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清脆的耳光響聲從東明國際大酒店一間燈光徹夜未熄的套房傳出來。,夾着女人的嚶嚶哭聲。
房間裡坐着的白宏軍一個激靈,要起身時,卻被N雙眼睛盯着,又尷尬地挪了挪身子,坐下了。挨耳光的是小咪,小咪就姓米,扇她耳光的是老米,一位臉上坑窪、其貌不揚的中年男,扇了閨女一耳光,又是惡言惡聲教訓着:“人都丟了一天了,怎麼也不往家裡打電話?”
這一訓,女兒又嚇得止住哭聲了,老米回頭又朝一位黑着臉,極度酷似更年期標版的老婦投過緊張的一瞥,是候子媽,不怒自威,沒有吭聲,瞪了白宏軍一眼,這一眼愣是把號稱省城第一幫閒的白少嚇得噤若寒蟬,半晌無語。
跳得最歡的是老米,白宏軍隱約聽說過,這位明面上做得文化產業的老米,真正的身份是個拔款掮客,有候子家這層關係,一手拿好處,一手拿提成,據說早被扶貧款、基建款、耕地補償款培養成一個真正的大款了,基本相當於候家的錢箱了,否則也不至於讓自家個好好的閨女跟候子那嗑藥貨來往吧。
邊教訓女兒,小咪哭哭啼啼地把經過一講,聽得在場十二三位個個臉黑眼綠,自家的娃是什麼東西自己清楚,撞車開槍沒錯,肯定是他們。候子媽沒吭聲,老外他媽也沒吭聲,估計已經判斷出是兒子的手筆,這當會,白宏軍心裡竊喜了,事情大了倒也不是沒好處,好歹一會兒半會不會遷怒到自己頭上。等小咪交待完了。一旁抹着眼淚,輪到白宏軍了。饒是白宏軍心理素質尚好,還是被十餘雙要吃人的眼光嚇了一跳。
候子他媽、他姐、他姨;老外媽、舅舅、堂弟、表姐,再加上大魁他媽、他堂弟,還有沒見過的人,虧是沒把伺候這些人的都拉來,光給司機住的房間都開了七八個,白宏軍倒也不敢隱瞞了,前前後後一說,僅僅是巧妙地把廉捷教唆幾個的事省略了若干。只說兄弟們瞅那人不順眼,連撞帶開槍整了他一回,不過沒事不是,那打兔子的槍。根本打不死人。而且候子和老外老機靈了。肯定沒事,現在關鍵是大魁落鄉派出所了,得趕緊想辦法把人撈出來。要是他咬不住全盤捅出來。那更麻煩,畢竟現在都曝光到這份上了,接下來真被人家人肉一傢伙,還不得全拉出來,咱這幾家都坐在招人恨的位置上,不得不顧慮不是?
當然是了。否則不會今天親爹一個沒來,白宏軍暗暗得意。有了這麼大個後援團,說不定還真能起到什麼意想不到的結果。最急的當屬田紅魁家裡的了,聽白宏軍說經過中就不斷地小聲打電話,衆人來時已經到半夜了,等聚全了都到後半夜,在這個時候也就能找到本系統嫡系類的人物,可你交通和人家公安不是一個系統呀,就找人也得到天亮以後呀。
沒有消息事情就僵着,白宏軍說完了,坐着的、站着的、七嘴八舌開說了,有問和潞州公安上有關係沒有的、有問和省廳、省局有關係的沒有,不管什麼拐彎抹角、捕風捉影的關係,官宦出身的候子媽一一讓別人記下,萬一能用得上,那可是能救命的事。這些人,個頂個都是一臉憂色,白宏軍可從來沒有見過慌成這樣,以前出事都是別人的家的事,不是賠點錢,就是賠點錢再加點關係壓住,可也想到事情出在自己身上會是個這種樣子,最起碼田紅魁那老孃邊打電話就邊抹淚,實在看得人心酸。
其實官家和普通人家在這個上面沒什麼區別,不管是自己還是自己兒孫,誰還期待嚐嚐深牢大獄的滋味怎麼着?不慌都不可能。
“小白,你坐好,我問你。”候子媽和老米商量了片刻,突然叫起白宏軍來,這當會可不是平時阿姨長短的時候了,白宏軍正襟坐好,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候子媽狐疑地看了幾眼道:“我問你,你們幾個在內蒙玩得好好的,怎麼就跑潞州來了?還有,怎麼他們仨進去的進去,沒影的沒影,你倒安安坐在這兒?那天晚上,你幹嘛去了。”
“這個………”白宏軍一語結,最擔心的事還是來了,最起碼找涉黑人物的事他就不敢說,這是官家的忌諱。一打結,候官家知道沒實話了,瞪了眼,把白宏軍想到了託辭嚇回去了,這當會,唯候家馬首是瞻的老米想起閨女來了,一招手:“小米,過來……跟你宣姨好好說,不是陪你候子哥到內蒙玩了,怎麼就來潞州來了?怎麼就閒着沒事去找人家麻煩去了,認識都不認識。”
“是……是廉捷叫候哥和大魁哥來的。”小咪怯生生地道。這事候子媽知道點,追問着:“那爲什麼就去找個不相干的人了?”
“廉捷好像說有人惹了你了,老給什麼驢肉香找麻煩,讓候哥出可教訓教訓他……開了一槍那人就跑了,好像也沒什麼事,那天晚上我和候子……我睡着,好像是廉捷和白哥急匆匆叫候子哥,說是要出事了,讓他們趕快走,候子哥讓我隨後回省城……我就……”小咪省去了和候子哥顛鸞倒鳳的事,不過好在沒有注意她話裡的難堪,一股無名火起,候子媽可是怒髮衝冠了,順手把沙發扶手邊的茶杯“啪”聲摔在牆上。
杯具,碎了。
“小白,去,把廉家那爺倆叫來,讓他們來見我……廉局長反貪工作搞到我家頭上了,可真會找頂包的,拉我兒子當馬前卒去了。快去。”候媽怒叱着,白宏軍如逢大赦,應了聲,逃也似地出了房間。
他下樓的時候才發現天色已經朦朦亮了,擱這兒又幹耗了一夜,打着哈欠,警惕地看看四周,神經質地覺得好像有人盯梢和跟蹤他似的。沒出門廳躲到休息處的角落拔着電話小聲道:
“廉哥,壞了。候子他媽火了,讓你和你爸來見她呢……哎喲,我沒說,這我還不懂,可有個小咪在,她一直跟着,能瞞得住嗎?再說候子和老外跑得沒下落,家裡這不急麼?哎對了,你託老樊找的有消息麼?這可咋辦?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可不得把人折騰死……”
小聲說着,說完了,頹然坐在原地等着廉家父子來,這一趟潞州之行簡直就背透了。折了兄弟丟盡了臉面。還不知道有沒有結果呢,這要是兩人逃出去的還好說,要是也被警察提留走。那就麻煩了。或者,要是被人……白宏軍一個激靈坐正了,不敢往下想,可又忍不住往下想,都朝人家開槍了,你敢保證人家不敢下死手。何況上黨刁民可是天下聞名的,否則這裡不可能成爲當年抗日最兇的紅色老區。人家可連日本鬼子都不弔的。
哦喲,真他媽背!
白宏軍拍着額頭,一時間無計可施了,這當會兒,只能期待幾家天亮後撒出去的關係網起作用,但能多大作用,事態到這個程度,也白宏軍心裡也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
…………………
晨曦微露,雄雞報曉,一輪紅豔豔的太陽爬上黑鴉山的峰頂,這個時候,史家村屠宰的鮮肉以及醬肉運輸已經接近了尾聲,因爲節假日屠宰量加大的緣故,每天天不亮就開始忙乎,招待從市區遠道而來的拉肉販子,這些小商販雖然奸了點,可辛苦也不是假的,來回幾十公里就掙幾塊錢的差價,好在史家村的刀手都相當嫺熟,比市區那些小屠宰場出得肉地道的多,這些日子,因爲保價供應的緣故,不但賺了名聲,這人氣着實也賺了不少。
秦軍虎和孔祥忠下車的時候已經七點一刻了,兩人看着車來車往的熱鬧場面,俱是眼熱的緊,也許是他們多年以來就夢寐以求的事,卻沒有想到最終在別人手裡付諸實現了,而且還是離市區這麼遠的地方。
秦軍虎穿了薄運動衣,頭上扣着風帽,兩人有意識地躲避着來進肉的熟人,給看門的聊了會兒,看門的也熱情,聽說是約了史老爺子,先帶着二位參觀場區了。
上千平米的醬肉車間,即便是五月北方乍暖還帶着寒意的天氣,也擋不住車間裡的熱火朝天,冒着蒸氣的幾座爐旁,清一溜的光膀大漢在卸着刀、下着鍋、瀝着浮沫,胳膊上的肌肉顫危危地在動,偶而會有油亮的汗珠滾落下來,滿車間飄溢着肉香,出鍋擠壓成型的醬肉都是一米見方的大塊,秦軍虎看分外眼熱不已,輕聲道着:“看見沒老孔,史老驢的腦袋開竅了,有他們的配方加上機械加工,用不了幾年,史家村就會成爲上黨驢肉的龍頭……或者不用幾年,現在已經是了。”
說是讚揚,但這話裡酸味很濃,孔祥忠也是行中人,點評道着:“這兒的場地、水、電,還有根本不缺的人工,成本能拉到最低呀,到這兒進肉,也就耗點油錢,可算下來比自己買驢卸肉還划算,當然能吸引住到商戶了。”
“他這肉都不用賺錢,有張驢皮就回本了,何況還有那麼下水,這一天加工能有百把十頭吧?”秦軍虎回頭徵詢了句,那看門人牛逼哄哄地一豎四根指頭:“最少四百頭。”
“牛氣,有牛氣的資本了。”秦軍虎豎着大拇指讚了個。從車間領到後院的屠宰場,這卻是史家村的長項,拉蹄放驢的、摁脖下刀的、片刀去皮的、小刀卸肉的,三十多人組成了一條比流水線還利索的屠宰工序,看得人眼花繚亂,甚至於已經開了專門加工驢皮的場地,數人在用米糝揉着皮上殘留的體液。最熱鬧的當屬那幾位拖着繩子開宰的,號子一喊,四蹄一拉、操刀手乾脆利索尺長的薄刃一刀進去,一命嗚呼的驢兒四仰八叉躺着,等擡案上纔開始出血。
秦軍虎和孔祥忠互視了一眼,俱是心意相通,和這兒的屠宰水平比起來,當年咱那水平就是長刀砍驢屁股的水平了,那刀準得讓人歎爲觀止。卸下整張驢皮來,都看不到一點損傷和血色。
“我其實很好奇呀。這史老驢的腦袋是怎麼開竅的。我當年也和他說過一起搞這個養殖和加工一體的事,這老傢伙話不過三句就開始罵人了。”秦軍虎回憶着以前,笑着道,似乎兩人並沒有難了的恩怨,只是雙方從來沒有建立起信任來。孔祥忠卻是吸吸鼻子,很沒風度地呸了口道:“這老傢伙也不是什麼好貨色,說不定背後整咱們,就有他的份。我那好好的一個養殖場,現在都搞不清怎麼倒了。”
“當然有他。不過只要史家村還在,他一直就站在不敗之地,我們拿他還真沒辦法。”秦軍虎道,回頭笑着安慰孔祥忠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們也沒少欺負人家。大體說,扯平了,呵呵。”
參觀了一圈。又坐到了二層的場辦,看門的倒了兩杯熱水,水剛沾脣,史老頭就來了,兩人從窗戶上看到史老頭是坐着村裡早起的一駕牲口車來的,悠閒悠哉進了場門。問着門房,大搖大擺朝場辦上來了。秦軍虎和孔祥忠起身相迎,就在樓道拐彎處,還隔着幾米的地方,三人相視互瞪着,也許都有點意外,可好像又都不意外。
瞪了良久,沒心沒肺的史保全先笑了,指指秦軍虎留着連鬢鬍子笑,又指着孔祥忠,想起什麼笑話來時,忍俊不禁的笑,爾後成了哈哈大笑,笑着挖苦道:“你倆驢日的沒一個好貨,又湊一對了,開始冒壞水了啊,又他媽要有人倒黴了。”
“不一定啊,還有誰比我更倒黴。您老要看不順眼,打110,警察一定會先抓我。”秦軍虎開了個玩笑,史保全擺擺手道着:“愛誰誰去,老子上拜天下拜地,什麼逑正腐JC算個屁,你知道老子不是那號人,埋汰人是不是?來幹什麼來了?”
“來謝謝老爺子你呀?”秦軍虎道,臉上掛着和善的微笑,也許多半年的逃亡,已經讓他看穿了很多的事,特別是這個表面十足混蛋,其實心計多端的老頭,史老頭一聽謝謝,眯着眼道着:“謝謝!?謝什麼?史家村的爺們從不施恩也不圖報,辦事憑良心,吃飯憑本事,想幹啥都成,就謝不着啊。”
“您老是面惡心善,雖然是你逼着我簽了供貨合同,我恨得咬牙切齒,可我知道,如果不是您老斷了最後那點念想,我怕是走不到今天,而且您老還讓鄉警送我出境,那是怕我出意外吧?要是我看不出您這良苦用心來,我這幾十年可算是白活了。”秦軍虎道,關鍵時候留了一線生機的不是別人,而是面前這位打了許多年的對手,如果當時一直耽於那凍肉的價值,遲早會陷在潞州;而那時候,虎視眈眈的一干同行爲了那價值幾千萬的貨,怕是殺人越貨的事也幹得出來。
所以,秦軍虎專程上門謝人來了,這個中的複雜,也許真是一言難盡。
不料對於想法和生活都很簡單的史老頭來說,不經意一擺手道着:“我都說了,吃飯憑本事,辦事憑良心,你也不用背後一套,當面一套,不管你回來想幹啥,我接着,心氣不順了,想拿我老頭開刀,行,趁我還沒閉眼,咱們練練。”
“得了吧,誰他媽惹得起你,我們還想多活幾天呢。”孔祥忠極不友好的呸了口。
這當是讚揚了,史老頭哈哈大笑了,直說你驢日貨明白的有點晚了,秦軍虎卻是插進來問着:“史老爺子,我其實到現在還有件不明白的事。能指教一下麼?”
“說。甭客氣。”史老頭道。
“背後捅我的,有你的份;可爲什麼最終放我一馬的也是你呢。這麼廣闊個農村天地呢,您要讓我消失,應該辦法多得很吧?”秦軍虎道,笑着問。
“捅你是你欠我的,你知道怎麼欠下的,你勾結官警處處和我們村作對,沒少坑我們的村人,十來年我們的生意愣是出不了村,處處被城裡大戶牽着鼻子走,你他媽活該。”史保全虎氣洶洶地道,話峰一轉又說着:“至於放你嗎,那是我覺得你個驢日貨還算條好漢,不聲不響就沒了有點委曲,怎麼着也該轟轟烈烈來個橫屍街頭吧,總不能活着叫老虎。死時像老鼠吧?”
秦軍虎面色一寒、眼睛一瞪,混跡積威數十年的氣勢尚存。不過相對這個草莽匪爺,離旗鼓相當的水平還稍差了點,老傢伙根本不在乎,哈哈笑着,秦軍虎咂摸這話,似乎這挖苦,也帶着那麼一份另類的欣賞,是一種草莽間漢子相互的欣賞,於是他他也笑了。兩人相視放肆地大笑着,秦軍虎伸手友好請着:“知我者,史老爺您也……那我這次一定來個轟轟烈烈,不讓您老失望。前幾十年真是瞎了眼。沒認史老您當大哥,怎麼樣?還有機會嗎?”
手伸出來了,像伸出一枝橄欖枝。既然以現在這種身份來,那是根本沒顧慮地把後背交給對方了,史保全笑着,沒有多想,伸着粗糙地大手,和秦軍虎緊緊地握在一起。
三個人。進屋了,氣氛異樣的緩和了。既然回來了,那要辦的事,要說的話,肯定會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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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叫了三四遍、驢哞了五六回,還有頭老母豬哼哼嘰嘰拱到了窗臺下,直到被史大娘一個笤帚疙瘩砸得慘叫一聲,才把太陽曬屁股老高的雷大鵬驚醒了,一骨碌坐起,還餘着宿醉的迷糊勁,吸了口氣,擺了擺腦袋,一側身看到身邊還躺着個人,雷大鵬下意識地驚叫:“哦喲!我說我怎麼做惡夢被一羣驢追,敢情你睡在我身邊。”
是單勇,躺在那兒,已經醒了,眼皮也未動,道了句:“你以爲我想啊,你狗日上面打呼嚕,下面放屁,半夜還說夢話把我當阿涼妹妹摟,我被你折騰了一夜都沒敢吭聲呢。”
雷大鵬笑了,笑得呲眉眯眼,斥着單勇道着:“你看你,說得這麼委曲,好像失身給我的似的。嘎嘎。還沒準你趁酒醉非禮我涅。”
“起牀吧,別瞎扯了,昨天不是讓你回家嗎,怎麼又和村裡人喝酒啊。”單勇起身把衣服扔給雷大鵬,雷大鵬邊套袖子邊解釋着,實在不怨咱,實在是咱名聲在外,村裡人又好客,東頭史癩頭家又宰了條狗,一吃一喝,就把回家忘了。
這理由絕對沒假,單勇倒羨慕這貨睜眼想吃、閉眼就睡的生活了,心裡除了吃、除了漂亮妞,根本不裝其他東西。這不,剛起牀史大娘一喊,雷大鵬就顛兒顛兒奔出去了,又認了個乾孃,乾孃給熬得粟米粥加老酸菜,雷大鵬喜滋滋端了老大一碗,坐在史家養門坎上,唏唏律律吃上了。
“咦?我靠……寶貴,去哪兒,等等我。”正吃着的雷大鵬聽到摩托聲響,看到了小寶貴開着那輛全地型四輪摩托轟轟上路,支身喊了句,小寶貴掉頭又回來了,直停到院門口,大聲道着:“網山雞去,你去不去?後河林子裡春上那玩意可多了。”
“去,你等等我……”雷大鵬不說回家了,大口扒拉着粥,又回頭問着剛出來的單勇含糊不清地道着:“蛋哥,你去不去?逮幾隻山雞,晚上下酒去。”
“山雞是秋冬才足味,春上的山雞一股騷味,兔子是一股青草味,沒吃頭,這季節要摸泥鰍的話味道應該不錯。”單勇道,明顯沒準備去,雷大鵬卻只顧着玩,吃罷了碗扔下,直指着單勇道:“別理他,他想去也去不了,腿給打瘸逑了。”
寶貴呲笑了笑,卻是不好意思說單勇。雷大鵬坐到了後廂上,史大娘剛準備出來叮囑兩句,這兩貨卻是已經走遠了,好在有村裡半大的娃娃跟着,倒也不擔心。回頭拿着雷大鵬扔下的碗,史大娘看了眼站在牆根陽光曬着的地方吃飯的單勇,想問句什麼,又想起了家裡老頭叮囑的話,放棄了,看着這娃挺順眼,不過舞刀弄槍的實在不和莊稼人一路,真要讓自家閨女跟這個貨色,史大娘現在還真得掂量掂量。
單勇可不曉得自己在史家已經是飯桌上的主要談資了,住史家村是無奈之舉,現在心裡事多,當然也沒有那些心思去想這些身外的事,一碗粥快喝完的時候,史老頭哼着小曲回來了,手裡還提了根早熟的夏瓜,扔給婆娘讓中午炒炒嚐嚐鮮,問着寶貴去那了。一聽又去玩了,氣得老頭直道小畜牲不好好學習罵了半天。等着單勇放下碗時,這才招手讓單勇上樓。
上樓時老頭就等在樓口,第一句話就雷了單勇個趔趄:“秦老虎回來了,剛纔和孔祥忠來找我來了。”
單勇一驚,張着的嘴沒合攏,儘管考慮到了很多次,可那人猝來,還是讓他震驚不小,邊踏上樓邊道着:“說什麼了?”
“沒說啥。瞎扯了一會兒。”史保全道,單勇卻是稍有懊悔地道着:“老爺子,看看打虎不死反成患吧,當初一了百了多好。我警告過你了。這號賭徒,他不輸光賠盡,是不會罷休的。一有機會絕對會捲土重來。”
“誰說不是呢。”史保全倒了杯水,示意着單勇坐下,鄭重地接着道:“可你想過沒有,除了咱們的大患,也相當於給驢肉香一夥除了大患,所以我覺得留着這貨比除掉這貨更有用。那,現在他的用處出來了。要是關鍵時候又出一個強敵,豈不等於咱們多了一個強援……這可比你這麼費盡心思把人往黑窯賣強,那事危險啊。”
咦?單勇眼睛一滯,想着其中的蹊蹺,突然覺得這個識字不多的老文盲,在見人見事上要比他更勝一籌,最起碼高度要高,那是幾十年經驗的積累,放走秦軍虎一直以來就讓單勇有點耽耽於懷,不過現在這形勢看來,老爺子的在這一點上,比他還是有遠見。
或者簡單點,江湖可以不講道義,但不能不講利益,真要回過頭來,還要逐利而去,而不可能拼着命就爲那麼點仇隙。
想了片刻,他笑了,想想秦軍虎的來意,反而更坦然了,笑着道:“那我猜他是來示好,免得招惹上匪村爺們再給他一傢伙,對吧。他怕了,他怕栽得不明不白。”
“嘿嘿,對,這號人不怕官、不怕警,就怕匪,咱們不跟他講道理對吧,你惹了我,我就幹逑你。”史老頭樂了。
“那我猜,他應該是抓住凍肉的事和冷庫的事做文章,對吧,那兩樁買賣純粹是黑吃黑,把秦老虎吃慘了。他找到翻本的機會了,就沒有機會他也會創造機會,否則這種心氣高的人原諒不了自己。”單勇又道。
史老頭豎着大拇指,笑着點頭道:“對,繼續猜,還有呢。”
“再有就是他把回來的路已經鋪好了,就等着向頹勢已現的驢肉香來個雷霆一擊了,那筆黑錢,應該能把那一窩全裝進去。而當時您老賺得是驢肉提價的利潤,沒得這筆黑錢,和您無關。就拿錢,也是陶成章他們以貨款形式給的,沒您的事。就即便有您的事,他也會捂着。”單勇喜色一臉道着。
啪聲老頭激動得直拍大腿,直說着:“太他娘對了,就是這個意思,他說以後不在驢肉市場上混了。”
“呵呵,這是個順水人情,他倒想混,現在貨源、市場、渠道已經史家村已經是衆望所歸,他想扳回來,沒有幾年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乾脆放棄,找另外的機會。”單勇道,此時有點動容地讚了老頭一句道着:“老爺子,不得不佩服您老啊,有時候寬容比狠辣的收效要更好,能放下你們村和西苑那一夥的仇怨,您老的心胸不是一般的寬廣呀。”
“嗯,就這還像句人話。”史保全樂了,不過他抿了口水解釋道:“我也不是就一心向善,可有些事不能做得太過了,即便你瞞得了所有人,可你瞞不了自己,總有一天會讓你想起來,讓你心虛頭疼的。”
“謝謝老爺子提醒,我心裡有數。”單勇道,知道史保全所指是什麼,那倆賣給黑窯裡的貨。
“今天呢,你又想幹啥?”史保全問。
“今天我覺得不管我動不動,他們好像已經風聲鶴唳不敢動了,呵呵,這樣,把秦老虎的電話給我,我想都禿子和花柳送給他,讓他如虎添翼,而且老爺子你養了他們這麼長時候,說起來也有恩於他們………另外呢,我想再等等。”單勇道。
“等什麼?”史保全不解了。
“等機會,要跳出來的人更多了,廉家不傻,風頭不對,他們萬一狗急跳牆能幹出點什麼來,我還真揣不準,歇一天吧,我找獸醫去,後背有點癢,讓他給了找點藥,老獸醫的刀法和用藥確實不錯,我準備在他那兒呆一天,讓他給我好好活活筋骨、通通脈絡……您也歇着吧老爺子,我得活動活動,都禿子那倆人我通知去……”單勇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幾句,推脫着身體不適,先行下樓了,老頭卻是心裡犯疑了,又好奇,又擔心,看着單勇出門,他回頭電話叫了位在家半大後生,填安排着盯梢跟蹤,一步不離,萬一出村,務必攔下,如果攔不下,一定回來通知村長。
那小子聽得村長命令,果真一步不離跟在單勇背後,不一會兒還真彙報回來了,單勇就躺在獸醫家的熱炕上活脈着,這下子史保全倒是放心了,連他道不清,爲啥這心,老爲這個不相干的人懸着,還就怕他出點什麼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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