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失去了知覺,彷彿世界都安靜了下來,身體在緩慢下沉,口鼻中揚起了一抹血紅。
那些棕色的觸手紛紛鬆開了他,縮回到了水下那截身體裡。
“易骨”的那些眼睛散出的紅光也漸漸消散了下去,黑暗又瞬間席捲而來鋪滿了整個水底。
好安靜。
江川此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着還是活着。
他看着水面上蕩起了片片鱗光,有些花了眼。在水下週圍,他感覺到有某個東西在迅速的下沉,然後揚起大片水沫將他衝到了一邊。
身體爲何都感受不到這水下的寒冷?反而覺得體內變得熾熱不安,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體內噴薄而出。
“江川已經長大成人了,家就交給你了。”
從湖面上透出的光影中,他似乎又看見了他爸的身影。
你要去哪?江川想要喊出聲來,但嘴卻一直無法張開。
你現在在哪?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可知道我現在算是什麼?身體不是自己的,血液也不是自己的,除了這個靈魂,我還算是我嗎?你爲什麼不給我一個解釋?!
我還沒得到一個解釋,我不能就這樣死了!江川的眼睛突然一聚焦,胸口猛然撐開,似乎活了過來。他連忙掙扎往上撲通。
可沒過一會兒,水面上炸開一朵巨大的水花,然後水下揚起大片泡沫,等泡沫一散去,卻是黑壓壓一塊巨大的岩石朝他壓了下來,緊接着周圍的水下也劃出了許多條白色的泡沫。
莫不非是這個洞穴要坍塌了不成?
而在水面上,蜘蛛筏被晃盪得搖擺不定,等蘇語晴他們睜開眼的時候,卻已經看到“易骨”沉到了水底。周圍的岩石丘陵也紛紛散落成碎石滾進了湖裡,激起千層浪。
“乖乖!這裡要坍塌了!”胖子第一個睜開眼喊道。
“江川呢?”蘇語晴睜開眼環視了一圈卻什麼也沒發現。
“難道被···”胖子剛揣測就被蘇語晴給吼了回去。
“閉嘴!”蘇語晴趕忙朝周圍喊着江川的名字卻沒有任何迴應。
“這裡位於湖中心,他們不可能會走過去。”歸海少康蹲下扶着蜘蛛筏子,穩住身體看着波浪起伏的水面道:“也許在水下了。”
“放屁,要是在水下這麼久,還能有命嗎!”胖子又嚷嚷道。
“噓!”阿龍在旁邊突然噓聲,指着在他們身後道:“下面有動靜。”
他們穩住身體往後一看,看見一架發光的巨人遺骸正在沉入水底將水裡照亮,依稀可以看見一個黑色的影子正迅速往水面上游出來。
“做好準備!”阿龍警惕他們道,“看身形也許是辛儒。”
他此話一說,所有的人立刻不吭聲死死的盯住那即將破水而出的黑影。
黑影的速度越來越快,身影也越來越大,然後只聽見“嘭”的一聲,他從水面魚貫而出,還未等他們明白過神來,整個筏子就似乎被一枚**砸中了一般,筏子竟然往水下沉了半米,然後又猛的彈了出來,若不是阿龍死死凝神保證了這些綁着筏子的血蟲不潰散,否則他們都得沉入這湖底!
慌亂之中,他們的視線被突然其來沉降揚起的水花模糊了雙眼。等筏子剛剛穩定下來,他們趕忙防禦好了周圍。
看仔細之後才發現,江川渾身溼透低着頭站在了船頭。
“江川?”蘇語晴試探性的問道。
江川緩緩的擡了起頭,看着她說道:“必須要組織丁秋樺找到長生殿。”
“老弟!”胖子喜出望外的朝江川抱了過去,“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掛掉!”
“辛儒呢?”楊紫璃問道。
“他不是辛儒,說來話長,這個洞穴要坍塌了,我們先趕緊出去。”江川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恢復了生氣,“在這湖底有一隧道,只要我們通過那裡就能出去了。”
“你們不可能撐到那裡的。”突然有一個聲音從船尾傳來。
“誰!”阿龍立刻轉身看去,卻發現一個女人漸漸從水裡露出了腦袋,如同出水芙蓉般清純乾淨,一時讓人看呆了眼。
“黑水女蘿還會說話?”胖子頗爲驚訝的看着那個女人。
“我不是黑水女蘿。”那個女人又將肩膀探了出來,剛還想往上再探時,蘇語晴在旁邊咳嗽了幾聲。
“那你是什麼人?”蘇語晴問道。
“我是你們所說的第二代人類。”那個女人垂下了眼睛,神色透出一絲憂色。
筏上的人聽她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但整個世界觀都似乎崩塌了一般,錯愕的看着她。
“難道···真的···有女媧大神?”胖子結結巴巴道。
那個女人搖了搖腦袋,無奈笑道:“我又怎麼會知道?我一出生便是如此,倒是聽你們把女媧的故事說得神乎其神。”
“那你怎麼知道你是第二代人類,莫非···”蘇語晴突然想到了什麼,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那女人點了點頭,“我們祖祖輩輩都擁有三千年的壽命,但隨着一場世界性的天災,我們的文明徹底毀於一旦,也許這就是你們所說的女媧將我們給毀了吧。倒是我運氣好,被埋在這死潭龍穴之中,靠着這湖水將壽命無止境的延長了下去。”
“那這麼說,我們掉入這裡之後是被你所救?”阿龍問道。
那女人點了點頭,“之所以將你們分開,是怕你們的生氣聚攏,將這裡的野獸們吸引了過去。”
“難怪我總覺得有人在盯着我們。”江川說道。
“你爲什麼要救我們?”阿龍語氣依舊充滿了防意。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救你們。”女人笑了笑,“也許在這裡呆得太久,好不容易見到一樣的物種,難免有些情不自禁。”
“哈哈,好一個情不自禁。”阿龍大笑道,“那你告訴我們該如何從這裡出去?”
“這下面的確是有一個通道,但極難通過。”女人說道,“我可以幫你們。”
阿龍又冷笑了一聲,“爲什麼?情不自禁麼?”
女人也難得笑了笑,“幫一個忙,在你們這一代人類中難道要有那麼多原因嗎?”
阿龍轉而尷尬的一笑,“那有勞姑娘了。”
女人也是禮貌的回笑着從水中伸出手,攤開手掌露出幾顆白色如果凍一般的東西,“塞住你們的耳朵以免給水壓給壓破耳膜。”
幾人半信半疑塞進耳朵之後,模模糊糊聽見那女人朝他們喊了一句:“抓穩船。”
說完,她便抓起筏子輕鬆的將他們拉入到了水面下,且速度極快。
他們憋上了一口氣,在水底睜開眼,卻發現那個女人身下竟然是一條魚尾!
她不知何時給筏上套了一根繩索,以極快的速度將他們的筏子拉向水底,沒一會兒他們就看到在這湖底出現了一條裂谷。
剛靠近這條裂谷他們就感覺到了明顯的斥力,而那個女人的遊行速度也變得越來越慢,他們憋着的氣也到了極限。
那條溝谷中,筏子如同一張被放飛的風箏般,穩穩被她手中的繩牽着,她剛有所鬆勁,筏子便很快就要被一股斥力給推了出去。
僵持了片刻之後,在所有的人都即將憋不住氣的時候,筏子突然又有了一絲進展,等他們睜開眼一眼,卻是江川也游到了筏子面前拉着繩子往前行。
其他人無人例外的看呆了眼,這真的是江川麼?
然而事實的確如此。
就在即將要潛入貫穿谷底的時候,那女人突然將手一鬆,快速的游到了他們的背後,然後推着他們的筏子往前一用勁,整個筏子就如同被吸捲進去了一般,所有的人只覺得重心一顛倒,頭垂直的朝下掉了下去。
但依舊是冰冷的湖水,他們所有的人都亂了方寸,水一下灌進了口鼻之中。一陣撲騰,頭頂突然一片亮光,穿過亮光之後,一陣溫暖的微風伴着青草泥土香味撲面而來。
狼狽的幾人這纔看清楚周圍是一片大湖,周圍長滿了蘆葦。待幾人貪婪的呼吸上幾口空氣之後,他們才恍然大悟已經從死潭龍穴之中死地逃生了出來。
爬上岸邊他們毫不顧形象的坐了下來,看着那片湖都有些走神。
阿龍開腔自言自語道:“那個女人究竟爲什麼要救我們?”
江川笑了笑,“她跟我說原因我們不屬於那個地方,若是強留會饒了他們正在沉睡的同族。”
“這是什麼意思?”胖子問道。
“那些頭顱是因爲戰爭被俘而斬殺的同族,也就是說這個死潭龍穴原本其實是他們族人的墓室!”
“原來那個地方那麼陰森。”蘇語晴打了個冷顫。
“既然如此她爲何不隨我們一同出來。”楊紫璃問道。
“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樣。出來她也未必能夠覺得好。”江川笑道。
楊紫璃點了點頭,“你自己的事情又如何了?”
“‘易骨’喚醒了大血統中辛儒的記憶,包括如何控制大血統···”江川看着湖面顯得有些憂心忡忡,“長生殿的情況絕不是像他們想的那般,一定要阻止他們,否則我們會面臨像前兩代人一樣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