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武林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每個人似乎都可以感受到那看不見，摸不着的洶涌暗潮！尤其是眼下這刀兵四起，朝廷極端混亂的局面，普天下恐怕都找不到一個真正安寧的地方。
不過，朝廷如何？誰能登上那代表了至高無上權力寶座？這一切對雪溪來講根本毫無興趣！在他而言，只要消滅自己要面對的敵人就足夠了！
母親由青絛和紫蘇照料，雪溪完全可以放心！各派分別互相監督，雪溪還在九大門派附近擇地建立處事堂。刀神林振東受邀成爲監察清肅各派奸細，如此一來再也沒有人敢稍有異議！
可對雪溪而言，他現在最在意的還是襄陽王高廉會有如何的反應？雖說也不是一點都不能想象，但總是覺得確實瞭解一下才可靠。不過事情總歸也沒太超出他的預料，襄陽王府被燒，死傷過百，連其手下頭號愛將路平川都死了，這個打擊絕不算小。
但眼下整個朝廷都在關注着皇帝的病情，一些有權勢的皇族子弟不乏暗中拉幫結派，鞏固勢力，準備就算皇位始終落不到自己頭上，起碼可以長保自己的榮華富貴！
然而“忠心”與“自保”原本可以是並行不悖的，可遺憾的是似乎這兩者永遠只能作爲對立存在！就好像只有捨己爲人纔算是善良，如果不爲混賬君主死去就絕不算忠臣！因此，對雪溪來說“國家”“民族”？去他媽的！
事實畢竟是事實，即使經驗不能作爲永恆的法則，起碼也可以在一以慣之的時候起到決定作用！
那些看似距離皇位較近的人自然可以幻想着向前邁出一步的可能，但於一些熟知歷史，久經興衰的老臣都心知肚明！在他們看來，那些蝦兵蟹將或許可以逞能一時，但終究成不了大器。這皇位的歸屬，終究還是太子與襄陽王二者其一！
兩人間表面上都顯示的非常和睦，因爲他們很清楚自己過多的摩擦只會給予別人機會。可暗地裡根本毫無交流，只是各自籠絡和鞏固勢力。
綜合來看，太子掌握政權，又是名正言順的皇位法定繼承人。從各個方面成爲下一任皇帝，都不存在任何糾結！
但襄陽王名聲顯赫，手握重兵，加上兩代人在朝廷的苦心經營，民間無可比擬的美名，這番爭奪短期內仍舊難保誰可勝出。
而不知從何傳出了消息？有人說太子暗中勾結武林高手，意圖剷除異己，強佔皇位。不久又有傳言，說襄陽王暗中培植勢力，表面道貌岸然，實際上早有反叛之心！
誠然，這些互相攻訐無非都只是爭奪皇位的雕蟲小技，並不足以對敵人構成實際的打擊，當然也不能爲自己爭取多少助益！
可說到底，自古“兵馬”是奪取江山的第一要素，“民心”終究只是爲王成者用來自我標榜的意淫，在這一點太子的確落於下風。縱然有些朝廷大將忠心於朝廷，但與對手比起來卻也仍有不小的差距！
“父皇的身體已經是一日不如一日，太醫也都束手無策。可現在高廉在京中，萬一父皇突然駕崩，恐怕他一定會有所行動！”
“太子所言極是！襄陽王位高權重，又手握重兵，一旦反叛實乃大患！當務之急，乃是將其兵權卸下，方可防患未然啊！”
“話說來簡單，可如果突然要削他兵權，豈非等同於逼他造反……？”
聽着手下大臣脣槍舌劍，你來我往的爭執不休，可始終還是沒有個決斷。太子心中漸漸不耐，看向身在此處只得敬陪末座的卓飛！
“卓掌門素來足智多謀，不知對此事有何高見？”
卓飛聽了微微欠身，看向太子，又環視周遭大臣，心裡不由暗感躊躇！
自從當日與雪溪一番長談，卓飛心裡至今仍舊極爲不安！一來他始終不敢確定雪溪心裡究竟有何打算？二來以太子和襄陽王目前的形勢仍舊是半斤八兩，把身家性命押寶在哪一邊都不能說十拿九穩！
“太子垂問，在下萬分榮幸……”
理所當然的開場白之後，卓飛坐着稍稍挺直腰背，擺出一副深思熟慮的表情：“以當前形勢來看，太子與襄陽王之間的實力各有勝場，一時難分軒輊。如果貿然交手，無論結果如何總會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誰也討不到半點好處！因此在下愚見，如能將襄陽王暫時調離京師，太子至少可以暫時專心應付其他對手，同時鞏固現有地位！”
“卓掌門話說的簡單！可他突然進京，就是看準了機會想趁火打劫，豈會乖乖聽話離開京城？”
“大人所言極是！可如此也說明其實他並不希望以太大的代價奪位，起碼是希望可以事情進展的順利一些，所以纔會想要趁火打劫！”
見在座大臣不少對他的話臉現不屑，太子卻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那卓掌門可有何妙計？”
“不敢……！直接讓他離京自然是不可能的！但眼下各地戰事頻繁，邊關更是困窘。襄陽王統轄邊關重兵卻始終絲毫不以保衛江山爲重，這如何也說不過去。如果可以請皇上下旨令大軍邊境抗敵，屆時太子便可請命在選將上做文章！當然，襄陽王對此也很可能會看出端倪，因此絕不會乖乖讓出兵權的……”
太子聽了緩緩點頭，現今邊塞蠻兵入侵，各地守軍多有求援戰報。而考慮無論是所處地界，還是戰力補給，無疑襄陽王手下大軍是最適合馳援邊關的。但皇帝病重，早已苟延殘喘，奄奄一息，這聖旨又怎麼下得了？
不過，即便沒有聖旨，只要能在朝堂上有人上表建議此事，加上多數贊成，高廉於情於理也都無法反對！
不過計倒是好計，可在卓飛也未必完全是爲了太子着想！
實際上，他的確是個很聰明的人！否則，雪溪也不會對區區一個落雁門另眼相看。在這場皇位爭奪戰中，無疑必定是生死相搏決定命運。勝的一方固然雞犬升天，敗的一方也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雪溪的話讓卓飛了解到雙方如今仍舊勢均力敵，無論投靠哪一邊都不會只賺不賠。
但更重要的是，凡是想得到什麼必須先付出一定代價。可以自己的身份，即便最終押對了寶，又能得到什麼？
憑雪溪的才能，武功，以及江湖聲望和地位，他還要考慮未來的結果。那作爲自己，在這滿座大臣中又將置於何地？
人自私是很正常的，付出了希望回報也不能就說是貪得無厭！在這一點上，雪溪也並沒什麼不同！
溪雲和溪雨兩兄弟心裡一直很希望可以和弟弟一起並肩打天下，但礙於母親終究不敢造次。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已經身爲武林盟主的弟弟居然還會親自登門。
三兄弟見面，或真或假都較爲親熱。但也只是閒聊着無關痛癢的話題，家人之間僅限於家常，絲毫不能涉及以外的話題，這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疏離？反正對雪溪來說，心裡並沒感到過絲毫的溫暖是真的！
直到溪夫人進門，溪雲兄弟倆不由尷尬起來，生怕母親和弟弟又起衝突！將心比心，他們倆雖有希望，但也並不奢望母親可以看在死去父親的份上接受弟弟，更不敢幻想弟弟會原諒母親的殺母害命！只要大家能相安無事，也就算是皆大歡喜了！
不過對雪溪來說，這個害了自己一生的“老賤人”，倒是可以解脫自己強裝溫情的苦惱！
“我當是誰？原來是武林盟主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
雪溪淡然一笑：“夫人言重了！我今天只是來看望兩位兄長，別無他意！”
“哼！”
冷笑聲，溪夫人看向兩個兒子：“你們去把南廂房收拾出來，以後盟主再來就請到那邊。畢竟這內宅中女眷太多，不甚方便……”
二人雖感擔心，可母親的吩咐又不敢不從。且想反正也不能指望他們關係和睦起來，料想更壞也不至於了！畢竟以雪溪如今的身份地位，總不會向收復縛雞之力的母親下手。
所有熱退出門去，溪夫人徑自坐到主位。看起來漫不經心，可總也顯得生怕自己的什麼會被人突然奪走一樣！
“我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別說聲望，地位，論武功、才智也根本不值一提，而且你也絕不是個會貪戀舊情的人！所以你突然來這，無非是找我有事！”
雪溪聽了微微一笑：“只有敵人之間纔可以真切的瞭解彼此，坦白相對！因爲誰也不會相信對方，所以多餘的客氣只能暴露出自己的愚蠢！”
“你年紀雖然輕，但卻已經可以有如此領悟的確難得！只可惜，你不是我兒子……”
點頭笑了笑，雪溪不由嘆息承認：“沒錯！自古成大事多數都有個喪盡天良，心狠手辣的母親。因爲呂雉對戚夫人的狠毒手段，纔有劉盈的皇帝做。徐庶的老孃倒是忠肝義膽，但自從趙雲僥倖活下來，這個人也顯得很多餘了！”
“哼！溪仲卿正直俠義了一輩子，雖私行有虧，但至少還是條漢子！沒想到，居然會生出你這個麼陰險狠毒的兒子！”
“孝子可撐不起偌大的家業，所以有兩個已經嫌多了……”
“行了！我沒心情聽你說廢話……”
淡淡一笑，雪溪臉上揚起些許優越：“好！我只是來提醒你一點，嚴闊海已經重入江湖，他遲早會找上你。我對你和他的勾當沒興趣，可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處境！”
“你是在威脅我？”
“你要這麼理解，我也沒意見！不過你兩個兒子，大概不會和你站在一個立場！”
“你……”
溪夫人恨恨看着他，心裡只恨不得把他拆骨扒皮，可自己卻也明白，雪溪對自己是恐嚇？是威脅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你想我怎麼樣？”
“告訴他，讓他明白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你什麼意思？”
“你懂得……”
自從義俠山莊一分爲二之後，除非雪溪邀請，劉素茵絕不走出自己院子一步。而今天，她卻獨自站在大門前。直到遠遠看見雪溪，沒等他開口，當先迎過去“走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僻靜、祥和的樹林。雪溪在後面，嗅到前面被微風帶來陣陣清香，心裡不由暗感失落！如果這女子只是個普通人，自己又豈忍不爲之動念？
良久，劉素茵突然駐足回頭：“雪溪，你究竟想要什麼？”
愣了下，雪溪沉吟問：“你什麼意思？”
“別裝了！論武功，論才智，天下間沒有什麼是你不敢，不能想的！可武林紛擾不斷，你卻絕沒有前輩那種仁心俠義，根本不可能會真心希望匡正江湖！至少，你也絕沒有那份耐心！”
“哦？那你覺得我想要什麼？”
“你勾結太子對付襄陽王，表面上看即可報私仇，又能挽救天下。可事實上，朝廷政局不穩，覬覦皇位的人雖然很多，可也只他兩人最爲強勢。但襄陽王老謀深算，又手握重兵，一旦造反太子終究沒有什麼能力抵抗。但如果能助太子登上皇位，藉助朝廷之力剷除襄陽王，對你來說之後太子根本毫無威脅！”
笑了笑，雪溪伸出手輕輕在她臉上撫了下讚歎：“好聰明的美人！難怪我始終不忍心殺了你……”
劉素茵雖稍顯羞澀，但也只稍稍避開一點：“我在問你！”
“你覺得我是想當皇帝嗎？”
“不是嗎？”
“有什麼不可以？”
劉素茵緊緊蹙眉，這些日子來她思前想後，把雪溪出現江湖以來發生的所有事全部過濾！從武林正邪各派，到朝廷有關權貴，看似理所當然，可一切卻又顯得似乎過分巧合！至少目前看來，雪溪如果是個淡泊名利的人，他完全不會去當什麼武林盟主！當然，這是基於劉素茵並不認爲雪溪真的會爲了“恩師”的情意付出自己的人生！
但如果事情不如自己所想，雪溪的所作所爲也就絕不僅僅只是圖謀一個武林盟主那麼簡單了！
“我說了，以你的武功才智，天下間沒有什麼是你不能，不敢想的！可是，那並不見得是你願意的！從你當上武林盟主這才幾個月？整個江湖都讓你搞得烏煙瘴氣，人人自危！只爲了你自己一時的高興，你根本不會在乎任何人，搞再打的事情。所以如果你真的心存仁慈當皇帝沒有什麼不好，可現在的你，只會把全天下都毀掉！”
淡淡看了她一眼，雪溪冷笑道：“那又怎麼樣呢？你早該明白的，正像你不止一次暗中提點嚴闊海，可結果呢？今天你也一樣可以把這些話去告訴所有人，但又有誰會相信你？”
劉素茵深深凝視着他，緊咬下脣，但肉體的痛感似乎並不能稍減心上的難過！“雪溪！也許有些事我的確錯了！可我不會繼續錯下去，必要的時候，我寧願放棄一切也絕不會讓你爲禍天下，就算是我爲了自己的所作所爲贖罪也沒關係！”
“那我奉勸你一句！也許事情並不能完全怪你，但我不是你爹劉子玉，不會對你言聽計從！我要做的事，世上也沒有人可以阻止！而且凡是擋在我路上的人，無論是誰，我都絕不會留情。所以如果你夠聰明，最好別自尋死路！”
“那我也告訴你，我是劉子玉的女兒，就算死，我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危害蒼生！”
“真可惜！妄想保護蠢貨的人，毫無疑問是更蠢的！如果你真的過膩了好日子，我倒是不會吝嗇讓你吃點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