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必之目標直擊馬上的兩個護衛,孟傳情則赤手空拳應對後面的二三十個隨從。
見有人襲擊,擡轎的八人立即放下轎子,紛紛從轎簾下抽出武器,其餘衆人也從腰間抽出軟劍,衆人以圍盾之勢將轎子護在中間。瞧見孟傳情沒有帶任何武器,衆人都有些訝異,其中一人喝道:“你是什麼人?”
孟傳情沒有說話,手中暗暗運功,勁氣橫生,直掃眼前之人。只一掌,就震退了爲首的四五個人。其餘衆人見狀,有些驚恐,持武器的手不禁握的更緊,紛紛向他砍了過去。孟傳情應對自如,以靈活的身法躲閃着對方武器的攻擊,同時以凌厲的招式回擊,一一打退衆人。
這方,冉必之一亮出陌陽刀,對方就認出了他的身份,當即雙雙拔出武器,喝道:“陌陽刀?我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故擋我們去路?”
冉必之覺得有些失敗,無奈地扯下面巾,“在下仰慕新娘子已久,聽說她今日嫁人,特來送送。”
邱楓坐在馬上,斜眼看着冉必之,道:“你就是刀道第一高手?你可知自己攔的是何人?”
冉必之冷笑一聲,直接揮刀,以凌厲的勁氣回答他。兩名護衛飛躍下馬,護在邱楓身前,“公子,你且小心,這個人交給我們來應付。”
正說着,卻聽見後面傳來衆人的哀嚎聲,竟是孟傳情憑一身內力硬生生地震退了十幾個人。這些人四分五散,刀劍拋的拋,斷的斷,無比狼狽。
夜未央一直躲在暗處看着,瞧見孟傳情輕鬆地打退衆人,心中也暗暗驚歎。難怪這小子不喜歡用兵器,擁有這麼一身高深的內力,完全不需要藉助兵器,拿着它反而是個累贅。就如同小白一樣,功力高深到身邊任何東西都可以化作武器。孟傳情的功力,雖遠不及小白,但絕對是上乘,恐怕已遠超江湖上任何一名一流高手。
正想着,猛然聽見身後樹林傳來一陣騷動聲,夜未央扭頭一看,竟是霍春秋躡手躡腳地竄了過來。他蹲在夜未央身邊,望向打鬥的衆人,道:“你把衣服脫下來給我穿吧,我去幫他們。”
夜未央看了看前面的形勢,冉必之一人應付那兩名護衛綽綽有餘,孟傳情也早已將那些隨從打趴下了,遂道:“應該沒這個必要了,我們先撤吧。”爲防止撤退的時候拖了孟傳情和冉必之的後腿,這兩人只得先行返回鄢商慈留守的茅屋。
孟傳情輕鬆解決掉衆人後,看了一眼新郎,直接奔向了轎子。邱楓是個文弱的書生,絲毫也不會武功,雖一心護着新娘,無奈被孟傳情早早地點了穴道,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鑽進轎子裡。與冉必之相鬥的兩名護衛見狀,連忙撇下冉必之朝轎子衝了過來。孟傳情速度卻比兩人更快,迅速封了霍嫣華的穴道,衝出轎子,攬着霍嫣華,施展輕功而去。
兩名護衛正欲追過去,身後冉必之猛然一刀揮了過來,強勁又霸道的刀風迫的兩人停下了腳步,轉身迎擊。冉必之不再戀戰,藉着刀勢躍過二人,跳進溝渠,掄刀一揮,泥土如漫天花雨,灑向追過來的人。趁着衆人躲閃的時機,冉必之鑽進了樹林,成功脫身。
孟傳情夾着霍嫣華直接奔向樹林深處的茅屋,冉必之很快就追上了他,兩人腳步飛快,不出片刻就到達了茅屋。
霍嫣華穴道被解開後,直接掀開了蓋頭,“冉必之,是你嗎?”她坐在轎中聽見了那兩名護衛的話,聽了故人的名字,心底莫名的有些欣喜。然而,瞧見屋中的幾個人後,又有些驚訝,“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霍春秋道:“妹妹,是我請他們幫忙搶親的,這樣,你就不用嫁給那個邱楓了。”
“搶親?”霍嫣華的眼睛在衆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夜未央身上,“我很感動,你們肯來,肯爲我做這些事,我就已經知足了。我霍嫣華能得你們這些知己,此生無憾。不過,有些事終究不能勉強。”
霍春秋道:“妹妹,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到底的。他們不知道是我們劫走了你,所以一定會四處尋找,這段時間,你先躲躲,等風頭過了,我就帶你回家。”
霍嫣華看向霍春秋,苦笑道:“哥哥,謝謝你爲我做了這麼多,雖然我們並無血緣關係,但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哥哥,我會一直記住你的。哥哥,你送我回去吧。”
霍春秋道:“可是,現在送你回去的話,邱楓一定會找上門的。”
“送我回邱楓的身邊。”霍嫣華道:“如果這一切能早一些的話,或許結局就不一樣了。可惜,現在做什麼都無法挽回了,一切都太晚了。”
衆人都有些不解,齊聲問道:“爲什麼?”
霍嫣華的眼淚忍不住滴了下來,泣聲道:“我早已是邱楓的人,就算我不嫁給他,又能怎麼樣呢?一個殘花敗柳之身,已經沒有資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霍春秋震驚,“妹妹,你在說什麼?”
霍嫣華沉默了片刻,道:“那日,我離家之後,去了酒館,在那裡認識了邱楓,我們相談甚歡,一起喝酒吟詩。次日,我狼狽地從邱楓的房間逃走了,在外面逗留了兩日纔回家。之後,邱楓就上門提親了。”
衆人靜靜地聽霍嫣華講着她的故事,“如果那日我沒有離家,沒有喝醉,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也不用面對這樣的局面。雖說是父親爲了生意逼迫我出嫁的,可我,也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除了嫁給邱楓,我還能怎麼樣?沒有男人會願意娶一個不潔的女人。”
一個殘花敗柳之身,有什麼資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沒有男人會願意娶一個不潔的女人。
霍嫣華的話,句句如針錐,錐在孟傳情的心頭。姐姐,她如今的情況不是與霍嫣華一樣嗎?她又該怎麼辦?如果她嫁不出去,我是不是該負責?孟傳情的心又亂了,此時根本就無暇聽其他人的談話,只覺得胸口異常難受,彷彿有千蟻撕咬。
鄢商慈見孟傳情臉色有些難看,便問道:“傳情,你怎麼呢?”
孟傳情強笑道:“沒什麼,我想,我們還是尊重霍姑娘的意思吧。”
霍春秋心裡有些不甘,“妹妹,不會的,總會有男人願意娶你的,你這麼能幹優秀,世上還有很多好男人在等着你呢。那個邱楓,他根本就是個禽獸,若是讓我看見了,我一定要殺了他給你出氣。”
霍嫣華道:“哥哥,你這是何苦呢?就算有人願意娶我,我又何其忍心讓他揹負我不堪的過去呢?聽我的,就讓我回到邱楓身邊吧,這樣,大家都如意,不是很好嗎?”
“可是……”霍春秋急了,不由得看向始終未言的夜未央,“你倒說個話啊!”
“我只說一句。”夜未央淡淡道:“就算是我,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是個殘花敗柳之身,除非……”他笑着道:“我愛她,愛到忘乎所有。”
霍嫣華聽了這話,心頭莫名一酸,道:“能得你所愛,乃其人之幸。可惜我終究要錯過這一切。”她看着夜未央,只剩悽笑,“若有來生,我情願做那天上的比翼鳥,地上的連理枝,終其一生,兩不相負。”
霍春秋最終聽從了霍嫣華的話,將她送回了邱楓的身邊,經過孟傳情和夜未央事先編好的一番說辭下,並沒有惹邱楓懷疑。
幾人站在路口,望着迎親的隊伍愈走愈遠,彷彿再也無法回頭。
孟傳情幾人送別霍嫣華後,就在臨近鎮上找了家小酒館,五人湊成一桌,各自喝着悶酒。霍春秋顯是還在爲霍嫣華的事煩悶,十幾年的燒刀子一杯一杯地往肚子裡灌,不下片刻就喝的爛醉如泥,趴在桌子上說着胡話。
冉必之瞧着直搖頭,“這小子,酒量還真不怎麼樣。”
夜未央以小杯飲啄,看似在認真品酒,眼神卻不停地瞟向坐在對面的孟傳情。這傢伙自送走霍嫣華後就沒說過什麼話,實在是反常的很,莫不是有什麼心事?想了想,便直接開口問道:“我當你一向灑脫,怎麼如今也變得這般鬱郁煩悶了?這實在不像你以往的作風。”
孟傳情放下酒杯,回道:“我以往什麼作風?”
夜未央道:“以往嘛,溫和的表情看着無害,其實內心有些腹黑,伶牙俐齒,常常駁得我啞口無言。今日卻一言不發,即使是面對我,也無法令你提起說話的興趣。你一向英姿灑脫,樂觀自信,凡事都胸有成竹,今日心情卻顯得有些沉重,似是頭頂千斤錘,肩扛萬擔鐵,一不慎就會陷了下去。你可知我最欣賞你的,就是那不服輸的性子,這般頹廢沮喪,可是想讓我瞧不起嗎?”
聽了夜未央這一段長長的評語,孟傳情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笑道:“這世上,知我者,非你夜未央莫屬。不過,聖人也有失意的時候,何況我只是區區一凡人?有些事,不是不說,只是不便相告,不能言傳。”
夜未央道:“解決不了的事,就順其自然,再難過的坎,照樣能大步邁出去。我一向如此行事,你不妨學學。”
孟傳情輕笑,道:“說實話,你跟我真沒什麼可比性,除了內心所追求的不同之外,性情作風幾乎同出一轍。剛纔那段話,聽着像是你在評價我,其實也是你的自誇之談吧。”他頓了頓,又道:“不管怎樣,今日還是要謝謝你,肯在我失意的時候開解我一把,這樣的人,在我身邊已經不多了。至少在我們還沒有爲敵的時候,可以做一對彼此相知的朋友。”
夜未央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你竟然到現在才認我是知己朋友?那之前我們稱兄道弟,還攜手合作算什麼?”
孟傳情看着他,“你敢說我們之前不是各懷目的,不是爲了探查對方的身份才結交的嗎?現如今,我們都已知曉對方的底細,似乎也沒必要再互玩心計了。”
夜未央道:“你說的可是心裡話?”
孟傳情頷首,“當然,在沒有成爲敵人之前,我還是很願意結交你這個朋友的。但願在我有生之年,你不會與我反目。”
夜未央聽了這話,微微皺眉,盯着孟傳情,問道:“你這是話中有話?”
孟傳情道:“你若猜到了,算是你的本事,若猜不到,我也不會說你蠢。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心想:我命不久矣,但願在此之前你不會知曉我的真實身份,否則,我們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想必一心要剷除天魔教的你,也不會因爲我們這點情義而手下留情。
孟傳情心裡想着自己的事,夜未央也捏着酒杯,思索着他話中的含義,一時間兩人都安靜了下來。冉必之左右瞧瞧幾人,嘆了口氣,用陌陽刀柄敲着桌面,引起這兩人的注意,“你們兩個,一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現在天可不早了,是走是留,早做打算。”
夜未央瞧了一眼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霍春秋,道:“回吧,先送他回。”
孟傳情望向坐在自己身邊,一言不發的鄢商慈,關心問道:“商慈,你怎麼不說話?”
鄢商慈手撐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他,“你們兩個說話的時候,別人完全插不上嘴,讓我說什麼?”
夜未央輕笑,“行,現在我把他讓給你,你想跟他說什麼隨便說。”看向冉必之,“走吧,我們回家休養生息。”起身告辭。冉必之架起霍春秋跟着他一塊離去。
目送夜未央離開,孟傳情的心情越發的沉重,“商慈,我們也回吧。”有些事,不能逃避,他必須回去面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