中走了出來。“去將那小姑娘請過來,就說我收留她了。”老闆娘指着農秋音吩咐老黃。
蘇州城。
商羽落一進入蘇州城,就被富商聯盟的人盯上了。忌憚於她的身份和武功,他們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遠遠地監視着。
或許是太過於專注尋找江末寧了,商羽落絲毫不知危險已漸漸朝自己逼近,她拿着江末寧的畫像,連問了十幾個人,卻都是搖頭不知。
眼見天色已黑,商羽落便準備去客棧投宿,剛轉身,就看見一大堆男人簇擁着一頂八擡大轎從對面街邊走過。那些男人朝轎子撒着香豔的玫瑰花瓣,口中高聲呼喊着“夕顏”,幾欲瘋狂。
站在商羽落身邊的是一個賣首飾的大娘,見了此番情景,搖頭嘆道:“真是造孽啊!”
商羽落好奇問道:“轎子中是什麼人?”
“那是天香國色樓的姑娘,出來走場拉客的。一羣狐狸精,不知害臊,把那些男人都迷的神魂顛倒的,家都不顧了。”
天香國色樓,蘇州城最大的清樓,一個可以比擬天下,香豔的銷金窟。沒有人知道這座樓的幕後老闆是誰,但凡在江湖上混過兩天的人,卻沒有人會不知道這個地方。這裡聚集了天下間最優秀的名妓,吸引了無數商賈與侯門子弟,而更多的是那種高來高去的江湖人。轎中人既然是那裡的姑娘,如此受歡迎倒也在情理之中,但商羽落總感覺有些不安。
此時,大街上忽然颳起了一陣風,轎簾被猛然掀開,露出一個女子的嫵媚笑臉。商羽落的眼睛是何等的厲害,遠遠地便瞧清楚了轎中女子的面容。她看着手中的畫像,最後和那轎中女子重疊爲同一人。
商羽落在原地怔了許久,然後鑽進了一家估衣鋪,再出來時,已搖身變成了一位氣度不凡的俊俏公子。徑直來到了天香國色樓外,不禁擡頭看了看這座讓無數男人沉迷其中的慾望樓層。三層高的大樓,繁華無盡,笙歌起舞,夜語纏綿,踐踏了多少柔情。
一進門,她就被一個姑娘拉扯着在桌旁坐下,端茶倒酒地伺候着,舉止嫵媚之極。商羽落一陣反感,掏出一塊銀子,淡淡道:“乖乖地坐着,銀子就是你的。”
那姑娘拿了銀子,嬌笑道:“公子,瞧你說的,難道我不乖嗎?”
商羽落見她靠自己更近,眉頭一皺,低聲喝道:“坐好!”
姑娘愣了一下,不禁坐直了身子。商羽落又道:“我知道你這一行難做,但我是來找人的,不需要人伺候,你乖乖坐着就行,銀子我照給。”
見那姑娘聽話,商羽落不禁笑了,然後向她打聽夕顏的事。
姑娘起初不願開口,直到商羽落掏出一隻價值不菲的玉鐲,才道:“夕顏是兩天前自願賣身到這裡來的,因爲多才多藝,文武雙全,所以媽媽將她分到了國色樓。”
“那你知道她爲什麼來這裡嗎?”她可以確定‘夕顏’就是江末寧,她的眼睛不會看錯,但她不明白末寧爲什麼會淪落到這裡。
“我只是普通的陪酒姑娘,哪會知道那麼多。反正今天是競選「國色」的日子,她肯定也會參加,待會兒你就能瞧見她了,自己去問唄!”
商羽落訝然:“天香國色?這裡還分等級嗎?”
天香國色樓,意爲天香和國色。一樓的只是普通的陪酒女子;二樓‘天香’,皆是才藝雙絕的女子,每年都會有一次競選,勝者就會獲得‘天香’的稱號;三樓‘國色’,不僅才藝雙絕,更是文武雙全,貌比貂嬋。每三年一次競選,勝者獲得‘國色’的稱號。
今晚正是國色樓競選之日,國色樓的每個人都在街上走上一圈,聚集人氣,拉攏客人。然後回到這裡比試,再由客人出價決定冠軍,而這個冠軍必定從此名揚天下。
商羽落看了看四周,幾十張桌子都坐滿了客人,每個人都是滿懷期待,而她也意外地看見了幾個熟人。大廳正中那桌,坐了三個人,既是熟人,也是仇人。她有些納悶,南山兄弟怎麼會和賀朝延在一起?他們都是分別與她結仇的,根本就毫不相識,此時竟然會坐在一起喝悶酒。
見幾人身邊竟然一個陪酒姑娘也沒有,商羽落就肯定他們根本就不是來消遣的,難道是復仇聯盟?她擡頭看了看國色樓,也許他們復仇的對象就在樓上吧!
不過多時,一名管事揚聲宣佈競選開始。一陣樂舞之後,大廳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姿色不凡,打扮妖嬈的女子從樓上緩緩走下。大廳中的人不禁都站了起來,揮舞着雙手,高聲呼喊着那些女子的名字。商羽落注意到,唯有南山兄弟那桌三人沒有站起來,他們臉上表情冷漠,似乎對那些女子毫不感興趣。
“夕顏!”突然一個人叫了起來,南山兄弟三人猛然站起來,看向樓梯上正緩緩走下來的紅衣麗人。商羽落順他們的眼光望去,身體不由得一顫。
那張臉是江末寧的沒錯,但那人卻與她所認知的江末寧天差地別。一身火紅薄紗遮不住曼妙的身材,一把輕羅扇擋不住似火紅脣,光滑的玉臂,白晰的雙腿,比起前面那幾人,她顯得更加妖嬈,更加嫵媚,令無數男人窒息。
“末寧,她怎麼會變成這樣,怎會如此輕賤自己?”商羽落的心被狠狠紮了一下,想不明白曾經一身緊身勁裝的江末寧,怎會轉變如此之大。
南山兄弟的老二忍不住嘆道:“想不到這女人換了身打扮,竟也如此迷人!”
這句話卻換來了他哥哥的一個爆慄,“想什麼呢?這女人可是我們的殺父仇人,以前有商羽落在,我們還忌憚她三分。好不容易纔等她落了單,這一次一定要解決她!”
賀朝延眼神冷冽道:“說的沒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們三人因同一個目的而結識,不殺魔女,誓不罷休!”
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走下樓來,衆人停止了歡呼。婦人掃了衆人一眼,道:“今日是我們天香國色樓競選國色的日子,多謝各位來捧場。按照以往規矩,姑娘們的比試由客人出題。最終獲得銀兩最多的人,便是今年的國色。煩勞各位多多費心。”
說話時,身後的姑娘們已經站成了一排,仔細一數,竟有三十多人。她們的神態或高傲,或嫵媚,或冷淡……商羽落注意到江末寧臉上露出的是輕蔑之意,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瞧不起尋歡作樂的男人。她不明白的是,如果末寧淪落這裡是爲了躲避南山兄弟的追殺,又爲何會如此張揚?
人羣忽然變得擁擠熱鬧起來,一個秀才模樣的人高舉一張銀票,喊道:“一千兩,比文采!”見有人出頭,其他人都安靜了下來。
“我出一聯,誰對的令我滿意,這銀票就是誰的。”那秀才想了想,朗聲道:“開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
秀才話剛落音,一青衣姑娘冷哼一聲,道:“這點才學也敢出來現醜。聽好了,我的下聯是,大肚能容容天容地與己何所不容。”
“青歡姑娘好文采!”秀才一聲讚賞,遞上銀票默默退出人羣。
眼見青歡已經得了一千兩銀票,其他姑娘都急了,紛紛朝臺下的人擠眉弄眼,拉攏恩客,唯有江末寧表情不變。
南山兄弟與賀朝延對視一眼,每人掏出一張銀票,擠上前去。賀朝延叫道:“三千兩,比武。”
話一出口,衆人譁然。那婦人面露難色,道:“這一項比試是放在最後的,若是受傷了,其它的就不好比了。”
賀朝延道:“我們絕不耽誤姑娘們的比試進程,只是聽聞夕顏姑娘武藝高超,因此只想討教她一人。”
婦人回頭看向江末寧,見她盯着三人神色古怪,然後又微微點頭,便示意身邊的姑娘散開。
賀朝延和南山兄弟一起上了臺子,婦人又連忙叫了起來:“你們怎麼三個人?”
“我們三兄弟向來形影不離,無論對敵多少都是一起出手。”賀朝延陰森笑道。
說話間,三人已突然變臉,紛紛抽出腰間兵器,砍向江末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