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明焉,鄔八月有些若有所思。
高辰復與她慢慢步行回去,倒也沒有出聲相問。
明焉和鄔陵桃之間產生的一段情,鄔八月沒有同高辰復說過。這畢竟是有關鄔陵桃的隱私,就算是高辰復,鄔八月也沒想過要告訴他。
回到寢居,洗漱過後,鄔八月輕聲問高辰複道:“他不願意恢復蘭陵侯高姓,皇上那兒會不會給他施壓?”
“興許會吧。”高辰復輕嘆一聲,道:“不過,他若打定了主意不願意,皇上也不可能強迫得了他。但侯爺是一定會知道這件事的。”
鄔八月輕嘆一聲。
高辰複道:“今後如何,我們也管不了了。”他頓了頓,道:“明日我遞一份摺子,再次向皇上請示前往漠北。既然已經在皇上面前提出過了,就不要再託着了。這時節走,倒也正好。”
鄔八月一笑。
“早有這樣的打算,還能留着單姨,讓她和我們一同去。”
高辰復微微頷首:“只是沒想到世事會這般變化。”
他嘆了一聲:“前去漠北,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皇上他……會放心讓我們去漠北嗎?”鄔八月憂慮地看向高辰復:“我們……總也是知道姜太后秘密之人,皇上他……”
高辰復搖了搖頭:“我既然這般提了,皇上當然能猜測得到我的意思,就是要避開燕京城這個是非之地,也不在皇上面前時時晃悠,提醒他姜太后之事。皇上如果同意,自然是打算放過我們。皇上如果不同意……”
高辰復沉默了下來。
皇上若是不同意。就不知道他心裡還有什麼打算。
鄔八月輕輕拍了拍高辰復,靠在他肩頭道:“不論如何,我們總在一起。”
高辰復挽過她,微微用力將她擁緊。
請示宣德帝的事情,很快有了答覆。
宣德帝並沒有多說什麼,見着了高辰復的摺子後,他令人請了高辰復進宮。詳談了半個時辰。答應入夏後,派高辰復常駐漠北,調節大夏與北秦之間的關係往來。
爲此。宣德帝特意封了高辰復一個漠北司馬的職位,相當於正三品官。
朝堂上對此倒也沒有議論紛紛,
與北秦以礦品爲媒介而交好之事本就是高辰復率先提出來的,促成大夏和北秦友好往來的。也是高辰復。高辰復對漠北一帶的瞭解自然不淺。如今讓高辰復去漠北掌權,那也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
消息一出,高辰復便吩咐鄔八月開始整裝行李,準備前往漠北了。
“明公子那邊兒……”夜晚時分,鄔八月正在擬着要帶去漠北的東西的單子。忽然出聲問道。
高辰復點點頭,道:“還沒有動靜。”
“彤絲怕是耐不住了。”鄔八月輕嘆一聲:“她已經遣人來跟我遞過兩次話了。”
高辰復抿了抿脣,點點頭說道:“嗯。我知道。不過有皇上的人看着,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鄔八月想了想。說道:“侯爺那邊兒,你要不要先去告知他一聲?”
高辰復身形微頓。
“還是算了。”高辰複道:“我與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頓了頓,高辰複道:“還是不要多此一舉的好。”
鄔八月嘆息一聲。
事關骨血親情,高辰復卻用“多此一舉”四個字來形容,可見他對蘭陵侯爺有多失望。
失望也是應當的。換做是她,恐怕更對蘭陵侯爺更是難以原諒吧。
出發前往漠北的時間定在入夏時節,在此之前,高辰復有很多事情要交代,鄔八月也要和親人們一一道別。
首先想到的人,便是鄔陵桃。
陳王府和往常沒什麼兩樣,不過聽說陳王爺新納了兩個美妾。
街頭巷陌傳言,說陳王新妾乃是煙花女子,認了某小官兒爲義父,方纔被陳王擡進了陳王府。
陳王妃對此卻似乎並沒有意見。
鄔八月抵達陳王府,門房聽說是來見王妃的,態度有些怠慢。待得知是高司馬伕人時,門房才畢恭畢敬地請了鄔八月入府。
這種變化,讓鄔八月心都揪了起來。
待見到鄔陵桃,鄔八月更替她委屈。
“三姐姐,怎麼瘦成這樣了……”
鄔八月輕握住了鄔陵桃的手。
雖已入夏,但天兒還是微微涼。鄔陵桃衣着並不單薄,但整個人看起來卻是瘦了一圈兒。
“害喜,反應有些大。”
鄔陵桃笑了笑,輕撫着微微凸起的腹部,道:“這孩子頑皮,連帶着我也吃不下太多東西。”
鄔八月咬着下脣,坐到了她對面。
“三姐姐,是不是陳王待你不好?”鄔八月輕聲問道:“我看陳王府裡的那些個下人,待人接物也十分敷衍。”
鄔陵桃笑容略淡了些:“他對我好不好,我沒所謂。至於下人,還不是見鄔家遭難,覺得我這個王妃不可靠了。”
“三姐姐……”
“沒事,我看得開。”鄔陵桃道:“我現在也不爭什麼,好歹我王妃的位子還坐得牢牢的,也沒人越得過我去。”
鄔陵桃頓了頓,道:“王爺有心想要將府裡的大權交給他現在寵愛的那個妾,我豈能答應,遂了那狐狸精的願?我已經寫信進宮,讓裕太妃做主了。”
“裕太妃會幫着三姐姐嗎?”
“裕太妃好歹也是陳王生母,姜太后沒癱之前,裕太妃對姜太后唯唯諾諾;如今姜太后興不起什麼風浪了,裕太妃當然巴不得能翻身做主。做皇上的主她是不行的,但做陳王的主,她自然願意。裕太妃再是對我不滿,也不會願意讓一個煙花女子在陳王府裡作威作福。”
鄔陵桃輕笑一聲:“女人要靠男人的寵愛不假。卻不能只靠男人的寵愛。煙花女子只學瞭如何取悅男人,卻沒有學如何制衡內宅。終究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鄔八月微微鬆了口氣:“別的都罷了,只希望三姐姐你能好好的。”
“放心。”
鄔陵桃輕輕拍了拍鄔八月的手,頓了頓,道:“什麼時候啓程去漠北?”
鄔八月張了張口,低嘆一聲:“三姐姐知道了?我還說今日親口來告訴你的。”
“這麼大的事情,我如何能不知?”鄔陵桃笑道:“離開這兒也好。漠北天高地闊的。你也能自由些,燕京城裡那些個流言蜚語的,總算能拋諸腦後了。”
鄔陵桃的笑讓鄔八月有些失神。
她變了。變了好多。
鄔八月莞爾,輕輕點頭,道:“嗯,遠離是非之地。倒是不錯。我們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隨時可以啓程。”
鄔八月對鄔陵桃笑了笑。頓了頓,伸手遣退了屋中的其他人。
“怎麼了,有秘密的事兒同我說?”鄔陵桃笑道。
鄔八月點點頭,附耳對鄔陵桃說了明焉的事。
“……什麼?!”
鄔陵桃瞪大眼睛。顯然也覺得這個消息匪夷所思。
“此話當真?”她確認道。
“千真萬確。”鄔八月輕聲道:“明公子不願意認祖歸宗,爺也由着他。不知道現在明公子是否改變了主意。不過,蘭陵侯府那邊兒沒什麼動靜。我想,侯爺他應該還不知道吧。”
鄔陵桃沉吟了片刻。方纔說道:“他既然不願意,那便由着他吧。總沒有強按着他去認祖歸宗的道理。”
她問鄔八月:“這事兒還沒有傳揚開去?”
“嗯。”鄔八月頷首道:“爺不是多話之人,皇上雖然知道,總不可能散佈此事。”
“那就由着他吧。”鄔陵桃道:“位高對他來說也不一定就是件好事。畢竟,他頂着明焉這個名字生活也已經有二十年了。”
鄔八月柔柔地看着鄔陵桃。
“望着我做什麼?”鄔陵桃一笑,道:“覺得我變了?”
“是啊。”
鄔八月輕輕點頭:“若是從前,三姐姐你一定會說,明焉真是不識好歹,有那麼好的唾手可得的前途,卻不去認祖歸宗。可現在的你,也學會了不強求他人。”
鄔陵桃喟嘆一聲。
“以前……很多事情是我想岔了。”
她溫柔一笑:“爭那麼多,到頭來其實也沒什麼意思,反而將自己給束縛住了。不過——”
她看向鄔八月:“我還是那句話。我不後悔。”
鄔八月莞爾。
“三姐姐的性子還是沒有變,至少對我,你夠坦蕩。”
鄔八月輕輕握了握鄔陵桃的手:“三姐姐,你要好好的。”
“放心吧。”
鄔陵桃笑道:“在這陳王府裡,我還不至於輸到一敗塗地的地步。”
鄔陵桃輕輕摸了摸肚子:“就算是爲了這個孩子,我也不會允許自己輸。”
從陳王府回來,肖媽媽匆匆同鄔八月稟報,說蘭陵侯府來人遞了話,說是侯爺病重,讓高辰復和鄔八月帶着一雙兒女回去瞧瞧。
“喬姨娘讓人遞的話,應該不假。”
鄔八月覺得莫名:“侯爺好好的,怎麼在這個當口生病?”
肖媽媽搖了搖頭。
“會不會是……聽聞大爺要去漠北,侯爺心中不願意?”
鄔八月抿抿脣。
“那也不至於用‘病重’兩個字吧?”
懷着這樣的疑問,鄔八月先讓人去打聽了一番。
“說是……”肖媽媽有些難以啓齒:“說是侯爺被女人掏空了身子……”
鄔八月頓時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