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兒啊,”楊夫人摸着自己的心口,苦臉道,“當初我拋下她,跟着你們父子東奔西跑,照顧你們父子,我已經覺得良心不安了!最近這一兩年,我總會夢到寶梳的爹,我覺得他是陰魂不散纏上我了。他怪我當初狠心拋下寶梳,跟着你爹跑了,就算做鬼都不打算放過我……”
“二孃您是不是太思慮過頭了?寶梳的爹已經死了很多年了,怎麼會再來纏着您呢?”
“不管怎麼說,晉兒,我都得讓寶梳認了我這個娘!你就當幫幫二孃,別把裡弦書院的事情告訴寶梳,行嗎?我這麼做也只是想幫她,讓她知道把繡莊開下去不容易,但凡她肯受我的幫襯,那我們母女倆的關係就會慢慢變好,如此一來,我們一家子不就更熱鬧了嗎?”
楊晉點頭道:“我剛纔說過,我不會告訴她。但是二孃,這種事情您最好別再幹了。寶梳很聰明的,就算她有犯糊塗的時候,您別忘了她身邊還有個阮麴塵在。您再幹這樣的事兒,被阮麴塵發現了,您到時候還拿什麼面目去見寶梳?”
“我明白,你放心吧,我往後都不會再幹這種事兒了。我聽說今兒寶梳那場佈施辦得很成功,連景王妃都去了,看來她是真有點本事的。既然她自己有本事,那我自然就放心多了,也犯不着再出這種餿主意了,你說是不是?”
“二孃知道最好,那您歇着,我先走了!”
楊晉離開後,楊夫人立刻把貼身僕婦丘平叫了過來吩咐道:“拿些銀子,去把那四個都打發了!”
丘平剛纔在屋外邊聽到了些動靜,驚訝地問道:“難道大少爺已經查出來了?”
“人家那個捕頭不是白做的,那四個太不小心了,三兩下就讓晉兒給查出來了!這事兒你趕緊去辦,明日一早就讓他們出城,不許再回臨安了!”
“知道了,夫人!那寶梳小姐那邊……”
“晉兒答應了我不會告訴寶梳的,他向來說話算話,不用擔心。”
“可是……大少爺不說,寶梳小姐那邊就沒起疑心嗎?”
“唉!”楊夫人揉了揉額頭皺眉道,“我也正在想着這事兒!可你說,我總不能開門見山地去問寶梳吧?”
“要不這樣,”丘平出主意道,“您不是要幫施夫人辦募捐的事情嗎?寶梳小姐辦佈施不也是爲了打響自己的名號嗎?做募捐可是件大善事,把她拉上,她未必不會答應。您說呢?”
楊夫人忙點頭道:“這主意好啊!正巧後日我們還會聚一回,商量募捐當日箇中細節。叫上寶梳,我們娘倆就能說說話,順便我也得套套她的口風。這樣,明日一早你讓戈兒去送帖子。我看寶梳倒挺喜歡戈兒的,每回打她那兒回來都是高高興興的,就叫戈兒!”
“夫人放心,奴婢明日一早就把帖子給少爺。”
“嗯,你這主意真是好,”楊夫人軟軟地靠在鎮上,長吁了一口氣道,“叫寶梳跟我一塊兒辦募捐,我們倆多些機會親近,關係自然會慢慢改變。我一定要讓寶梳認回我這個娘,讓她重新相信我!還有個事兒你去打聽打聽,最好能有點確切的消息。”
“夫人請吩咐。”
“陳家的少爺是不是喜歡景王府的那個小郡主?”
“您說意舒郡主嗎?”
“對,就是羅意舒。”
“夫人覺得陳家少爺會喜歡意舒郡主嗎?”
“你先別多問了,給我打聽點實在的消息回來再說!”
“明白了,夫人!”
第二天一早楊戈就去送帖子了。不知道爲什麼,最近他很喜歡往寶梳家跑,一聽說要去給寶梳送帖子,連早飯都不吃就跑了。
進了阮府,他熟門熟路地往裡走。過二門時,興許走得太快了,跟門裡走出來的人撞了一下。那人哎喲了一聲,叫道:“誰撞我呀?”
“哦,是樂樂啊!”楊戈認得樂樂,忙笑道,“撞疼你啦?是我,你老闆娘姐姐的弟弟。”
樂樂嘟着嘴揉了揉發疼的鼻樑抱怨道:“把我鼻子撞歪了怎麼辦?”
“你這長相,就算鼻子沒了也能迷死你家絨絨的!”楊戈天生一張甜嘴兒。
果然,樂樂立刻笑如豌豆花,毫不客氣地點頭道:“那倒是!”
楊戈忍俊不禁,指了指他手裡拿着的一張招子問道:“幹什麼用的?我姐姐要招什麼人嗎?”
“哦,老闆娘姐姐要招幾個裁縫,叫我把招子貼外頭去。不跟你說了,楊戈,我要去貼招子了。”樂樂說完就跑走了。
楊戈一邊回頭看樂樂一邊繼續往門裡走。走了沒兩步,又差點跟人撞上,這回是他姐夫了。他忙嘴甜地喊了一聲:“姐夫!”
“又來找你姐姐?”麴塵反揹着手看着他問道。
“嗯,我孃親讓送個帖子來。”
“給我。”
麴塵接過了楊戈手裡的帖子看了一眼,道:“辦募捐會?”
“對,我孃親她們幾位夫人最近正在弄這個募捐會,打算籌點善款支援前線抗敵。姐夫你不會不讓姐姐去吧?”
麴塵笑了笑,把帖子還給他道:“隨你姐姐高興,不過,我怕你要白跑一趟了。”
“爲什麼?”
“在你來之前,景王妃也派人送來了一封帖子,內容和這個差不多的,你說,你姐姐是願意跟景王妃一道辦募捐會,還是跟你那位好孃親呢?”
“啊?”楊戈有點失望道,“那是顯而易見的了。”
“行了,我還要出門,自己進去吧!”
“等等,姐夫!”
“還有事?”麴塵轉身問道。
“是這樣的,姐夫,其實我孃親真的很想跟姐姐和好如初,雖然我知道有點難,但是,你和姐姐能不能給我孃親一個機會啊?你們不知道,你們沒來臨安前,孃親總是念叨姐姐。還有還有,孃親最近老是做惡夢,夢見姐姐的親爹來找她,晚上都睡不好覺。姐夫,我孃親是真心想跟你們成爲一家人的!”楊戈態度誠懇地說道。
“你姐姐不是說了嗎?一切隨緣。”
“那得隨到猴年馬月去了?我孃親心裡真的不好受,加上老做夢夢見姐姐親爹的噩夢,人都憔悴了好多了。”
“你姐姐的親爹死了都多少年了還來找她?”麴塵蔑笑道,“我看不是我岳父大人故意跟她過不去,是她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早知如今又何必當初呢?要解噩夢纏身的話,你姐姐未必是靈丹妙藥,到寺裡去求道靈符或者找人給我岳父大人做場超度法事,可能還實在點。”
“姐夫你也別這麼說我孃親。這些年她也不好受,總說對不住姐姐和姐姐的親爹。她自己又不敢回藕新鄉去,怕給人攆了,爲了讓心裡好受一點,她就每年都派我大哥回去接姐姐,可惜姐姐都不肯來,她還在廟裡爲姐姐的親爹設了牌位,每個月都準時去添香油錢,所以我孃親她真的是很有誠意的。”
“她居然爲我岳父大人設了牌位?”這讓麴塵有些意外。
“真的,不哄你的,就在靈隱寺裡頭。你要不信,可以讓姐姐問我孃親。”
“沒那個必要,隨她吧!”
麴塵說完就走了,楊戈只好轉身去找寶梳了。果然,景王妃的帖子先一步到了寶梳這兒,邀請寶梳明日跟她一塊兒前去靈隱寺裡與幾位夫人商議募捐的事情。寶梳雖然知道這次募捐的發起人是施夫人,但她還是決定去會一會那位傳說中的施夫人。
四月二十三這日,風和日麗天氣晴朗,與會的幾位夫人都早早攜了自家閨女或者侄女兒來到了靈隱寺裡。寶梳和景王妃是一塊兒到的。等她們到了事先約好的禪院時,其他幾位這才知道原來寶梳也參與其中了。
陳夫人的態度是顯而易見的,只是上前跟景王妃打了個招呼,彆扭身走了。百里夫人和其他兩位並不認識的夫人也一樣,唯獨高夫人性子熱忱,湊過來和寶梳說話。不多時,主持方丈法閔前來見禮。他因爲不認得寶梳,所以照例客氣地問了一句,寶梳不等高夫人介紹便笑道:“法閔大師真是貴人多忘事兒!這才幾日功夫,竟忘記我是誰了?”
法閔聽着這聲音十分耳熟,猛然想起了之前闖到門前的那位阮夫人,暗驚之餘忙問道:“你可……阮府上的那位阮夫人?”
“法閔大師想起來了?”寶梳笑吟吟地對他道,“上回你說有貴客要招待,不方便見我,可還記得?”
法閔有些尷尬了,忙點頭道:“是是是,老衲想起來了,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上回失禮了,請阮夫人不要見怪!”
“哪裡,上回的事兒我早忘得一乾二淨了!對了,法閔大師,我聽說打明日起,施夫人要在寺裡爲施家老夫人辦七日誦誕是不是?”
“這……的確是……”
“施家不愧是大戶人家,”寶梳故意誇讚道,“辦誦誕也辦得這麼隆重體面,真叫人羨慕!施夫人真是有心了!做媳婦的孝順婆婆到這個地步,實屬難得了!”
在場的幾位夫人都有些納悶了,因爲她們都很清楚施家老夫人是信道家的,追求羽化昇仙,還在施府東邊修了一處類似於通天閣的高閣樓,乃全城最高的閣樓。
“施夫人要爲施老夫人在這兒辦誦誕嗎?”百里夫人好奇地問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