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氏一愣。
但她隨即注意到高辰復話中的嘲諷之意。
鄭氏之前並沒太注意茅屋之中還有高辰復這樣一號人,回頭去看向高辰復,鄭氏頓時有一剎那的吃驚和尷尬。
被人親眼見到對錢財的貪婪,對她這個國公夫人來說可謂是十分譏誚的一件事。
賀氏心裡有些猶豫。
西府是並不太看重老太君的私房的。在賀氏的理解當中,老太君的私房給誰都沒問題,那畢竟是老太君的銀子——西府也並不就缺了那些產業和金銀。
讓賀氏沒法忽視的是東府的態度。
然而女婿既然這樣說了,賀氏也不好不給他面子。
可要她就這樣對東府妥協,賀氏也不甘願。
更何況賀氏還鬧不明白呢。女婿怎麼會突然開這個口?
雖然是鄔家的半子,但賀氏覺得高辰復也算是個穩重之人。這種涉及妻子孃家長輩私房的問題,高辰復不應該開口啊……
賀氏心思玲瓏,已經在腦海中認定高辰復會開口,定然是別有用意。
場面一時間僵持了起來。
二丫站得累了,掩嘴打了個哈欠。靜謐的環境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聲音,衆人頓時都看向了她。
二丫努了努嘴,對賀氏道:“二太太還有啥號猶豫的,東府缺錢,西府缺錢嗎?西府要是不缺錢,那拿一塊那什麼金牌,不是多個保障嘛……”
賀氏頓時一笑。
郝老太君坐在炕上閉目養了會兒神,此事也開口問道:“決定了嗎?”
鄭氏率先開口:“我們不要金牌!”
說着鄭氏便瞪着賀氏。
賀氏輕蔑地一笑:“沒想到東府居然都缺錢缺成這樣兒了。”
鄭氏臉上一窘。
賀氏看向郝老太君,誠懇地道:“老太君,您問話,我們不得不答。但事關分家之事。公爹婆母不在,孫媳雖爲西府長媳,也不敢妄自替公爹婆母決定。還請郝老太君體諒。金牌還是錢財。此事還要等到晚上時方纔能定。”
郝老太君面上閃過一絲讚歎。
“西府的規矩教得好。”
郝老太君讚了一句,看向鄭氏的眼中毫不掩飾地帶着失望。
鄭氏咬了咬牙。深覺得自己被賀氏擺了一道。
“都下去吧。”
郝老太君又閉了眼睛,道:“記住,晚上的時候,兩府全府上下,都到璇璣堂來。”
賀氏等人默默起身,低聲應了一句,退出了田園居。
鄭氏還想在老太君跟前磨蹭一會兒,二丫不客氣地去拎她。
待田園居中終於清靜了下來。二丫拿腳勾了條小凳兒坐了下來,好奇地問道:“郝奶奶,你把東西都給出去了,就不怕你兒孫不孝順你了?”
郝老太君無奈地笑了一聲:“就是沒給,也沒見他們有多孝順。西府的倒還能指望指望,東府……哎,能供着我吃穿就行了。”
“我就覺得西府的太太們爲人要好些。”
二丫拿手支了下巴,忽然又笑了一聲,道:“郝奶奶,四姑娘嫁的姑爺長得真俊秀。”
郝老太君頓時笑道:“二丫也想嫁人了?”
“沒有啊。二丫要陪着郝奶奶呢。”
二丫正經地說道。
郝老太君嘆了口氣:“待分家的事兒完了之後,我得給你找個歸宿才行。短時間內找不着一個可以讓你託付終身的,也要給你找個新的好主子。”
“郝奶奶說什麼呢!二丫纔沒嫁人的打打算呢!”
二丫嫌棄地撇撇嘴:“男人花心。娶了一個又一個。”
郝老太君頓時哭笑不得:“給你找個沒心沒膽娶第二個的。”
“靠不住靠不住……”二丫不斷點頭。
“郝奶奶就不要爲我操心了。”二丫故作惆悵地長長嘆了一聲:“西府的老太太身體不好呢,我瞧着二太太她們臉上都有些憔悴,肯定是每日都在老太太跟前侍疾熬出來的。老太太有這樣的兒媳也是好福氣。”
郝老太君一嘆,卻是搖頭道:“老二家的要是平日裡對她的兒媳婦們刻薄,這時候哪個兒媳婦願意身前身後的伺候?這人跟人啊,也都是處出來的。”
郝老太君說着,臉上便露了憂色:“比起西府來,咱們東府啊,可就真的太讓人失望了。你看看老大家的。還是國公夫人呢,只有兩個兒子。大兒媳不待見她,小兒媳呢。恐怕是恨她入骨。她要是和老二家的一樣臥病在牀,指不定還沒人問津。”
郝老太君一說起這個便只覺得心窩子疼。
“陵桐在宮裡呢,留一枚免死特赦金牌給他們,還想着讓他們到了絕路能有一條生路走。可老大家的倒好,就盯着那點兒錢財……”
郝老太君捶着胸:“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要錢財來有什麼用?老公爺當年留給我的不是什麼護身符,要問說啊,是禍害!”
二丫撅了撅嘴,道:“那要是西府不跟東府搶郝奶奶你的錢財,願意就拿金牌呢?郝奶奶你給不給?”
郝老太君頓時苦笑三聲:“那樣的話,可真是天意……倒也好,倒也好……”
郝老太君輕嘆一聲:“老二家拿了金牌,要是以後老大家的出事,老二家的總能拿出金牌來救老大家。都是骨血兄弟,這一點啊,老二妥協的多。”
二丫使勁兒點頭:“我就說西府的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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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那我把你送到西府二太太身邊兒去行不?”
郝老太君認真地問道:“我也活不到你變成老太太那時候。”
二丫揉着自己的耳朵回道:“等郝奶奶你要死的時候再說這個話,現在說這個,我不愛聽。”
說着二丫便捂了雙耳,郝老太君無奈地道:“行行行,不說這個,不說這個。”
郝老太君捶打了下自己的腿。忽然又“咦”了一聲,道:“八月的夫婿怎麼會突然開口讓居正媳婦兒要金牌?他和八月怎麼也來了?”
二丫放下手的時候正好聽到後半句,她回答道:“今天是四姑娘的生辰。”
“啊……”郝老太君頓時恍然道:“今兒初一啊!”
二丫撇嘴。道:“郝奶奶,要給四姑娘送生辰賀禮嗎?”
郝老太君想了想。道:“還是算了吧,權當我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了。”二丫指出道。
郝老太君哼了一聲,說:“我還生那丫頭的氣呢。東西兩府走到如今……”
“郝奶奶,你明明也知道這跟四姑娘沒啥關係。”二丫打斷郝老太君,道:“你要找替罪羊,也別找四姑娘。四姑娘這會兒身體也不大舒服呢。”
“她怎麼了?”郝老太君忙問。
“四姑娘可是懷有身孕了。”二丫道:“四姑爺寶貝她得很,郝奶奶,你可不要給四姑娘臉色看了。四姑爺要是不高興,當心他拿刀架你脖子上。”
郝老太君頓時笑道:“胡說八道。”
夜晚很快就到了。
鄔國棟白日裡去和人在酒樓裡喝酒去了,人被鄭氏派去的人找回來後還有些醉醺醺的,還嚷嚷着要去捧個角兒,氣得鄭氏差點沒伸手撓他。
鄔國樑倒是未曾沾酒,接到消息後便從宮中回來了。
這晚上也不過是正式分家之前,讓相關人都在一起商量商量,所以也並沒有太隆重的儀式。
不過這樣的場合,女兒女婿自然是不能在這兒的。
鄔八月和高辰復只能留在瓊樹閣,沒辦法去東府的璇璣堂。
因爲需要相關人都在場。段氏也在醒來之後被陳嬤嬤告知了要分家的事情。
彼時鄔八月正守在段氏的牀邊,端了藥碗喂段氏吃藥。
段氏聽得消息,頓時一愣。然後喜道:“真的,要分家?”
陳嬤嬤連連點頭。
段氏頓時笑了一聲:“總算盼着這一天了!”
鄔八月張了張口,笑言道:“祖母原來一直盼着分家的那一天呢。”
“盼着,一直盼着呢……”
段氏眼神有些恍惚起來:“公爹婆母都是好相處的人,可是大嫂人的確不好,夾槍帶棒尖酸得厲害,在旁人面前做戲又做得那麼好……”
陳嬤嬤喚了段氏一聲,拉回她的思緒。
鄔八月喂完段氏喝藥,趁着陳嬤嬤也在。嘗試着簡略提了提在田園居中的事情。
鄔八月道:“祖母,錢財和金牌。要是讓您選,您要哪個?”
段氏頓時一笑。道:“這還用問啊,當然是選金牌了。”
鄔八月心裡一喜,卻又有些疑惑:“祖母爲什麼會選金牌?”
“因爲……”
段氏臉上的表情迅速地變化了一下。
整個人的臉似乎有一瞬間的凝固。
“祖母?”鄔八月心裡頓時一個咯噔,忙出聲喊了她一句。
段氏吸了口氣,回過神來,揉了揉腦袋道:“頭有些疼……剛纔說什麼了?”
段氏這樣,鄔八月再不敢問她什麼話,生怕她用腦了會頭疼。
“沒事兒祖母,剛纔說您喝藥一口就吞了,連蜜餞也沒吃。”
鄔八月笑了一聲,段氏指了指自己的嘴,笑着搖頭道:“嘴裡沒味兒。”
鄔八月心裡一揪。
正當這時,賀氏和裴氏走了進來。
賀氏輕聲上前扶過段氏一邊手臂,輕聲道:“母親,該去東府了。”
段氏疑惑地問道:“去東府做什麼?”
賀氏心裡輕嘆,面上笑容不變,道:“去談兩府分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