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氏說的自然只是發泄之詞,她要真打算這般做,老早就會這般做了,又何需等到今天。
莫語柔想得太多了,淳于氏根本沒打算對她動手。
對淳于氏來說,最大的危機倒不是下毒欲害鄔八月流產的事情會暴露。淳于氏自認爲她已將尾巴收拾得很乾淨,不會有人查到那個與下藥的婆子接觸的人身上。
這樣的做法她做過很多次了,有哪一次被人抓到過把柄?
的確,她有動機,她有嫌疑。
可是,證據呢?
只要沒有證據,高辰復就不會動她。
這是淳于氏毫不懷疑的一點。
高辰復很正直,也正因爲他的正直,所以纔給了她鑽空子的機會。
否則,高辰復要是想害她,憑他的能力,捏造一兩個罪證,那也並不是難事。
但他不會這樣做。
淳于氏深呼吸了一番,對郭嬤嬤耳語道:“語柔是自己心甘情願回去的,她以後當然也會老老實實地在莫家待着。說些有的沒的,對她沒什麼好處。”
淳于氏輕嘆一聲,道:“高辰復只在回來那日提了下語柔知道大奶奶有孕的事情,我揭過去了,侯爺也沒多問,高辰復也沒再提,想必他還是沒有證據。這件事我們也就別再提了。”
“那……”
郭嬤嬤遲疑道:“大奶奶那邊兒,要想想辦法嗎?”
淳于氏搖頭,道:“一水居里沒有我們的人,高辰復的侍衛守着,我們即便想收買人也很難,而且還難免打草驚蛇。想用意外讓她流產幾乎不可能,而通過食物下毒。那就太醒目了。”
淳于氏一臉的不甘心:“沒辦法,暫時只能放過她那邊。”
郭嬤嬤輕輕點頭,忽的卻是一笑:“夫人不用擔心。熬得過懷着的時候,不一定熬得過臨盆的時候。”
淳于氏眉梢一挑。眼角頓時都翹了起來。
“嬤嬤說的是,女人出事兒,懷孕和臨盆這兩個時候,可是最容易的。”
“就像……靜和長公主那時候一樣。”
郭嬤嬤微微一笑,和淳于氏對視了一眼,眼中顯露的陰謀味道一覽無遺。
霜降過後,天氣還是冷了起來。鄔八月畏寒,一水居早早地燒起了炕。
秋闈在這個時候。也落下了帷幕。
武舉取士也告一段落。
這段時間忙碌非常的高辰復得了閒假,有五日的休沐時間。
鄔八月高興壞了。
說起來他們雖然是夫妻,還共同孕育了孩子,但他們成親之後,相處的時間卻並不算多。
能得到五天可以朝夕相伴的日子,鄔八月心裡當然欣喜。
她放了朝霞的假,允許求到她面前來的周武帶她的心腹丫鬟出去“培養感情”。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精心調理,鄔八月面色紅潤,人也胖了一圈兒,看上去十分健康。
高辰復心中高興。封賞了一水居中伺候的所有人。
鄔八月手裡捧着湯婆子,笑望着高辰復:“今兒爺怎麼那麼高興?”
高辰復坐了下來,說道:“忙完了一圈事。只覺得輕鬆了許多。”
高辰復望向鄔八月,滿意地點點頭,輕抿嘴角笑道:“胖了。”
“嗯。”
鄔八月臉頰微紅,頷首道:“母親說趁着這段時間補身子是最好的。”
“岳母說的總沒有錯。”
高辰復探手過去摸了摸鄔八月的手。
有湯婆子導熱,鄔八月冰涼的手方纔有些熱度。
高辰復就這樣捂了她的手,跟她輕聲絮叨了一些事情。
“彤絲在公主府待着,很安分。我們回來之後,侯爺也再沒提過要將公主府收回的事。單姨在公主府也過得不錯,聽說彤絲偶爾也會尋她說說話。大概是那次彤絲差點害你滑胎。單姨當機立斷救了我們孩兒一命,彤絲一直記着她的恩情。”
“聽說今年秋闈。各地學子冒尖兒的人並不多,明年的春闈。你表兄金榜題名的機會很大。”
“武舉取士選了一批武藝不錯的人上來,明焉進了宮,成了御前帶刀侍衛,從官階上來說,倒是連升了兩級。”
……
鄔八月認真地聽着。
高辰復很少和她說他在朝堂上的事情,鄔八月也向來不會多嘴問。但高辰復繼續願意和她說,她自然也樂意聽。
這也是增進夫妻感情的好機會。
偶爾鄔八月會問上兩句,例如“單姨可有想我們”、“表兄說要尚主的事,宮裡可有迴應”等問題,高辰復都會一一作答。
當聽到明焉進宮做了御前侍衛,鄔八月心裡狠狠鬆了口氣。
爲明焉,也爲鄔陵桃。
“真爲明公子高興。”
鄔八月對高辰復笑道。
高辰復微微抿脣,卻對此並不多做評價。
明焉能在皇上身邊謀得一席之地,那也是他的本事。高辰復心裡會默默爲他高興。
但他也會記得,明焉和他已經疏遠了。他們今後再遇,也只可能是關係淺淡的同僚。
有些遺憾,但也無可奈何。
當天上飄起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時,鄔八月的肚子已經比較大了。
她望着天上薄如冰片的雪花,不可遏制地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
那會兒,漠北關早已是大雪紛飛的時候,寒風吹在臉上像刀子在刮一般,冷能直達人的心裡。
還有那一場被人劫持的噩夢……
而單初雪,是那場噩夢中鄔八月感到的第一絲溫暖。
在這樣開始漸寒的冬天,鄔八月不由自主地懷念起了那個笑着叫她“梔梔”的女孩兒。
而如今的她,已成了單初雪的嫂子。
“爺。”
鄔八月望着窗外灰白了頭的屋頂,輕聲問道:“還是沒有……單姐姐的消息嗎?”
高辰復正手執着兵書研讀兵法,聞言他身形一頓,擡頭看向鄔八月。
順着她的目光。高辰復也看到了窗外飄起的雪花。
他擱下兵書,站起身走到鄔八月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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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看了會兒飄雪。
“想起彤雅了?”高辰復輕聲問道。
鄔八月搖搖頭:“單姐姐的名字,叫初雪。”
鄔八月望向高辰復:“爺還是叫她初雪吧。”
高辰復輕聲一笑。旋即嘆道:“還叫她單姐姐呢?她該喚你一聲嫂子纔是。”
鄔八月低了低頭:“蘭陵侯府不承認單姐姐的身份。”
“別人不認,我認。”高辰複道:“我認她是我高辰復的妹子。”
鄔八月頓時莞爾。伸手搭上高辰復的雙臂。
“單姐姐聽到了,肯定會很高興。”
鄔八月輕嘆一聲,重複問道:“沒有單姐姐的消息,對嗎?”
高辰復搖了搖頭。
“沒有消息,或許也是個好消息。”高辰複道:“那時分別,執意要帶她走的那個男人薩蒙齊,是北秦的貴族。彤雅……初雪她很聰明,那男人看上去也並不如其他北秦人那般野蠻。”
高辰複道:“只是北秦消息封閉。與大夏也從不往來。如果想要得知初雪是否安好,恐怕還要從那個薩蒙齊入手。”
鄔八月認真地聽着,點了點頭,道:“那……和北秦能聯絡上嗎?”
高辰復一笑:“北秦被大夏成爲北蠻,可想而知在大夏眼中,北秦是怎樣的種族。大夏怎會和野蠻之邦來往聯絡?”
鄔八月頓感失望。
“不過……”
高辰復話鋒卻是一轉:“現在有一個機會,或許可以打開北秦的大門,和北秦聯絡上。”
“什麼機會?”鄔八月趕緊問道。
高辰複道:“暫時不能說,這也是朝堂機密。”
高辰復撫了撫鄔八月的鬢髮,道:“等能夠公佈的時候。我再告訴你。放心,只要能和北秦接觸上,不論如何。我都會嘗試着打聽初雪的消息。”
高辰復所說的機會,自然是藉着礦脈一事,和北秦嘗試聯絡之事。這是他和宣德帝早就定好的計劃,只是高辰覆沒打算現在告訴鄔八月。
再怎麼,也要等到明年三月鄔八月臨盆時,方纔能告訴她。
而差不多在那個時候,高辰復也要帶人啓程,前往漠北了。
一想到這兒,高辰復心裡就有些捨不得。
捨不得嬌妻。捨不得那時出生的孩子。
然而君命不可違。
更何況,這一條“休戰”的策略還是他提出來的。
有始怎能不有終?
高辰復心裡想着。低頭看向鄔八月時,眼中便又泛上了溫柔和憐惜之色。
他輕輕攬住鄔八月的肩。望向窗外紛飛的初雪。
“冬天到了。”高辰復輕聲道:“寒冬以後,便又是萬物復甦的春了。”
鄔八月輕輕點頭,微微一笑,問道:“爺喜歡春天嗎?”
“喜歡。”
高辰復一笑,側首凝視着鄔八月:“有自己重要的人在身邊相伴,一年四季,我都喜歡。”
鄔八月臉上頓時飛上兩朵紅雲,輕輕埋首,靠在了高辰復的肩。
寒冬也會很快過去,燕京的春來得比往年都要早。
年節之時,高辰復帶鄔八月回鄔府給鄔居正和賀氏拜年。
鄔陵桃見到鄔八月頓時笑話她,說她瞧着又豐腴了一些,揶揄她說恐怕等到她生孩子的時候,她會長成一個白胖子。
這引得坐在一邊的小顧氏頓時望向鄔陵桃,驚恐地道:“三姑奶奶,你可別嚇我啊!”
鄔陵桃哈哈大笑,賀氏上前來給她一個爆慄。
“你嫂子和妹妹都懷着身孕呢,你就可着勁兒嚇她們吧!”
賀氏沒好氣地道了一句,頓了頓卻是關心起來:“陵桃,你肚子還沒動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