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彤蕾出府之後,蘭陵侯府便更清靜了。
鄔八月專心養胎,還有三兩個月臨盆,她心裡還是有點兒慌。
新來的三個產媽媽身家清白,體態均勻,都生養過三五個孩子,經她們手出生的孩子沒有五十個也有二十個,在年輕一些的產婆當中算是佼佼者。
肖媽媽私下裡對鄔八月道:“鄔二太太瞧過的產媽媽,也都是吉利人兒,她們接生的孩子沒有一個夭折的。這福氣啊,也一定能讓大奶奶享了。”
鄔八月聽着心裡有些毛毛的。
雖說她覺得這不過是迷信,也有人替她想到了這一點,但“夭折”兩個字她就是不愛聽。
鄔八月道:“我知道了,肖媽媽,以後在院兒裡別說那些不吉利的字眼兒,我聽着有些不大舒服……”
肖媽媽頓時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連連賠罪。
“沒事兒,是我有些草木皆兵了。”見肖媽媽這樣,鄔八月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以後媽媽你多注意些,讓那些丫鬟也都注意點兒。我不愛聽,可別讓我聽到。”
這事兒鄔八月很快就忘在了腦後,但沒想過過幾天之後,整個一水居卻都成了她那樣草木皆兵的情況。
鄔八月覺得一水居里的氣氛詭秘,等某日高辰復回來,她便同高辰復說一水居里的氣氛怪怪的,她有些不安。
妻子平日裡很少說這樣的話,聽鄔八月這麼一提,高辰復頓時也不安了起來。
他今日帶着武舉選上來的好幾個人練了一日的武功,身體正疲憊着,卻也拖着身體去尋了肖媽媽、趙媽媽以及朝霞暮靄詢問。
而鄔八月已經困了睡去了。
肖媽媽一聽高辰復也問起此事,頓時跪了下來。將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從頭到尾地詳細描述了一遍。
高辰復望向朝霞問道:“是這樣嗎?”
朝霞低頭回道:“回大爺的話,的確如肖媽媽所說。那日大奶奶提了不許在她面前說不吉利的字眼兒。讓肖媽媽告知院兒裡所有人知道,肖媽媽也一個不落地都囑咐了。自那日起,大家即便是私底下說話也都注意着,就怕不巧被大奶奶知道了。”
高辰復皺着眉頭。
他也沒有見別的女人有孕便變成這般模樣,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妻子這樣是否正常。
“大奶奶既然不舒服,可尋了大夫來瞧?”高辰復問道。
肖媽媽答道:“大奶奶沒有任何不適,身體也已養好了。這……與其讓大夫來瞧,倒不如大爺多陪陪大奶奶。老奴覺得,大奶奶這是因爲大爺時常不在身邊。越臨近臨盆,越有些害怕……”
肖媽媽越說便越低了頭。
高辰復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點點頭,轉而對朝霞道:“你同我來。”
朝霞一愣,見高辰復已經朝前走了去,也只能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高辰復去了書房,匆匆寫就一封書信,封好火漆後交給了朝霞,道:“拿去給周武,讓他轉交到京畿大營。”
朝霞接過書信匆匆往外院去尋周武。心裡卻在暗暗想着高辰複寫了什麼。
翌日,鄔八月睡飽之後驚訝地發現,往常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走沒影兒了的高辰復竟然沒走。他側身對着她,正睡得香。
鄔八月張了張口,有些鬧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清晨起來她還有些頭暈暈的,但還記得不要驚醒了自己的夫君。
鄔八月小心翼翼地自己起了身,披了件大氅,躡手躡腳地從內室出去。
朝霞正坐在外屋的錦杌上烤火,見鄔八月出來了,頓時站起身朝她迎了過去,焦急道:“姑娘醒了怎麼不喚奴婢一聲。披件大氅就出來了?暮靄!”
說着朝霞便伸頭朝外喊了一聲,暮靄應聲進了門。道:“怎麼了?呀!姑娘!”
暮靄去給鄔八月取衣裳,鄔八月則坐到了火盆邊。有些納悶兒道:“你們爺今兒怎麼沒去京畿大營?我不記得昨兒他說今天不去啊……是不是他睡過頭了?可是你們也沒來催他起身……難道他昨日說過,是我沒記住?”
朝霞輕嘆一聲,道:“姑娘沒記錯,姑爺是昨兒臨時起意纔沒去的。”
“他怎麼突然不去了?”鄔八月呆呆地問道。
朝霞輕笑道:“還不是爲了您。”
暮靄取了衣裳回來,和朝霞一起給鄔八月穿衣。暮靄接過話道:“姑爺聽姑娘說一水居里的氣氛詭秘,尋了奴婢們問話,然後就決定請一日假來陪姑娘一天,免得姑娘胡思亂想的。”
“我有胡思亂想嗎?”鄔八月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也懶得去深究。
高辰復肯爲照顧她的情緒,請一日假陪她一天,這結果總是讓她高興的。
穿戴好後,鄔八月讓朝霞給她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便捧了湯婆子笑眯眯地回了內室。
外頭動靜不算小,高辰復也已睡飽了,正從牀上坐了起來。
鄔八月走近他,從湯婆子裡伸了一隻手,攤開掌心捱上了高辰復的臉,等了片刻方纔收了回來,輕笑道:“你臉冰涼涼的。”
高辰復哂笑,掀了被子自己穿衣整理,一邊道:“八月,你今天心情不錯啊。”
“嗯。”鄔八月微微咧嘴,道:“因爲今天醒來,看見爺在我身邊。”
高辰復心裡一暖,伸手揉了揉鄔八月的頭,道:“抱歉,成親半年多,時常都不在你身邊。”
鄔八月輕輕一笑,拉下高辰復的手催促道:“趕緊穿衣裳,不然要着涼了。”
高辰復依言穿戴整齊,方纔攜了鄔八月的手出了門兒,夫妻二人洗漱後一起用了早餐。
只他們二人時也沒有太多話可說。高辰複本就寡言,鄔八月也並不話嘮。雖很少交談,但彼此之間那種脈脈流動的溫情,連院中的奴僕都能體會得到。
高辰復穿得不多,拿了一把劍舞着。鄔八月捧着熱茶盅坐在屋檐下,圍着圍脖望着他,目光一直追隨着,眼中的崇敬和自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一套劍法舞完,高辰復收了勢,回頭看向鄔八月,輕輕一笑。
鄔八月歪了歪頭,道:“爺這套劍是不是可以舞得更快些?”
高辰復莞爾一笑道:“再快你就看不清我的動作了,劍氣許還會傷到你。”
鄔八月捧了茶盅上前,高辰復接過喝了一口,正要說話,院外卻砰砰砰響起了敲門聲。
守門的丫鬟去應了門,外面衝進來一個臉上血肉模糊的丫鬟,見到高辰復也在,頓時欣喜若狂,立馬跪到了高辰復面前,痛哭流涕道:“大爺!求大爺救救喬姨娘!”
高辰覆在那丫鬟衝進來的一瞬間便遮住了鄔八月的眼睛,攔着不讓鄔八月看見那丫鬟。
“發生什麼事了?”鄔八月疑惑地問道,倒也知道高辰復遮住她的眼睛自然有他的用意,也沒有伸手將高辰復的手掰開。
高辰復對鄔八月維持着保護的姿態,冷聲問那丫鬟道:“喬姨娘怎麼了?”
“喬姨娘有孕了!可是喬姨娘今兒早上喝的茶裡有落胎藥……喬姨娘懷孕的事兒沒人知道,一定是侯爺夫人知道了,所以要除掉喬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大爺!府裡就只有大爺能幫喬姨娘說上兩句話,求大爺救救喬姨娘!”
鄔八月頓時張了張口,有些意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喬姨娘?
印象中蘭陵侯府的確有三位姨娘,看上去也都是老老實實本份的主兒。鄔八月跟那三位很少接觸,倒也知道那姨娘喬氏乃是最年輕的一位姨娘,也是最受侯爺寵愛的姨娘。
喬姨娘有孕了,要是侯爺夫人知道……能不除之而後快纔怪。
高辰復抿了抿脣,道:“喬姨娘既然有孕,自然該稟告侯爺知道。你求到我這兒來是何意思?出了落胎藥的事兒,你更該稟報侯爺徹查。”
“喬姨娘攔着不讓奴婢說出去……”丫鬟頓時嚶嚶哭泣道:“奴婢知道喬姨娘是怕侯爺夫人報復,可喬姨娘懷的,可是侯府的小主子啊!”
丫鬟見高辰復冷着張臉,頓時決定採取曲線救國的策略。她轉向鄔八月,聲淚俱下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奶奶也將臨盆,自當知道喬姨娘心裡的苦!求大奶奶勸勸大爺,求大奶奶勸勸大爺,救救喬姨娘吧!”
鄔八月頓時動了惻隱之心。她拉了拉高辰復的袖子,輕聲道:“這丫鬟許是因爲見不着侯爺的面兒,所以才求到你跟前兒的。要不然……就幫忙同侯爺說一聲兒吧。我聽到她說落胎藥的事兒,就想起我那時候……能幫一把咱們就幫一把,說不定還能順藤摸瓜找到侯爺夫人害我的證據呢?”
高辰復心裡頓時一動。
他點了點頭,對朝霞道:“扶着你們大奶奶進屋去。”
朝霞頓時應了一聲,接過手,遮住了鄔八月的眼睛,扶了她進屋。
高辰復冷聲道:“這丫鬟能一路闖進來,守門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自己去領家法。”
跟着那丫鬟過來的幾人頓時戰戰兢兢的跪了下去,一聲不吭。
高辰復看向那丫鬟,道:“你,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