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兩派中都有人暗中找上雪溪,而且都是爲了想請他幫忙調查正邪之戰的隱情,這足以說明此一戰絕非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不過如此一來,到底該怎麼去調查,倒是讓雪溪感到勞心了!
因爲如果這件事只是某一派內部的陰謀,他大可以從另一派去調查戰況,從而找到線索,順藤摸瓜。可如今兩派都找到自己,都對那一戰產生懷疑,說明戰後邪派的情形也很不妙。
可當時一戰可是彙集了正邪兩派的所有高手,能把那麼多人玩弄鼓掌,任意魚肉,究竟會是怎樣的人物?
話說回來,雪溪要調查正派爲什麼會想滲透邪派?原因很簡單,因爲敵人之間是不會講什麼義氣,代爲隱瞞的。
所以如果正派中真的有人想借此戰牟利,邪派中必定有跡可循!但現在邪派也遭遇厄運,可見事情比先前所想還要複雜了。
一路上雪溪不斷思量着整件事的經過,當然都只是道聽途說而已,所以真相絕對不會如表面那麼平靜!而事情拖越久就越難查到真相,雪溪當然明白這一點,但他一時卻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直到進入竹海,這裡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跡了。迷信的平民百姓稱這裡到處都是鬼魂,生人走進去必死無疑,可歸根結底找不到一個曾經進去過的人。
想個可以做到這地步的辦法並不難,只要有人暗中到處散佈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範圍越來越廣,自然不會有人再去追究是誰第一個發出的消息,而每個人卻也都會深信不疑!
青絛終究還是個年輕女孩兒,雖然心裡滿載着甜蜜,可到了這裡也忍不住感到寒意!
一片眼看即將枯萎的竹林,似乎還殘留着些許的血腥氣。但雪溪這種視人命如草芥,從來不在乎人生死的人卻發覺如果不去考慮這裡發生過什麼,根本感覺不到絲毫的殺機!
“這裡曾經遭到了很嚴重的破壞,可是……,我感覺不到有人死在這,更加嗅不到血腥,殺氣!”
青絛聽了錯愕的看向他,一時根本反應不過來。可突然一陣風起,竹林中迅快出現了條灰色人影,轉眼就到了面前。
看上去此人大約四十歲左右,有點邋遢頹廢,所以實際年齡或許略輕於表面所見。而且其臉色蒼白,憂鬱,但可見年輕時應該也是個風姿不凡的人物。
來人緊緊盯着雪溪,好半天才強忍顫抖問:“你說這裡沒死過人,爲什麼?”
雪溪只隨便看着此人,在方圓五丈走了一圈:“正邪之戰已過數月,基本來說已經很難找出痕跡。況且川中多雨,就算再重的跡象也早就沖淡了。可是你看看這些斷竹,切口多平滑整齊,或者明顯是被猛力折斷,或者被利器摧折!但經過幾個月,這些枯萎的斷枝上卻沒有經過人血侵染理應出現的瘢痕。正因如此,這一切殘像便顯得造作了。而且……,你也是學武之人,應該知道人死之後氣場會在當地留存一定時間。如果真的在這裡死了幾千人,而且個個都是高手,你現在感覺得到有陰魂氣場嗎……?”
那人聽了他的話呆鄂的四下張望:“那……爲什麼?難道邪派用了什麼詭計在此將正道人士抓住,然後到別的地方去殘殺了?”
“哼!爲什麼不能反過來說呢……?”
雪溪有些不屑的看着那人:“你覺得正道中人如果抓住敵人,就不會想斬草除根?或者說,如果你認爲這只是單純的正邪火拼,又何必帶着疑問來?”
那人聽了深深凝視着他,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好半天才問:“你是什麼人?來這有什麼目的?”
“誠如所見,我只是個很有好奇心的人,來這不過是對江湖傳聞不信任罷了!”
“你要調查這件事?”
“當然!否則你覺得我幹嘛大老遠跑到這鬼地方來?”
“那查到之後呢?”
“沒什麼之後!我只是來滿足自己的求知慾而已!殺人的人,和被殺的人,全都和我無關。”
那人聽了皺眉看向青絛,又回過眼色:“年輕人!我奉勸你一句,這件事比你想象的恐怕要嚴重得多!如果僅僅只是爲了好奇,實在沒必要罔顧性命!”
“呵呵……!”
充滿輕慢的笑着,雪溪走進那人一丈以內對他說:“我很珍惜自己的性命,因爲只有活着,才能體會看到別人死去的快感!而查出這件事的真相,毫無疑問一定會有更多人爲此再一次不顧一切的去拼命。我只是想看戲,僅此而已!”
青絛滿臉苦笑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心裡很清楚他所說的都只不過是爲了挑逗對方的激將法。而只要對方出手,那麼就可以確定他來自所謂正道,爲人耿直,但卻並不聰明!
事實上,他那些好意,但卻不免愚蠢的規勸,已經暴露了立場。
古往今來的所謂“正派”中,一向不乏這種正直卻全然不夠聰明的好人!只可惜,他們的存在註定只是爲了給別人當墊腳石!
果然,雪溪一番冷酷無情的表白,令正派俠士幹活大旺!快如閃電的劍術,至少的確勝過當今九大掌門的修爲,可這麼高明的劍法和精純功力,卻出自一個滿身頹廢,雙目憂鬱的男人,雪溪覺得奇怪!而他輕巧的閃轉避讓,也讓對方的劍招一一落空!
“武當追風劍!當今掌門虛靈子恐怕沒這份功力啊……”
男人心裡的驚訝此時異常沉重,他心裡也感到了強烈的不可思議!
一個頂多只有二十歲的年輕人,居然可以不動聲色的閃過自己三十多劍,還仍舊談笑自若,當今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高手?
連轉幾十圈,雪溪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截殘竹。“噼裡啪啦”十幾聲響過,殘竹在對手劍下變成了一柄竹劍,接着“刷刷”風響,男人滿面驚恐的脫口驚叫:“流風劍……”
“武當追風劍”名震江湖,素來以快狠著稱,唯有南嶺劍仙的流風劍法堪輿匹敵。但南嶺劍仙隱世多年,早已不務江湖俗世,也未曾聽說過有子弟存世。
雪溪微微一笑,輕叱聲手中竹劍瞬間閃幻出無數劍影,男人心頭一寒,不由長嘆聲輕輕垂下雙臂,手中長劍失魂落魄的墜落。
感到竹劍並沒預想中那樣刺穿自己,男人睜開眼看到年輕人溫和的笑意:“你爲什麼不殺我?”
“第一、我不是爲殺人而來,頂多只是想看看別人拼命!第二、我從不殺沒有價值的人。第三、我一生中只會佩服身上有我不具備東西的人!”
笑了笑,雪溪對着滿面呆滯的男人又解釋:“你一定不相信這世上有人天生冷血無情!但我卻覺得世上大多數人就是如此,我也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所以你這樣重情重義的人,我還真有點捨不得殺呢……”
看向滿臉無奈苦笑的青絛,男人對着雪溪吶吶問:“閣下莫非就是大鬧武林大會的雪溪,雪公子?”
“你知道我?”
“雪公子大鬧武林大會,視正道羣雄如無物,不僅戲弄了萬鬆,千刀兩派掌門,還與嚴闊海盟主交手勢均力敵,此事早已傳遍武林了!”
雪溪聽了點點頭,心裡暗自思量,自己當日故意以武力震懾武林正道,目的只是想讓他們安穩一時,好爭取時間在有人另謀毒計之前察明真相。而這件事對全武林正道來說應該是人人緘默的奇恥大辱,尤其是自己和嚴闊海對的一掌,本來絕不該爲外人所知。
可如今一切傳聞,只說明有人故意泄露。如果是當時在場的人泄露,目的恐怕無非只是希望自己成爲正道公敵!但如果是某人不惜自貶身價,恐怕就不僅僅只是爲了轉移目標那麼簡單了!
想了想,男人拱手道:“在下武當霍應清,此來乃爲探訪仙師下落。適才得罪之處,還請公子原諒!”
雪溪乍聽這武林正道頂尖高手的名號,並無絲毫驚訝,只是反問:“霍兄大名久仰!但不知霍兄如何看出在下就是雪溪?”
“這……”
見他猶豫,雪溪試着猜測:“也許在武林正道看來,在下爲人桀驁不馴,言行偏激,且目中無人。只不過唯有武功還算過得去,所以霍兄見到在下,也就只能想到一個人了?”
霍應清聽了臉現尷尬,但卻並未否認,不過心裡忍不住暗暗哀嘆!
數月前正邪大戰,武林正道精銳盡出,九大掌門也各自親率門下精銳弟子征討邪派!
武當掌門虛空真人同樣率領得意弟子以及門下百餘人與衆同來,結果也同樣無一生還,屍骨不見。但武當派中虛空真人雖是掌門,可真正的門中第一高手卻是其一向視爲傳人的大弟子霍應清!
只不過霍應清因曾觸犯門規,十五年前被敕令閉門思過。所以,正邪一戰他算是倖免了。
而事實上霍應清可以說是武當派中百年未遇的武學奇才,十餘年前便名動武林,被譽爲紅塵三俠之後,武林年輕一輩翹楚。只因爲年輕氣盛,一時“誤入歧途”,以致英明盡喪,前途盡毀!
而少林、武當向來並駕武林泰山北斗,及時劉子玉在世時也絲毫不敢以盟主之威隨意發號施令。
虛空真人下落不明,其師弟虛靈子繼任掌門之位,他武功雖不如師兄,但在江湖上也算是一號人物,見識也高人一等。正邪之戰的諸多疑點,加上數月來武林中屢生異變,都讓他心裡惴惴不安!
無論是爲了報仇,或者只爲本門自保,虛靈子認爲都必須讓這位師侄出來撐起本門的聲望。
而霍應清因被禁行動,對外界的事一無所知。甫聞噩耗,不免悲痛欲絕!於是他不顧門規和師叔的勸導,衝下武當,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查清事實,哪怕恩師真已去世,也一定要找到屍體,報仇雪恨!
這些事不用多說,雪溪都可以想得到。可如今正道把自己的名號公然宣稱,究竟是何用意?
自己如果繼續調查下去,面對的將會是什麼?如果此時有人故意給自己劃定立場,那接下來必定會麻煩不斷了……
思索良久,雪溪看着霍應清,覺得此人未嘗不可以當做自己的一道護身符!即使並不能有多大實際用處,必要的時候拿出來當作擋箭牌也不錯!
“霍兄名震江湖,俠名素著,小弟一向很欽佩的!雖只萍水相逢,但既然大家目的一致,何不攜手同行?如此就算髮生什麼意外,好歹彼此也有個照應?”
他的話讓霍應清即喜又憂!喜的是他心裡原本並沒有拘泥世俗的正邪分歧,雪溪爲人或許輕浮,但看來還頗爲坦率,這點對年輕人已實屬難得了。
而憂的則是,無論內心如何以爲,他畢竟飽受世俗侵染,自幼接受的都是陳腐的規條,勢必有很多所謂“原則”難以根除!
他清楚雪溪的名聲,不免會擔心令師門蒙羞!
可轉念一想,自己如今還有什麼名聲可言?能爲恩師報仇,查明真相,難道不是如今最重要的?
“哎!承蒙雪公子不棄,在下幸何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