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外樹林中。
水連環一行五人從舞獅臺奔逃到此處,得以片刻休息。這羣人中,除了落花、粟烈和流火,還有一個令水連環大感驚訝的人,正是剛剛在除魔大會上助她救下粟烈和流火的商羽落。
“商掌門,您爲何會救我們?”水連環不解。
商羽落望着受傷的三人,輕笑道:“我只是相信,會讓你奮不顧身去營救的人,一定有值得被救的地方。畢竟,你是因爲他才恢復了記憶,不是嗎?”
受傷的三人都已服下了迷迭粉的解藥,落花因爲傷勢太重,神志還有些恍惚,靠在水連環的身上喘着氣。粟烈和流火卻是清醒如常,幾人聽了商羽落的話,都有些意外,這個被稱爲女魔頭的人,竟然會有一顆善解人意的心。
這時,又聽商羽落道:“我若不救,江湖又將折損一片英豪,尤其是你這個小神醫。”言下之意,表明了水連環的復生是整個江湖之幸。
水連環與商羽落見面的次數雖然不多,心中卻早已將她當做了良師益友,此時聽了這肺腑之言,更是感激萬分,“謝謝你願意相信我們,大恩來日必報。”
“不必言謝。”商羽落笑吟吟地看着幾人,忽然道:“快走,有人追來了,我先替你們擋擋。”
水連環疑惑地看着商羽落,“你不受藥物影響?”迷迭粉對所有人都有效,只是內力高深的人能夠堅持的久一些,但商羽落一直堅持到現在,似乎絲毫也沒有受影響。
商羽落笑道:“不用擔心我,你們快走。”
水連環向來有個習慣,那就是任何新配的藥物,身上不會留過多的解藥,防止藥效生變。這迷迭粉的解藥她只留了三粒,已盡數給落花三人服下,沒有多的解藥給商羽落了,只能現配。可如今這種情況,現配肯定來不及。所以,她有些猶豫,盯着商羽落的臉看了會兒,瞧見她臉色始終如常,便放下心來。
“那你小心,我們先走了。”扶着落花和粟烈流火一起鑽進了樹林中。
商羽落目送四人離開,始終笑容滿面。水連環並不知道她有特殊的修煉功法,只要心性如常,自然不受萬物影響,何況只是區區迷迭藥。
片刻後,江才情追了過來。
拆掉了臉上的面具,氣色如常,與商羽落的特殊功法相同,他早就練就了百毒難侵的功夫。望着攔在前面的俊美男子,江才情有一剎那的失神,隨後才冷冷地問道:“是你救了他們?”雖然是女扮男裝,不過這張臉他可忘不了,幾次三番地攔在他面前,處處與他作對。
商羽落握劍防備,緩緩道:“你們的野心,葬送了那麼多人命,策劃了這麼多,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江才情盯着前方的樹林,冷聲道:“讓開!”身上的氣息驟變。
商羽落全神戒備,拔劍。剎那間,林中又是一陣刀光劍影。
再次相對的兩人,實力都有所改變。
商羽落幾經磨練,將無比神劍運用的更加出神入化,而江才情因爲夜未央也沒什麼時間練功,期間還受過傷,過度的操心和憂慮讓他未能在武功上有所提升。如此,商羽落對陣江才情一時倒難以分出勝負。
兩人戰鬥了數十個回合,樹林都被銷燬過半,見此情況,商羽落忽然罷手,對江才情道:“我不跟你打了。你心有所慮,我勝之不武。”
江才情還想再戰鬥,商羽落卻已將劍入鞘,道:“與其去追擊落花,倒不如擔心一下夜未央。”
商羽落的話,成功讓江才情罷手,緩緩卸掉手心的真氣,問道:“什麼意思?”
商羽落道:“小神醫撒下的那一把迷迭藥,幾乎所有人都倒下了,夜未央自然也不例外。如今,他可還人事不知躺在那裡呢。若是有人給他補上一刀,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話未說完,江才情身影一閃,人已消失不見。
江才情趕到舞獅臺的時候,暈倒的江湖人士多數都已醒來,有些已經陸陸續續地離開了。糊塗堂幾人也醒了過來,勞桑心和夏星辰是被掐醒的,人還有些迷糊。
江才情在這羣人中沒有發現夜未央的身影,臉色一變,奔到幾人身邊,問:“未央呢?”
“啊?”這一問,衆人才想起夜未央來,紛紛扭頭看了看四周,搖頭。
這時,農秋音奔到了幾人身邊,道:“落花被人救走了,未央哥哥好像也不見了。”
“冉弄衣呢?”江才情遷怒冉必之,一眼瞪了過去。就不該把未央交給那個笨丫頭!
冉必之被這眼神瞪的一個激靈,急忙回道:“那丫頭應該沒有中招……有她在,領主不會有事。”
“我們快去找未央哥哥吧。”農秋音說完,飛快地離開了舞獅臺。
冉必之剛想跟上,聽勞桑心道:“必之,領主那邊就交給你了。”
冉必之看向她身邊還昏迷不醒的霍春秋,點了點頭。縱然再放心不下夜未央,她還是得先顧着自己的丈夫。
這方,白晴和風淮也醒過來了。
白晴一醒過來,就望向舞獅臺的方向,一片狼藉的地方,空無一人。她想起自己在暈倒前最後看到的落花的臉,心裡始終放不下:那個人臉上的傷與最初的她是那麼相似,會不會他就是……傳情?
一同從懸崖上摔下來,一同沾到了毒草,所以纔有了一樣的傷疤?她不禁伸手摸了摸脖子後面的紅痕,最初自己身上的傷疤與落花的傷口如出一轍,只不過是風淮在崖底尋了毒草的根製成藥醬塗抹,日夜堅持下來,如今傷疤已漸漸消退,只留下了一些紅痕。
“白晴,你去哪?”風淮瞧見白晴走了,遠遠地跟上。
武林莊衆人也醒了過來,孟傳聞被風淮的聲音吸引,朝他瞅了一眼。這一瞅,便愣住了。風淮前面的那個白色人影,她的背影竟是那麼的熟悉,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陣陣微風襲來,吹動了白晴臉上的面紗,孟傳聞清楚地看見了那個白衣女子的耳朵和脖子,雖然紅痕斑斑,卻彷彿常常像這樣看着,這個角度看去,就像是……
“有些像傳心呢?”他喃喃唸叨。以前他這個大哥,一直都是跟在弟弟妹妹的身後,看着他們,保護着他們。
“你說什麼?”鄢商慈耳尖聽到了孟傳聞的話。
“商慈,我好想看到傳心了。”孟傳聞心裡有懷疑,卻又不敢確定。
鄢商慈聽後,吃了一驚,“你真的看到她了?”如果真是姐姐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傳情還活着?
孟傳聞想了想,道:“不太確定,我們追上去看看吧。”
白晴和風淮一路往蘇州城外而去。
風淮話多,一路上不停地問白晴去哪,幹什麼,怎麼樣,白晴有一句沒一句的答着。最後,風淮問了一句,“你是在追什麼人嗎?”他能夠看出白晴的焦慮和迫切的心情。
白晴依舊沒有理會風淮,腳步越來越匆忙。行了大概幾十米後,她忽然停下腳步,盯着前方,有些不安。
前方,江才情一行人也正焦急地尋找着夜未央。雖然是背對着白晴,她依然能夠感受到江才情身上散發的那一股冷冽的氣息。這樣的氣息,她既熟悉又害怕。趁對方還沒有發現自己,趕緊離開吧。
白晴想轉身離開,腳步卻不聽使喚:他們會不會也在尋找落花?萬一他們先尋到不是糟糕了。我這個樣子,他未必認得出來吧?面紗完美地遮住了她的臉,飛散飄逸的頭髮也與往日大有區別。如果夜未央不在這裡的話,其他人未必能夠一眼就能認出她。
白晴在原地想了想,最後還是裝作路人一樣,壓着氣息強自鎮定地往前走。一步……兩步……每走一步,就靠近江才情一步,意味着離危險更近一步。她不敢低頭,眼睛直視前方,不說話,大膽地往前走。
農秋音在樹枝上四處瞭望,冉必之認真地研究着地上的腳印,夏星辰在一處岔口找着,認真的三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白晴。
江才情害怕再一次發生蘇州城挾持事件,所以對夜未央的失蹤很是在意。他站在路中央,負手望着前方,找不到人,身上散發的氣息都是冷的。感覺到白晴走了過來,他微微側身,權當讓路。無關緊要的人,他向來不會多看一眼。
這時,冉必之三人回到了江才情身邊,“沒有發現領主和弄衣的身影,他們應該不在附近。”
“那我們去其他地方找找。”江才情淡淡道。
白晴聽了江才情的話,鬆了一口氣,距離江才情已經有好幾步的距離,再有幾步就進了樹林中,也可脫險了。正在想着,感覺背後有一陣風襲來,並伴隨着風淮的聲音:“白晴,小心!”
白晴還來不及反應,江才情已經竄到了她身邊,擡手一揮,扯掉了她臉上的面紗。待她扭過頭時,面對衆人的已經是一張熟悉的臉,雖然臉上還有些紅痕,但並不影響她的美麗,也讓所有人都一眼認出。
“孟傳心!”所有人都有些驚訝,“你還活着?”
白晴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白爲什麼江才情會認出她。她盯着江才情看着,從他眼裡看見了熟悉的柔情,每次面對她,或者說是面對她這張酷似莫邪女神的臉時獨有的柔情。
那一瞬間,她有些恍惚。如果……如果這個人能正常一些,她的心或許都能被融化了。只可惜,自己這張臉,也只是代替品吧?她冷然地撇過頭去,淡淡道:“你們是誰?”從一開始,她就在假裝失憶,此時也不是清醒的時候。
“你是……孟傳心嗎?”夏星辰問道。 www◆ttkan◆C〇
在場所有人或許都不敢相信孟傳心還活着,因爲一看到孟傳心,所有人都不免會想到孟傳情。那個無論經歷多少歲月更迭,他們都始終忘不掉的人。如果孟傳心還活着,那麼與她一同落崖的孟傳情也有可能還活着,這是這一刻所有人都想到的事。
“你們是什麼人?”風淮上前將白晴護在身後,“想幹什麼?”
“哪來的小子!這裡沒你什麼事,讓開。”冉必之在江才情還沒發怒前,先開口趕人。
風淮絲毫也沒有讓的意思,還想開口再說什麼,江才情拂袖一揮,將他遠遠地推開。接着一把抓住白晴的胳膊,“跟我走。”裝扮可以騙人,可氣息不會,白晴經過他身邊時,他就感受到了。
白晴知道自己打不過江才情,也怕江才情再次傷害風淮,所以也不掙扎,任由他拉着走了。她在江才情身上吃過的虧不止一次兩次了,深知除了夜未央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只能暫時跟着他尋求機會再離開。她還有孩子,決不能在此喪命,跟在江才情身邊至少是安全的。
“你認識我嗎?你要帶我去哪裡?”此時,她只能裝作不認識。
江才情也不說話,拉着白晴徑直往前走。冉必之幾人互看一眼,跟在身後。
這時,幾人後面傳來了腳步聲,孟傳聞、桑幼憂、桑俊、桑引言、莫雲蘇、鄢商慈一行在此時趕到,冤家路窄,止住了幾人的步伐。
孟傳聞看着幾人,詫異:“又是你們?”
白晴聽了孟傳聞熟悉的聲音,心裡一震,“大哥……”身旁江才情依然拉着她的手,身上的氣息更冷了。
“傳心,是你嗎?”桑引言瞧着白晴的背影,顫聲問道。對於女兒的背影,沒有人比她這個母親更熟悉。
冉必之不願與幾人過多糾纏,開口道:“這個女人叫白晴,不是你的女兒,你認錯……”
“你放開我女兒!”話未說完,桑引言猛然朝江才情衝了過去,一把推向了他的後背。
白晴感覺江才情的身體動了,似乎是朝身後打了一掌,生怕他傷了母親,急忙掙開手臂,運功抵擋住江才情這一掌。
江才情急忙撤掌,朝白晴看過去,微怒。白晴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毫無預警地倒在了地上。
武林莊衆人奔向白晴,桑引言指着江才情的鼻子,怒道:“你對我女兒做了什麼!”她是個不懂武功的弱女子,感受不到江才情身上冷冽的氣息,她只知道這個好像別人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一樣,一直冷着臉的人傷害了她的女兒。
江才情盯着眼前這個膽敢指着他的人,心中的怒氣緩緩升起,這個女人……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