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書記把整個心思都放在問題的一點上,他把身子全裝在那把老式藤椅裡,雙眼死死盯着天花板,夏天給帶來的不快真是揮之不去.僅一個夏天,就把個冷水攪拌得人心不蠱,鄙人經營了幾十年的天下,在你一個乳臭末乾的小生手上就毀了還了得.奇蹟難道會在我的身上發生。
當初自己參加工作時,龍書記強調,大權獨攬,小權分散.到而今,中央也一再指示要求各級切實做到既實事求是,理論聯繫實際,又要民主集中.總之一句話,一切行動都要在黨的一元化領導之下.對了,你夏天不是員嗎?就應該對黨的事業無限忠誠,而你現在身在冷水,就必須在我們黨委的領導之下開展工作,想搞獨立王國,這不是在文革時期,是拔亂反正的年代了,可是你夏天
或許是太投入,也可能是特專心,門外早有人敲門,可他是一點也不知道。
又是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曹書記才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他打開門,見黃國才副書記站在門外,讓他進屋後,黃國才很隨便地坐了下來。
老黃掏出煙,遞一支給老曹,給他點上,然後自己也燃上，頓時屋裡立刻瀰漫着一股濃濃的煙霧。
“尼古丁真是個好東西。”
老黃感嘆道:
“哎,老曹今天你的氣色有些不對勁,是不是身子有點問題。”
“你是說我也該早點滾蛋,可這個班你是接不成的。”
“你真會開玩笑,我和你,誰和誰呀。”
“真是說笑的。”
“這就對了。”
“也沒什麼,剛纔夏天來向我彙報他的行蹤,這個人仗着他是下派的,常常自以爲是,這不,氣都不和我們通一聲,就跑到紅山去實施他的宏偉計劃,先斬後奏,你說,成何體統。”
“這小子,簡直目中無人。”
“亂了綱要,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現在的年青人,真是敢作敢爲,挺着一杆槍,一個勁地往前衝.典型的猛張飛型。”
“還把我們這些老東西不放在眼裡。”
“用不着給自己過不去,夏天的做法很好嘛,其實我們就缺乏這種開拓型的人才。”
“我說你是越活越糊塗,人家都騎到你頭上來拉屎來了。”
“有那麼嚴重。”
“可不是,人家要踢開黨委鬧革命。”
“不會喲,問題不會那麼嚴重的。”
“過了一山走了又一嶺,都要走到盡頭了,我的經歷告訴我,全面深入,仔細多思一定不會錯的。”
“小夏人不錯,也滿尊敬老同志的,他有熱情,有耐心.前幾天曹英和我聊天,還滿口誇他,她認爲,夏天是我們冷水不可多得的人才.她還說,如若冷水有三四個夏天這樣的人,冷水一定會沸騰起來的。”
“她懂個屁,在政治上,她連門朝東朝西都不知道,你怎聽她的。”
“不能這樣講,曹英也是有知識有頭腦的人,我們五十年代的人,和她們八十年代的人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就是這新生的八十年代,真使人無所適從。“
“對夏天這一類型的人,根本上就沒有劉雲峰那樣謙虛,人家劉雲峰事事都講個透明,可他呢?”
“你也跟我講這話。”
“不,老曹,我們都該換換舊腦子了,上峰強調扶上戰馬,對這些寶貝疙瘩,我們硬是要好好送一程。”
“你的有道理,但我們還沒有僵化,還沒有腐朽嘛.當初龍書記對我們的要求真的無法比擬。”
“這是慣的。”
“我們不搞山高皇帝遠那一套,民主永遠是我們所追隨的精髓。”
“具體說來,凡事要落到實處,年青人,永遠是輿論的焦點.功過是非讓別人去評說罷.”
“你以爲我就容不下一個夏天,宰相肚子裡能划船呢？”
“恕我直言,你對外鄉人有排斥情緒,但我不這樣認爲,他們來冷水,是帶着熱情來的,他們是來工作的,非爲權力二字而來,這一點你也是十分清楚的。”
“開什麼玩笑,我的爲人你還不知道.夏天剛來時,率先在歡迎會上表態支持他的是我,後來在工作中一如既往地照料他的也是我,我那些地方對不住他.可他倒好,小小年紀,就只知道賺名聲,撈政治本錢,象他這樣的人,是革命工作中的寶貝,還是當今冷水的草寶。”
"老曹,凡事不能獨斷專行,也不能偏聽偏信,小夏幹勁十足,俗話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吃五穀雜糧的人,怎能就是神仙了呢,他是有一些出入,連*他老人家都說自己是三七開,更何況他一個剛出校門的人,只要是在組織原則之內,我們都不該吹毛求疵。”
“嘿,你老黃纔怪,我是小肚雞腸嗎?早些年,有人在我們面前大講特講‘休養生息’他人呢,上縣裡休息去了,我說的一點不錯吧？你個死腦筋,一點也轉不過彎來。”
“嘿嘿,以前那個孫鬆,的確是一個滑頭,讓我們都受騙了,但願憑感覺,夏天不是這樣的人。”
“不能只瞧一點一面。”
“我是很支持他的,夏天在工作中總是任勞任怨,他這種腳踏實地的工作作風,不正是我們所希望的嗎。”
“所以你就把他視爲一塊寶。”
“他幹得好,還不是我們領導有方。”
“冷水是大家的,是的天下,我們這批老冷水人幹了一輩子,還球沒名堂,他夏天有三頭六臂,瞧那德性,一口一個上級,拉大旗作虎皮,王縣長就端端把他給瞧上了。”
“小夏來冷水,並沒有給我們的工作帶來被動,相反,你看今年我們的水稻長勢,這裡面有他不小的功勞啊.老百姓對夏天的口碑很好,這你也是心知肚明的。”
“全國一盤棋,冷水也是一盤棋嘛。”
“老曹,你的心思我懂,無論是劉雲峰,還是夏天,他們都是冷水的未來之星,我沒有多大的考慮,只要他們能順風順水地成長起來,撐起冷水這片天,我們也就能心安了。”
“你說的一點不錯,劉雲峰是我們培養的重點.可是夏天是上面下派來的,不是我們發掘出來的,我很擔心,他可能連地皮都沒有踩熟,就展翅高飛了,到時候,我們豈不是種多收少.又重頭開始,這不是勞命傷財嗎?”
“在我們的隊伍裡還分你我他,都是一樣的幹部,都有受的領導,你卻要分一個裡裡外外,人家夏天是大學生,在我們這裡是鳳毛鱗角,他也並非浪得虛名.我們要充分發揮他的長處,把他的才幹盡多地挖掘出來,不搞本位主義,兼容幷包,這是兩全其美的事。”
“老黃,你這話就言重了,你把我看成是什麼樣的人了,我再本位,也是本在冷水這塊地盤上,並沒有半點謀劃自己的一己之利的想法。”
“對了,對了,書記看問題就是長遠。”
“諾,若是曹英看上夏天,你是否會同意。”
“不可能,夏天和曹英不在一個層次,相差得太遠,根本就不般配,與其現在短暫的和諧,將來長遠的痛苦,不如當斷其斷。”
“算了,我是開玩笑的”
“哦,你的三妹子今年不是要從衛校畢業了嗎?上班該是在縣一醫院吧.看起來你家的班你要交完了,還是你能。”
“還有小四呢？”
“想夏天給你做女婿。”
“沒有這樣的命。”
黃國才又給曹炳貴點燃一支菸,時光如白駒過隙,一天的光陰就悄悄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