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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的星空之中,雨子飄然而立,回眸遠眺。
天羅仙域已湮沒在了點點星海之中,竟然叫人若有所失。
是放不下聽雨小築,還是離不開羅家,抑或是見到了那人,聽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話……
不知爲何,此時的心頭隱隱多了一分從未有過的牽掛。雖已遠離天罡,還是會禁不住想起某個蕭索的神情,還有落寞的雙眼。真如那句話所說,無論是隔着千里萬里,總有一絲神魂相牽,彼此不會失落了……
雨子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下,神色沉靜如水。她秀美的容顏,便若遠處星光一般的清冷而絕豔。而其雙眸中,悵然意濃!
片刻之後,雨子轉向去路。灼日高懸之下,天地盡頭的一顆星辰極爲不起眼。只是那一圈環繞的五彩光芒,於寂寥中憑添了幾分的神秘……
……
林一回到了值守的那座山峰,進了洞府後便用禁法封住了左右。他摸出百草蒲團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來,又拿出兩塊仙晶攥在手心,強行閉目入定,卻依舊是心緒不寧。
依着羅家外門弟子的規矩,尚有幾年才能隨意離開洞府結界。只要琪兒活着便好,一切不妨從長計議!
不過,據雷天透露,紫薇仙境的輿圖星位,應時變化而難以尋覓,須由九牧仙域告知後方能知曉。仙境開啓之日,身爲九牧弟子的雨仙子還將現身。而羅家的外門弟子,卻無緣此行。到時候,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那雨仙子,正是自己的琪兒啊!想要再次見到她,前往紫薇仙境乃是唯一的途徑。只可惜九牧仙域的威名讓人敬畏,卻不曾聽說過它的所在星位。不然,徑自尋去,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林一丟下仙晶,拿出兩枚圖簡來。一個是十八仙域的輿圖,一個是十五仙域的輿圖。其前後年代不一樣,且多有出入之處。兩者比對之下,他更留意那多出來的三個仙域。九牧,是另有他處,還是吳牧、玉守與皓滅的其中之一……
便於此時,“砰——”的一聲悶響從洞府門前傳來。林一恍然未覺,兀自看着圖簡若有所思。
洞府之外的十幾丈遠處,一身白衣的雷天有些惱怒。那小子一路上默不作聲,回到洞府之後又閉門不出。如今爲禁法所阻,便是再想問話都不能夠,真是豈有此理!
“林一!只須說出那草亭畫軸的來歷,我便放過你!如若不然,我拆了你的禁法,破門而入……”
雷天的叱喝聲直透禁法而去,洞府內卻沒有動靜。他哼了一聲便要發作,一道青色的人影攔在身前,舉手說道:“雷前輩三思!林師兄尚有值守在身,不受侵擾。您無端毀了他的洞府,豈非要與羅家爲敵……”
我不過嚇唬他,何時要與羅家爲敵?雷天看着挺身而出的女子,怒火稍緩,有些惋惜地搖搖頭,說道:“暮雲!你莫不是受那小子誘惑,這纔是非不分?他之前對你不軌,後又對雨仙子一往情深,如此薄倖之輩,你還要偏袒……”
暮雲臉色赧然,神色羞怯,人見猶憐。她眼光在雷天的身上一瞥,帶着逆來順受的溫柔與無奈,輕聲說道:“林師兄一個外門弟子,豈會知曉草亭畫軸的來歷,還望雷前輩明鑑……”
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不外乎如此!一個貌美如仙的女子,曾經玲瓏八面的女掌櫃,竟然成了這般模樣!雷天哼了聲,說道:“你那個林師兄,不僅知道畫軸的來歷,還要將其竊爲己有,乃我親耳所聞、親眼所見!”他伸手一指對面的洞府,正色又道:“那小子在聽雨小築前獻媚討好,差點打動了心地純善的雨仙子。幸虧被我撞見,才令其未能得逞!他如今要竊取畫軸,賊心不死……”
暮雲眼光一閃,說道:“林師兄或有苦衷,雷前輩豈可妄下斷言?”
雷天一時難以辯駁,有些錯愕地看着不遠處的女子。少頃,他禁不住露出苦笑來,說道:“利令智昏,意亂情迷!你這小輩,不可理喻!”其一甩袍袖,傲然離去。
暮雲衝着雷天的背影投以深深一瞥,轉而輕吁了下,低頭看着峰下的那片花叢,自語道:“我在凡間遊歷的十年間,曾遇到過這麼一戶人家。成婚十載,婆娘未見開懷,遭男人厭棄。有心納妾添丁,因家貧而不得如願。婆娘自賣爲奴,換得五兩金。男人不捨,婆娘泣道:爲你一笑歡顏,死不足惜……”
話至此處,暮雲緩緩轉過身來。禁法封閉的洞府,情形如舊。她不再言語,默默飛向遠方。
那女子言行古怪!洞府之中,林一擡頭看了一眼,神色疑惑卻不得其解。稍後,他又將心神沉入手中的玉簡……
……
高空之中,一輪灼日頗顯巨大。許是相距太近的緣故,隱約可見它上面的熊熊火焰在燃燒不止,還有難耐的熱浪風暴席捲而來,威勢驚人!
雨子來到此處,身形稍稍一頓。正前方是一道千里寬的五彩星雲,看似瑰麗多姿,卻流星如矢,罡風如瀑,兇險異常!其所環繞的星辰,便是不爲外人所知曉的九牧仙域!
雨子未作遲疑,長袖揮動,前方虛空扭曲,隨之出現一道黑色的裂縫。她往前一邁,身形倏然消失,下一刻已到了一山頂之上。此處的情形像是一個花圃,卻不見幾株花草,只有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坐在一個草棚裡發着牢騷:“老婆子是個粗人,擺弄不得靈丹妙藥,好不易有開花的異草,又被糟踐了……”
“黃婆婆!”
兩腳尚未沾地,雨子輕輕喚了一聲。她在九牧仙域只認得兩人,一個是師父,一個是黃婆婆。
老婦人擡起頭來,綻開滿臉的皺紋,說道:“是雨子回來啦!”其布衣釵裙,滿頭銀髮,笑起來神態慈和,與個尋常的農家婦人沒甚兩樣。其擺擺手,又道:“莫理我老婆子了,尋你師父去吧!”
雨子報以微笑,兩腮梨渦淺現。她欠了欠身子,轉而直奔百里外的一道雲峰飛去。
被稱爲黃婆婆的老婦人自顧看着荒蕪的花圃,接着顛三倒四地嘮叨着:“讓老婆子瞎忙活,誤人誤己啊……”
雲峰之巔,雨子落在了一間洞府的門前,裡面有人說道:“進來吧!”
那熟悉的話語聲,依然輕柔而帶着莫名的冷意。雨子的心頭一緊,垂首踏入洞府。未走幾步,她便忙着衝着石榻上端坐的人影躬身拜道:“師父……”
洞府內一塵不染,榻幾等物皆爲玉石煉就,頗爲簡樸素雅。榻上端坐的白衣女子,雲霧遮面,神情莫測。她看了眼身前的弟子,淡淡說道:“本以爲你一去三五載方能迴轉……爲師甚慰!”
雨子頭亦不敢擡,回道:“恐師父掛懷,弟子不敢久留!”
白衣女子沉吟了下,說道:“家中可好?可曾遇見過什麼人?”
雨子小心答道:“家中一切安好,弟子代義父謝過師父!來去匆匆,所見族中長輩及弟子之外,只有天罡雷家少主一個外人!”
白衣女子默然片刻,話語聲一緩,說道:“你身爲九牧之徒不比他人,當遠離紅塵方能有所成就!爲師早已厭倦此間,來日還須由你肩負重任,萬不可有所懈怠!”
雨子悄悄擡眼打量師父,依舊是什麼都看不清。她面帶慚色,說道:“弟子駑鈍不堪且修爲低劣,有愧師父教誨!”
白衣女子好似在笑,而話語聲平淡如舊,說道:“你數百歲的年紀,便已修至梵天境,還想怎樣?莫忘了,女子掌控天地,憑藉的並非神通……”
雨子神色茫然。離開了神通,如何掌控天地?
白衣女子沒了說話的興致,吩咐道:“去吧……”
雨子忙躬身稱是,慢慢退了出去,轉而飛至雲峰下的一間小巧的洞府之中,這才輕輕鬆了口氣。師父從不顯示真容,且性情古怪,讓她頗爲敬畏。曾記得,師父不許自己隨身攜帶那捲畫軸。故而,有關畫軸的一切,方纔根本不敢提起……
原先的洞府中,白衣女子忽而輕嘆了一聲,眼光中多了些許的幽怨。她手上多出一物,那是一截枯黃的竹竿……
……
羅家的後山結界之中,林一的洞府之內,其本人正拿着一枚空白的玉簡在忙活着。用了半日的工夫,將兩枚來歷不同的玉簡校對了一番,他想重新拓印一份無誤的十八仙域的星圖。無論以後去往何方,還須一圖在手,纔不至於迷失路途。
不過,星宇浩瀚無際,萬千星辰數不勝數,想要將之一氣呵成拓印下來並不容易。而專注一事,鬱郁胸懷爲之寬鬆了許多,林一便要繼續嘗試下去,卻神色一怔。他稍稍遲疑了下,隨即收起玉簡與蒲團,撤去了禁法,擡腳出了洞府往前看去,不由大爲意外。
十數裡遠處,肖權子帶着幾個羅家弟子正圍攻一青衣女子。那不是別人,竟然是暮雲?
與此同時,右側的峽谷間突然冒出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其中的雷天神色詫然,而羅恨子已是怒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