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莊。
孟傳情悄無聲息地離開武林莊後,莊裡上上下下的人幾乎都忙着找他,而找的最勤的當屬桑幼憂了。她藉助自己大江南北的商號不停地打探消息,卻始終一無所獲,只得悻悻而歸。
莊伏樓自那次送孟傳心回家之後,就一直在武林莊做客。因爲有孟傳情在,每日談笑風生,互切武藝,在莊裡也算愜意。只是沒想到,孟傳情會悄無聲息地離開。
在莊伏樓看來,沒有孟傳情的武林莊,是非常無趣冷清的,所以,孟傳情離開的第三天,他就想離去。不過,最終他卻因爲孟傳心的一句話而留了下來。
“莊公子,你的劍法天下獨絕,可否傳授我幾招?”
興許她和孟傳情是姐弟的緣故,莊伏樓對孟傳心也懷有一股異樣的感情。雖奇怪她說出這樣有違師門的話,但還是點頭答應了。於是,武林莊上下的人經常看見這兩人在一起練劍。
因爲門派規矩,莊伏樓不敢將靈淵閣的武功外露,只是隨便指點孟傳心一些劍招。好在孟傳心的根基夠深,也勤於練劍,在莊伏樓這個好師父的教導下也算是進步神速。只是,當桑幼憂悶悶不樂回莊後,孟傳心就再也沒有心情練劍了,她的心中始終牽掛着孟傳情,就過去詢問情況。
被拋下的莊伏樓獨自一人在園中瞎逛,卻看到了令他驚訝的一幕——孟傳聞與鄢商慈正依偎在一起。他看着園中的兩人,心中疑惑連連:在盟主府的那幾天,鄢姑娘明明和孟兄弟很親近,爲何會突然轉投他人懷抱?鄢姑娘也不像是放蕩之人,難道是孟傳聞奪人所愛?孟兄弟是因此才離開的嗎?
帶着這樣的疑惑,莊伏樓去找了孟傳心,決定問一下孟傳情的事。不過,來到孟傳心房外時,他卻聽到了一段很不愉快的對話。
房間裡,桑幼憂正和孟傳心聊着天。
“我想,表哥不肯回來,一定是因爲商慈姐。”桑幼憂有些失落,“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爲什麼要放棄二表哥?”
孟傳心道:“她也是身不由己,父母之命,怎敢違抗?”
“呵……父母之命,若是我,管她什麼父母之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纔是最開心的啊。”
“聽父親說,是商慈的義父親筆書信將她許給大哥的。可我總覺得商慈不該如此忠於命運的,她不似這樣的人。”孟傳心的第六感向來很強。
桑幼憂趴在桌子上,悶悶道:“也許,這是老天給我的一個機會,讓我重新回到二表哥的身邊。整個武林莊的人都知道,自小我就喜歡二表哥,我一直以爲,將來我一定會成爲他的妻子。可是,他遇見了商慈姐之後,一顆心全被她勾走了。他喜歡的,我從不會討厭,既然他們兩情相悅,成全他們又何妨?我放手了,可是換來了什麼結果,二表哥被她傷透了心。如果這次我找到了他,就不會再放手了……”她強忍悲傷,端起桌上的茶,仰面一口而盡。
孟傳心自是明白桑幼憂的心思,輕嘆道:“幼憂,這幾天你辛苦了,若不是我不方便出莊,早就陪你一起去找傳情了。”
說到這裡,桑幼憂不禁笑了:“哦,我理解,你要陪莊伏樓嘛!”
見她眼裡的笑意,孟傳心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頗爲無奈,道:“幼憂,你別多想,是父親讓我想辦法留下他的。你也知道,他那樣的人,如果不是感興趣的東西,是看也不會看一眼的,更別說是留在莊裡了。一個劍客,最愛的只有他的劍和頂級的劍術,我只有用這個辦法,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留在武林莊。”
桑幼憂嗤笑:“姑父他又想打什麼鬼主意?”
“不知道,他的心思,我從來都猜不透。能看透他的人,如今卻已不在莊裡。”
桑幼憂道:“我覺得商慈姐好像變了很多,她不知道爲什麼將小麥丫頭趕走了,那丫頭無處可去,我給了她一些銀兩,自己找住處去了……”
莊伏樓沒有再聽下去,臉色蒼白僵硬,轉身離開。他想起了昨夜的那一幕。
昨夜,他在房中打坐,感覺房頂有黑衣人影竄過,懷着好奇的心情,他跟着那黑衣人一路出了城,到了城外的客棧。他趕到客棧二樓客房的時候,鄢商慈的貼身丫鬟正倒在血泊中。
小麥見了他,緊緊地抓着他的胳膊,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那絕望懇求的眼神,到現在莊伏樓還記得清清楚楚。雖當時不知事情原委,但此時,莊伏樓聽了孟傳心兩人的話,心裡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了:這或許跟鄢商慈的改變有關係。
難道,這件事跟孟兄弟的離開也有關係?
莊伏樓打算離開武林莊,在離開之前,他還是想問問孟傳情的事。於是,他去找了孟凡塵。
得知孟凡塵在書房,莊伏樓徑直闖了進去。書房內,除了孟氏父子之外,鄢商慈和桑引言也其中,外人突然而入,讓衆人甚是意外。
孟凡塵當即臉色一沉,道:“莊少俠,你有事?”
莊伏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站在一起的孟傳聞和鄢商慈,走上前去,道:“鄢姑娘,滅絕的滋味,你可還記得?”
鄢商慈含笑看着他,“不記得,怎樣?”
莊伏樓睜大了眼睛,驚道:“你怎麼可以不記得!枉費孟兄弟爲此費盡心思,精心醫治。他對你一片赤誠,難道你要如此回報他?”
孟傳心和桑幼憂此時也來到了房中,聽了莊伏樓的話,不禁有些佩服他。這個孤傲的劍客,除了他的小師妹,不爲任何事情所羈絆,卻甘願爲一個義字身陷一方,爲自己所堅持的情與義做鬥爭。
他欣賞孟傳情的品行爲人,將他當做真正的知己,守他所守,護他所護。他知道孟傳情愛這個女人,於是,便想爲他挽留這一份感情。
然而,早已忘卻一切的鄢商慈絲毫不給他機會,句句簡明卻讓莊伏樓啞口無言:“不然,我當如何?”
莊伏樓不知如何開口,桑幼憂替他道:“當然是以身相許!”
“幼憂莫要胡說!商慈已是你大哥的未婚妻,怎麼能讓她另嫁他人。”桑引言替自己的兒子說話。
桑幼憂嗤笑一聲,道:“姑姑,商慈姐是怎麼來武林莊的,每個人都知道,他和二表哥的關係,在場的每一個人也都是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呢?大哥奪人所愛,不覺得羞恥嗎?”
“幼憂!”桑引言一把拽過桑幼憂,輕喝道:“你個傻丫頭,幹嘛要一股腦地拆散他們?姑姑這是爲你好。”
“你若真爲我好,就應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我從不是一個自私的人。”
桑引言看見了桑幼憂眼中的真誠,忽覺得自己好愚蠢,對於愛情,她竟不如幼憂看的明白透徹,所以她的一生纔會充滿坎坷。而幼憂呢,一直無怨無悔的付出,卻是那麼的快樂,無憂。她付出一切不求任何回報,真是應了桑俊那句“普天之下,她只願爲孟傳情一人而傻”。
“桑姑娘說的沒錯,你和孟兄弟的關係,認識他的人都已知曉,更何況你與他早已有肌膚之親。我相信他絕不是負心薄情之人……”莊伏樓心直口快,竟也不顧女兒家的清譽,一心想要喚醒鄢商慈。而當事人聽後,卻完全不當回事,隻手玩弄腕間的玉鐲。
“莊少俠,你只是府中的客人,而這卻是我孟家的家事,不勞你費心。”孟凡塵強忍怒氣。
“孟莊主,孟夫人,你們早就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卻還坐視不理,難怪孟兄弟心寒,離家出走。”莊伏樓掃了一眼房中的幾個人,冷笑道:“武林莊被奉爲江湖第一大莊,不過莊裡人的作爲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孟兄弟光明磊落,生在這裡,真是天大的諷刺。”
“莊伏樓!你不要再說了。”孟傳心驚訝他竟說出這樣的話,唯恐孟凡塵發怒,急忙喝止。莊伏樓看了她一眼,臉上的情緒稍稍緩和。
孟凡塵看了一眼鄢商慈,見她臉色有些蒼白,忽然朝莊伏樓道:“莊伏樓!我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雖然你對小女有過救命之恩,不過,我想這段時間她已經好好招待過你了。沒什麼事的話,煩請離開。”
孟凡塵下了逐客令,莊伏樓也不好再說下去,他拱手道:“既然這裡不歡迎我,我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就此告辭了!鄢姑娘,我們在盟主府也曾患難過,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
莊伏樓急步出莊,行了不過幾裡,忽聞身後馬蹄聲傳來。回頭一看,只見孟傳心身着白衣,騎馬而來,她的手中還牽着一匹白馬。
孟傳心淺笑上前,遞上繮繩:“莊公子,我與你一同走。”
莊伏樓甚是驚訝:“你……爲何?”
孟傳心看向遙遠的天空:“我想做一回自由的鳥兒。在這個家裡,我們都是被囚在牢籠裡的鳳凰,無法展翅飛翔。只有傳情,他努力拋開了一切羈絆,成就了他的夢想。他給了我勇氣和希望,所以,我想去外面看看,看看這個世界,這個江湖。”
“你要去找孟兄弟?”
“是的。莊公子,傳情跟我說過你和他之間的事,很高興你能如此看重於他。我代他謝過了。”
莊伏樓淡淡一笑,“那我們一同去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