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諸事已了,衆人便準備撤退,正行之間,前方忽然出現一個一身紅衣,身材十分誘人的中年女子。
蕭璟伸手攔住躁動的衆人,上前一步,拱手道;“原來是武師傅,你孤身前來,可是有什麼話要帶給我?”
武搖紅點點頭道:“三日之後,在老地方不見不散,希望公子莫要失約。”說罷,也不等蕭璟反應,直接如飛而逝。
蕭璟心念一轉,心知趙敏是怕貿然前來,被各大派仇恨集火,反倒讓他難做,因此索性暫時不做見面,等過幾日再單獨相聚。
二人這般沒頭沒腦的兩句話,羣雄聽的不明所以,但畢竟是人傢俬事,也不好貿然詢問,因此倒也沒人沒有眼力的阻攔或者打破砂鍋問到底。
只有有限幾人大概猜到一些情況,但也不好說什麼。只有站在蕭璟身後的周芷若心如明鏡,美目閃動間,臉色略微一變,隨即又恢復正常。只是心中已是思緒百轉,各種不爲人知的念頭紛呈而來,讓她原本充滿甜蜜的芳心中驀然涌起幾分酸楚。
其時夜色已經深沉,羣雄來到西門,驅散把守城門的官兵,出城數裡,楊逍已率領騾馬大車來接,向衆人賀喜道勞。
空聞大師道:“今番若不是武當、丐幫、明教各位相救,我中原六大派氣運難言。大恩不言謝,爲今之計,咱們該當如何,便請張真人示下。”
張三丰謙虛道:“老道雖然年歲癡長,見識識淺薄,有甚麼主意,還是請少林方丈發號施令。”空聞大師堅執不肯。
張松溪道:“此處離城不遠,咱們今日在韃子京城中鬧得這麼天翻地覆,那奸王豈能罷體?定必派遣兵馬來追。咱們還是先離此處,再定行止。”
何太沖道:“奸王派人來追,那是最好不過,咱們便殺他個落花流水,出一出這幾日所受的惡氣。
張松溪道:“韃子再來,必是兵馬衆多。大夥兒廝殺半夜,各有勞損,要殺韃子也不忙在一時,還是先避一避的爲是。”
空聞大師道:“張四俠說的是,今日便是殺得多少韃子,大夥兒也必傷折不小,咱們還是暫且退避。”
少林掌門人說出來的話畢竟聲勢又是不同,旁人再無異議。空聞大師又問:“張四俠,依你高見,咱們該向何處暫避?”
張松溪道:“韃子料得咱們不是向南,便向東南,咱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徑向西北,諸位以爲如何?”
衆人都是一怔。楊逍卻拍手說道:“張四俠的見地高極。西北地廣人稀,隨便找一處荒山,儘可躲得一時。韃子定然料想不到。”
衆人越想越覺張松溪此計大妙,當下撥轉馬匹,徑向北行。行出五十餘里,羣俠在一處山谷中打尖休息。楊逍早已購齊各物,乾糧酒肉,無一或缺。
此時得脫大難,各派人士俱感劫後餘生,心有餘悸。衆人談起脫困的經過,都說全仗蕭璟和張無忌二人相救,否則被困高塔之上,只怕衆人無一能活。
空智大師道:“中原六大派原先與明教爲敵,但張教主以德報怨,反而出手相救,雙方仇嫌,自是一筆勾銷。今後大夥兒同心協力,驅除胡虜。”
衆人一齊稱是。只有滅絕師太臉色僵硬,不做回答。她跟明教尤其是楊逍之間仇深似海,實在無法一朝放下仇恨。但不管她願不願意,峨眉派這次卻是實實在在的承了明教老大的人情。
滅絕師太雖然爲人稍嫌偏激乖戾,但一向是非分明,恩仇必報,不失一派宗師的胸襟與氣度。內心權衡一番之後,滅絕師太打定主意,以後只針對楊逍一人,至於明教其他人,只要不故意找茬,她也就不爲已甚。
衆人雖然對元庭怨念極深,但說到如何報仇,各派議論紛紛,難有定見。最後空聞說道:“這件事非一時可決,咱們休息數日,分別回去,日後大舉報仇,再徐商善策。”當下衆人均點頭稱是。
歇息片刻,衆人精氣神漸漸恢復巔峰狀態,左右無事,便各自攀談閒聊。俞蓮舟道:“今日韃子一方突然涌現許多高手,實是出乎我等意料。密宗高手和大內太監也就罷了,單說先前攔住我兄弟二人和滅絕師太的那四個高手,武功着實不凡,可此前我竟然從來沒聽說過他們的名號,可見武林中臥虎藏龍,實是小覷不得啊!。”
滅絕師太冷哼一聲,道:“那個關佑良撞了大運,居然得了挑花島的傳承。想東邪前輩縱橫一生,是何等超塵拔俗的人物?這關佑良不過蠅營狗苟之輩,得上天垂青,僥倖得此機緣,不知珍惜向善,反倒和韃子沆瀣一氣。來日貧尼騰出手來,定要手刃此賊,爲本派祖師清理門戶。”
俞岱巖道:“不想桃花島武學再現江湖,還落到奸佞小人手中,果然是多事之秋啊。”
蕭璟道:“那四個人應該不是真的投靠了韃子,想來他們是準備找我報仇,又擔心力量不夠,恰好韃子也要對付我,這兩方便一拍即合,同流合污。”
史火龍道:“不知除了關佑良之外,另外三人和幫主有何深仇大恨?非要三番兩次的糾纏不休?”
蕭璟道:“無心神尼跟我有殺子之仇。至於另外二人,看他們武功路數,應該是嶺南杜氏兄弟,不過他們跟我倒是素昧平生,大概是受了無心神尼蠱惑吧!”
滅絕師太低垂的眉毛一皺,不解道:“那無心神尼既然是出家人,舉止不端也就罷了,怎地還有兒子?”
華山派鮮于通忽然插口道:“那無心神尼是半路出家的尼姑,據說當年是因爲一場情變纔出的家。她年輕時是苗疆一帶出了名的美人,也是蠱道世家幽山峒的傳人。據說她的蠱術早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如今已是苗疆一帶首屈一指的蠱道行家,而且她性格喜怒無常,武功又高,被列爲當地最不可招惹之人。”
滅絕師太道:“想不到鮮于掌門竟然對苗疆之事如此熟悉,對無心尼姑平生更是如數家珍。莫非你認識她?”
鮮于通臉色微變,忙不迭搖着摺扇道:“哪裡哪裡,在下年輕時喜好遊山玩水,結交江湖豪傑。這些都是聽一個苗疆朋友說的。”
張無忌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忽然道:“聽說苗疆有一種極厲害的蠱,叫做金蠶蠱毒,不知鮮于掌門有沒有聽說過?”
鮮于通乍聞此言,猛地一驚,內心突突直跳,強自鎮定道:“這個倒是沒有聽說過。我那朋友只是跟我大略說了些苗疆趣事,具體的情況倒也沒有一一詳盡說來。”接着又試探道:“張教主說道這金蠶蠱毒,莫非還有什麼說道不成?”
張無忌嘴脣微張,勉強將幾欲脫口而出的話嚥了回去,頓了頓,最終道:“那無心神尼既來中原興風作浪,日後說不定還有交際,提前瞭解一下她的手段,也好做些針對性的佈防。這金蠶蠱毒若是分量輕也就罷了,當世並非無人可解。可若劑量過大,則中者無救,諸位還需小心啊!”
蕭璟道:“在除掉我之前,她應該不會隨便對各位下手,諸位只需小心行事,量來應無大礙。”
滅絕師太道:“她的兒子又是何人?”
蕭璟道:“去年被我擊殺,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採花賊無花公子就是她的兒子。無心神尼年輕時曾跟一個年輕俊彥傾心相戀,但後來慘遭遺棄,那人又戀上別的女人,於是便心性大變。”
衆人豎起耳朵聽他說着這江湖秘聞,蕭璟頓了頓,接着道:“苗女雖然素來多情,但同樣個個都是剛烈之輩,豈能受此屈辱?無心神尼本是大族出身,爲了那人甚至叛出家門,沒想到遇人不淑。糟此大變,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給那人下了重蠱,而自己則削髮出家,做了絕情庵的住持。彼時她已經身懷六甲,孩子出生後,被她百般寵溺,要什麼給什麼。她不許自己喜歡的男人三心二意,但對自己的兒子卻是嬌寵無比,那孩子稍稍長大後,喜歡幹些偷香竊玉的勾當,無心神尼不但不責罰,反而爲他撐腰。久而久之,終於將那孩子慣成了一個惡貫滿盈的採花賊。”
空聞方丈雙手合十,嘆道:“慣子如殺子,無心神尼因爲寵愛孩兒,便無原則的助他爲惡,最終因果輪迴,報應不爽,反倒間接促成無花公子的殞命。可見萬事萬物皆有因緣關係,種惡緣,自然得惡果。”
蕭璟接着道:“無花公子在苗疆作威作福慣了,心生煩膩。他聽說中原九州,地大物博,如詩如畫,便來到中原之地,繼續禍害良家女子。此人膽大包天,居然直接跑到兩湖之地,攪擾的各處不得安寧。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找到他之後,一番激鬥之下,將其打死了。無心神尼愛子心切,便出山跑來報仇。江湖上恩恩怨怨,今日我殺你,明日你殺我,不外如是。”
宋遠橋點頭道:“似無花公子這般毀人名節,致使無數美滿家庭破碎的淫賊,自然百死莫贖其罪。蕭幫主殺他爲名除害,實是大快人心,不枉我等以俠義正道自詡。”
俞蓮舟附和的點了點頭,道:“那蕭幫主口中的杜氏兄弟又是何人?此二人用的都是軍中殺伐的長兵器,武功之高,便是我也拿之不下。照理說有如此武功,不該是籍籍無名之輩纔對。”
蕭璟道:“他們當然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不過他們從未來過中原,因此名聲一直都在天南之地流傳。此二人祖上出過萬人敵的猛將,後來轉而踏入江湖之後,將自家功夫稍加打磨修改,竟然也是一套精妙無比的上乘功夫。他們在嶺南被人稱之爲槍戟雙殺,縱橫不敗,名聲如雷震耳。”
殷天正白眉一軒,插嘴道:“莫非是‘一槍一戟平生意,縱橫天南三十年’的杜方伯、杜平仲昆仲?”
蕭璟詫異道:“鷹王認得他們?”
殷天正道:“我掌天鷹教之時,倒是和他們有些生意上的來往,只是從沒見過真人。”
範遙道:“既然這二人在嶺南地位如此崇高,那不好好的做他們土皇帝,卻跑來中原蹚渾水,莫非是嫌命長了?還是說多年不敗,給了他們老子天下第一的錯覺?”
蕭璟搖頭道:“這兄弟二人頗有俠名,應該不至於是非不分。我覺得他們極有可能中了無心神尼的惑心蠱。”
滅絕師太一驚道:“可我觀他們行爲似乎一舉一動全都是自發行爲,完全沒有一絲豪被操控的跡象。”
蕭璟道:“這就之惑心蠱的可怕之處了。它在冥冥中影響人的心智,讓人發自內心的爲蠱主做一切事,而平日裡的一切習性都不會有多大變化,只有在涉及到蠱主之時纔會迥異平常。便是中蠱的人自己也不覺得自己的行爲被人操控,更不會認爲有什麼不對。”
滅絕師太心有餘悸,嘆道:“可怕,可怕!要如何解救?”
蕭璟無奈道:“基本無救,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了蠱主,那惑心蠱無人操控,自然就沒有任何作用了。”
衆人一番談論之後,天色漸明,蕭璟囑託史火龍等人先行迴轉總舵,而他自己則告別衆人,繼續回去大都城。
溫言軟語安慰了一番周芷若,並暗中讓史火龍等人保護好她之後,蕭璟在周芷若強烈不捨和略帶幽怨的目光注視下,轉身走向了大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