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貴妃神色嚴肅地沉吟了一會兒,吩咐道:“舅舅,勞煩您回去替我暗中查查,到底這些傳言是從何而來的。皇上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另立皇后,我必須得先查清這謠言所出。”
“娘娘放心,我回去就查!”
正聊着,趙構帶着道悟來了。何大人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便起身退了下去。他走後,趙構問道:“愛妃,靳寶梳之事辦得如何了?”
吳貴妃道:“早半個時辰前,妾身已經派人去了阮府,知會他們後日將去正式迎靳寶梳進宮,讓靳寶梳早做準備。”
“嗯,辛苦愛妃了!”趙構坐在軟榻上,擺弄了兩下腰上的佩玉道,“那愛妃覺得賞賜那靳寶梳一個什麼名號好呢?”
“陛下有何主意?”
“就一個淑媛吧!她剛剛入宮,也不能太出風頭了。賞個什麼封號好呢?道悟先生,你覺得呢?”
道悟笑了笑道:“不如就從她名字裡取一個字出來,叫寶妃如何?寶字吉利又尊貴,最適合她了。”
趙構點頭笑道:“這名字想得好!還是先生有見地啊!寶妃,這個寶字真取到了朕心頭上了。”
正說着,吳貴妃身邊的一個太監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吳貴妃擡頭看了他一眼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都跟靳寶梳交託清楚了?”
那太監抹了抹額頭上的熱汗,一臉焦心道:“回娘娘的話,奴才們根本沒見着那靳寶梳,更別提交代清楚了!”
“怎麼回事?”
“奴才們到了那阮府上,說是奉了貴妃娘娘之命前來的,他們一不看茶,二不請靳寶梳出來,奴才們等了好一會兒,纔有個叫阮麴塵的人出來應話。那阮麴塵說了,靳寶梳抱恙在身,不便出來相見。”
“她果真病了?”
“奴才們也沒看見,也不知道哇!”
“一聽就是搪塞之詞,”道悟插話道,“想必是那靳寶梳不肯進宮,故意裝病不見。”
“豈有此理!”趙構立刻怒了,問那太監道,“你沒跟那阮麴塵說清楚是貴妃娘娘派去的嗎?”那太監娘裡娘氣地着急道:“奴才說了的呀!可那阮麴塵就是不請靳寶梳出來,還叫奴才們把送去的衣裳首飾全部帶回來,說了沒幾句,他就讓人把奴才們趕了出去。哎喲喂!奴才當差這麼多年,什麼人家沒見識過,還真頭一回見到這麼膽大妄爲,蠻不講理的!”
“混賬!”趙構一掌拍在憑几上喝道,“怎麼會有這等狂徒?你是貴妃派去的,他居然敢轟你出來?這個阮麴塵未免太囂張了些!”
道悟在旁添了一句道:“他這是擺明了不想送靳寶梳進宮,就算陛下的聖旨去了,只怕他也不會交人吧?眼下世道這麼亂,什麼樣的人都有呢!”
“他敢抗旨不遵?他能有幾個腦袋!”趙構滿心的不服氣道,“那靳寶梳朕要定了!他若不交,朕就抄了他全家,看他還能有多囂張!也不必計較什麼良辰吉日了,朕這就派人去把靳寶梳接進宮來,朕看他還敢說什麼!來人!”
“陛下且慢!”吳貴妃忽然攔下道。
“愛妃想說什麼?”
“陛下,”吳貴妃忙道,“妾身以爲,此事不能操之過急!”
“何謂操之過急呢,娘娘?”道悟半帶恭敬的笑容說道,“此事若傳了出去,陛下顏面何存?那阮麴塵如此地囂張,陛下自然該殺殺他威風,以正視聽。”
“先生說得對!朕若不把那靳寶梳接進宮來,阮麴塵必然會以爲朕怕了他!朕乃九五之尊,會怕他一個草莽之夫?”
“陛下,您且稍稍息怒,聽妾身把話說完。阮麴塵的確是一介草莽,但此人在城中頗有勢力,若是他真的不肯交人,而陛下又要強行要人,那他勢必會反抗。這麼一鬧起來,外面的人會說陛下爲奪人妻室而大動干戈,於陛下的名聲不利。”
“這有何難?”道悟接過話道,“只用跟天下人說清楚,陛下是爲了江山社稷才招靳寶梳入宮的,並非粗蠻奪人妻室。是那阮麴塵不夠深明大義,想不通透罷了!”
“的確,阮麴塵現下或許正是因爲想不明白,所以才加以阻撓。若是他想明白呢?豈不是可以化干戈爲玉帛?眼下時局剛剛穩定,正是百廢待興之時,陛下還要號召羣臣羣雄之力光復我大宋江山,何須費力氣在這等小事上?陛下既然把此事交託給了妾身,那理應讓妾身去處置,陛下就不用再費神了。您都說,那阮麴塵是草莽之夫,忽然要他割捨自己的妻子,他心裡自然是百般不願意的,難免有牴觸之意。陛下宅心仁厚,自然不會跟他一般見識了,是不是?妾身始終都認爲,這是一件好事兒,是一件喜事兒,沒必要辦得刀光血影的,是不是?”
道悟道:“只怕娘娘這番慈心善意,那阮麴塵未必領情的。”
吳貴妃翻起眼皮,瞄道悟一眼道:“道悟先生這是在質疑本宮辦事的能力嗎?你在陛下身邊伺候得不久,不知道陛下其實也是個心慈意善的人。況且,臨安人心剛剛安穩下來,一旦動起干戈又會鬧得人心惶惶,這些道悟先生可曾有想過?本宮所慮與道悟先生所慮豈會一樣?道悟先生所慮不過是天文地理,而本宮不得不爲陛下名聲和臨安形勢考慮。”
“行了,”趙構插話道,“愛妃說得有理。況且朕之前的確是交由了愛妃來辦,那就聽憑愛妃處置吧!”
“多謝陛下信賴!妾身必定會辦得妥妥當當,而又不失陛下顏面和名聲的。”
“嗯,這就好!朕要與道悟先生對弈兩盤,愛妃去取棋盤來。”
“是,陛下!”
吳貴妃起身時,目光猶利地掃了道悟一眼,彷彿在警告他說話小心些!在皇帝面前,還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
而道悟也沒想到,這皇帝真的很聽吳貴妃的話,看來傳聞並非失真。原本道悟是想趁機慫恿皇帝派人強行將靳寶梳帶進宮的,可誰知吳貴妃一番話令他的盤算全部落空了,還惹來了吳貴妃的不滿。他只好暫時偃旗息鼓,先陪着那皇帝敷衍兩盤棋局,伺機再挑撥。
晌午之後,吳貴妃伺候趙構睡了午覺,這才退出寢室吩咐貼身宮婢環鈴再去一趟阮府。不多時,環鈴匆忙地趕了回來。見了吳貴妃,環鈴口氣頗不爽地說道:“娘娘,那阮麴塵還是不讓奴婢見靳寶梳,待奴婢的態度也很不好。”
“我叫你帶去的話你可有對他說?”
“說了,奴婢跟他說,上午那陣子皇上都發怒了,還想今日就把靳寶梳迎進宮去,若不是娘娘勸住,只怕這會兒靳寶梳就已經進宮去了。”
“他怎麼說?”
“他態度很傲,連正眼都不看奴婢一眼,他說,儘管來迎就好了,橫豎我家寶梳抱病在身,又身懷有孕,宮裡若真需要這樣的人,送去也成,就是不知道天下人會不會說皇上飢不擇食!娘娘您聽聽,那阮麴塵的膽兒也忒大了點,居然敢說皇上飢不擇食!”環鈴連連搖頭道。
吳貴妃略微一驚:“那靳寶梳還懷孕了?”
“橫豎阮麴塵是這麼說的,誰知道是真是假?連人影子都沒見着呢!對了,阮麴塵還叫奴婢給娘娘帶句話。”
“什麼話?”
“他讓奴婢問娘娘,娘娘這貴妃之位到底是誰給的?奴婢聽完就覺得好笑!娘娘的位置是誰給的?這不明擺着嗎?自然是皇上賞賜的咯!娘娘,您說是吧?”
吳貴妃從榻上緩緩站了起來,來回走動了起來。環鈴有些納悶,問道:“娘娘,這事兒也值得您斟酌?”
吳貴妃緊縮眉心道:“他是在警告本宮。”
“警告娘娘您?這話怎麼說?”
“他問本宮這位置是誰給的?看起來是皇上給的,但不是,”吳貴妃輕晃珠翠道,“真正給本宮這位置的是這大宋的王朝,而並非皇上一人之力可以辦到的。這王朝沒了,皇上也沒了,本宮自然也做不了什麼貴妃娘娘了。那阮麴塵的確夠囂張,他是在警告本宮,若他沒了靳寶梳,也不會讓本宮安坐這貴妃之位的。”
“實在夠囂張啊!”環鈴不服道,“他不過是個商人,怎敢對娘娘,對皇上如此大不敬?要是給皇上知道了,肯定會下旨抄了他全家的!”
“那個阮麴塵看來真的並非善類。近日來城裡那些對本宮不利的流言,只怕也跟他有干係。環鈴,你立刻再出宮一趟,去請林提刑來。”
“娘娘要見林提刑?”
“林提刑前些陣子因爲要查辦擄金幫一案,而查過阮麴塵,本宮想知道阮麴塵的真正底細!”
環鈴去後不久,趙構便醒了。伺候他起*時,他還不忘問了一句寶梳的事情。吳貴妃敷衍了幾句後,笑問道:“陛下,您別嫌妾身多嘴,您對那靳寶梳當真是一見鍾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