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徐寧
估摸着林辰活不成了,齊斯扣了個【6】作爲臨終關懷,剛好將積分數額再次湊整。
他退出遊戲空間,在牀上睜開眼。
午後橘黃色的陽光斜射入戶,投下一道暖烘烘的菱形,斜映在白襯衣上,倒像是將人腰斬。
齊斯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離吃晚飯還早,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至少說明他暫時沒必要拖着身體下牀,給自己準備生存資料。
一動不動地癱了一會兒,盯着牆壁上的光影偏移了一掌的距離,齊斯終於動了動手指,挪了下肘關節,抓過枕邊的手機。
考慮到舉着手機玩更加耗費精力,他不情不願地翻了個身,側躺着解鎖了手機屏幕,直接進入遊戲論壇,搜索了【董子文】這個名字。
對於董子希能以新人的身份進入正式池,齊斯有諸多猜測,其中一條便是……和他那個早死的弟弟有關。
具體是什麼關聯,還要蒐集更多的信息纔能有判斷,當然這不妨礙齊斯先在論壇裡找找線索。雖然大部分人都會有意隱藏自己的真名,但說不定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呢?
搜索結果加載出來,只有寥寥幾個看上去相關性比較高的帖子。
齊斯的目光落到一個標紅的帖子上:
#【掛人】一個叫董子文的畜牲,害死了我們所有人!#
帖中具體描述了一個自稱叫做“董子文”的少年,一進副本就不怎麼合羣,後面更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消失不見了。
起初玩家們並沒有太在意,直到他們發現多處地方的關鍵道具莫名其妙地消失,NPC的仇恨值莫名其妙地增高,副本難度莫名其妙地飆升,才知道那個“董子文”開啓了副本的TE通關路線。
玩家們只能去找“董子文”,提出要和他合作。結果“董子文”非但不答應,還設計將NPC的仇恨目標鎖定在了他們身上,害得他們被追得慌不擇路。
他們好不容易擺脫了鬼怪,誤打誤撞地摸到了出口,卻發現門被從外面反鎖了,不用說就是最先離開的“董子文”乾的。可想而知,他們在絕望和憤恨中困死在了副本里,並不約而同地將生命的最後半小時用在了掛人上。
帖子是兩年前的,時間倒是對得上。不過“董子文”這個名字實在普通,不排除其他人以此作爲假名的可能性。
齊斯順手點了個收藏,結果又跳出要求他註冊實名的提示。他只能採用最原始的方法,將帖子的內容截圖下來,保存在相冊裡。
論壇裡照例是些水帖、交易貼、攻略帖和真假不辨的“小道消息”帖,一羣人嚷嚷着“傅神”的大名,愚蠢地懷着一覺醒來就能擺脫詭異遊戲的希冀。
【越來越能感受得到遊戲對傅決的偏愛了,不,更準確地說,是傅決太適合這個遊戲了。這一路過來沒有任何解謎難得倒他,所有副本要求的知識他都有,簡直和人形計算機一樣!】
【傅神在副本最後說的那番話震撼到我了:“人類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無需舊神的干涉;任何妄圖成神者皆應被誅殺於神座,包括我。”好大的魄力,不愧是首席!】
【睡前許願,希望明天一覺醒來聽到最終副本通關的消息。我是傅神的狗,汪汪汪!】
齊斯:“……”
他很想把所有含有“傅決”“傅神”“首席”等關鍵詞的貼子都屏蔽掉,無奈遊戲論壇好像有意要用垃圾塞滿他的眼睛,並不提供屏蔽選項。
他只能自發無視首頁的大堆反智廢料,自顧自去搜索《盛大演出》的通關攻略和心得。
一共三十九條,都是關於NE結局“血腥悲喜劇”的。達成方法爲嚴格遵守查理制定的遊戲規則,在大逃殺環節活到最後,成爲唯一的倖存者。
有理論派玩家言之鑿鑿地分析:
【從《盛大演出》這一副本中,我們不難窺見詭異遊戲的惡意。它想盡一切辦法催生玩家的罪惡,引誘我們背棄道德,異化自己的人格。】
【每一輪遊戲如果不想慘死,必須得想辦法讓其他玩家出局,代替自己承受痛苦的死亡過程。除此之外還不夠,玩家必須得在遊戲規則之外進一步害人(即使用道具殺死其他玩家),否則只會陷入無休止的循環。】
【生存或是死亡?自己堅守道德去死,還是背棄道德活下去?詭異遊戲毫不掩飾地將這個問題赤裸裸地擺在每個人面前,逼迫我們做出選擇。】
【死去的人未必是善人,但每個活下來的人都有罪。我其實一直有一個疑問,哪怕通關了最終副本,結束了詭異遊戲,我們這些人真的能回去嗎?真的還會被世界接納嗎?】
齊斯饒有興趣地往下看,發現有不少玩家也表示了悲觀態度。
有人說,自己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全靠詭異遊戲的實現願望機制吊着一口氣;有人說,如果所有詭異都消失了,聯邦知道他們曾經是“玩家”,恐怕會出於維護社會安定的考慮,嚴密監管他們;更有人自暴自棄地提出,既然大家已經受了那麼多苦了,還有被針對、排擠的風險,那倒不如把更多人也拉進遊戲來……
這個帖子不知不覺就成了屠殺流玩家的言論陣地,至今仍未被封,大概有些釣魚執法的色彩在。
齊斯爲所有實名留言的蠢貨幸災樂禍了一秒,又在論壇裡搜了“第33中”的關鍵詞,依舊搜出一堆NE通關攻略。
他大致掃了一眼,確定在這個副本中,進了老師辦公室就活不成了,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雖然他對林辰這個工具人還算滿意,但在《玫瑰莊園》副本中,到底由於經驗不足留下了不少破綻,天知道人家會不會忽然腦子開竅,回過味來……
不管怎麼說,死人始終是最令人放心的。
退出遊戲論壇後,齊斯忽然有點想看書了。
在《盛大演出》中進行了不少戲劇相關的文本閱讀,他不免回想起自己年少時對閱讀禁書的癖好。
如今想來,他不過是需要一種強烈的心理刺激,卻又因爲年齡過小,無法將一些想法付諸實施,只能退而求其次,從書本中汲取營養。
但不可否認,書本確實可以帶來很多和實操不一樣的體驗,比如多角度的想象和更細緻的刻畫。
齊斯又翻了個身,計算了一下從自己的臥房到客廳的書櫃之間的距離,終究放棄了去找書看的想法。
他摸出手機,搜了幾個記憶裡的書名,不出所料什麼都沒有搜到。
太多東西是“被禁止”的了,紙質書籍或許還能在小範圍內流通,某些電子書卻早被從數據庫中抹去了所有痕跡。 好在,齊斯對重溫舊書沒什麼執念。
他退出瀏覽器,點進開心消消樂,接着第一千零九十八關玩了起來。
傍晚五點,齊斯終於起牀了。
他看了眼窗外陰沉下來的天空,拖着腳步走進廚房,選了一包方便麪開了。
倒黴的是,在他拎起熱水瓶,倒出半碗水後,才發現裡面灌的水早就不燙了。
他有兩個選擇,要麼重新加熱一壺開水,要麼打開竈臺,用方便麪的料子煮一碗麪。
齊斯考慮了兩秒鐘,覺得自己不是很餓,於是放下方便麪,折回臥室,再次躺回到牀上。
暮色逐漸濃郁,昏黃的街燈在道路兩旁一溜亮到天邊,爲黑天染上幾縷大地的色澤。
手機忽然響起提示音,齊斯看到,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
【晉餘生】:老齊啊,明天說好要一起聚一聚的,你還記得吧?你如果沒別的安排,就不見不散了。
齊斯微眯了下眼,終於從腦海中調出一小截差不多快褪色了的信息。
晉餘生喜歡上了個女孩,約好一起玩劇本殺,想拉他去充場面……
這事放在任何其他人身上都算正常,但放在晉餘生身上,則說不出的古怪。
當時齊斯考慮到許久沒讓晉餘生欠新人情了,便順口答應了,後續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如今再被特意提醒了一下,還夾帶着一種刻意隱藏的鄭重,就由不得他不在意了。
聽晉餘生的口風,他喜歡的那個女孩應該是個“正常人”;若是成了,晉餘生恐怕也會漸漸淡出灰色地帶,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人一旦鬆懈下來,很容易在細節上露出馬腳,無數指向非法勾當的證據或許就會在開玩笑、酒後這些場合吐露……
而更重要的是,齊斯發現,自己的很多事都是和晉餘生交接的。他要是離開了這個圈子,短時間內還真找不到可替代的人……
“麻煩啊……”齊斯坐起身來,將交流的消息連起來看了一遍,本還平靜的心情又一次感到隱隱的煩躁。
他一向多疑,認識的人中只勉強信得過晉餘生,所以纔將其拖進灰色地帶,負責一些零碎的活計。這也就導致,一旦晉餘生這環出了問題,他也將離東窗事發不遠。
他確實考慮過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也計劃要多找幾個人做替代品,可一直沒來得及實施。現在看來,很多事項要提上日程了。
“果然在最開始,就不應該寄希望於一個平庸的普通人能長久地與我爲伍。我早該想到,總有那麼幾個蠢貨該死地嚮往所謂的平靜生活,熱衷於‘急流勇退’的戲碼……”
齊斯將自己向後砸到牀上,重音吞沒了最後幾個字眼。
他忽然察覺到一絲違和,晉餘生和他相識多年,應該對他的行事有清晰的認知,爲什麼還會想着要約他一道過去呢?
齊斯看了眼日曆,明天正好是“4月1日”。
……
4月1日清晨,齊斯在八點整起牀,下樓買了個雞蛋灌餅,便坐上公交車。
八點五十一分,離約定的時間還差一個小時零九分鐘,他到了站,調出手機導航。
他在“您已到達目的地附近”的提示音中轉悠了足足半個小時,依舊沒找到那個傳說中的劇本殺店,只能在廣場上找了張長凳坐下。
這處地界不算老,但也不算新,飯店還未開張,只有幾個服裝店開了門,一面驅趕堵在門口的乞丐,一面打亮店裡的燈。
乞丐們拖着鋪蓋挪了地方,有幾個甩手而立,目光往齊斯這兒亂瞟,像極了下水道里瘦骨嶙峋的耗子覬覦一塊發臭的奶酪。
他們很快有了決斷,木着缺少表情的臉,搖搖晃晃地向齊斯走來。
一邊走,還一邊從口袋裡摸出藍藍綠綠的收款碼,用混濁無光的眼睛盯着齊斯看。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齊斯不得不站起身來,又往遠處轉悠了一圈。
九點四十六分,齊斯終於在朦朧的晨光中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扎一根棕色小辮,摘了墨鏡,衣服也換成了與往日不同的藍色T恤。
是晉餘生。
在他身後落後幾步的地方,跟着一個穿灰色外套、黑色牛仔褲的長髮女子,看上去二十奔三,模樣只能說是清秀。
晉餘生也看到了齊斯,快步走了過來,有些拘謹地介紹:“齊斯,這位是……我和你說過的。”
“伱好,我叫徐寧。”女子走上前,笑着打招呼,“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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