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世外桃源”,與其去憧憬那種與世隔絕,不知何處的地方,不如直接說出來就是可以讓人們忘掉現實中一切骯髒的地方!
所以,如果這種說法成立,那麼就可以說只要是可以讓人們忘掉自身承受的經歷,真正可以讓心靜下來的地方,隨處都可以是世外桃源!
靜極思動,反之亦然!很少有人能忍受長時間的一成不變,但卻又有太多人畏懼無法掌控的變數。荊棘與坦途選擇前者的人,無論成功或者失敗,過程必然充滿精彩。
可是偏偏更多的是這麼一種人,當他們一腳踏上荊棘,心裡想的卻是“如果前方出現坦途該多好!”因此,這世上絕大多數人仍舊過着一種與祖祖輩輩如出一轍的一成不變的生活!
誠然!世事無絕對,其實世間還有非常少數的一種人,在別人看來他們總是在自尋煩惱!而對他們自己來說,遍佈荊棘的路上,自尋煩惱一定比妄想出現坦途安全得多!
雪溪對自己所處的這個偏僻村莊興趣很濃厚,爲了繼續留下來不會惹人一心,他依舊裝着跛腳。這也只苦了童錦鳶,不能拆穿他,卻還要裝成真的很擔心的樣子陪着攙扶他。
還偏偏雪溪這個人好像根本就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不僅毫不客氣的把大部分身體重量交出來,還總有意無意往人家女孩子身上磨蹭。
多少次,童錦鳶幾乎忍不住想就一下把他打倒,再在他腳上狠狠踹幾下,讓他名符其實。可奇怪的是,女孩子砰然的心裡,世俗教條的陰霾之下,對現在的情形似乎更多的是一種快樂受用!
平日無事,村長會讓自己十歲的小孫子帶着兩人到處轉轉。這是因爲善良的老人覺得受傷的人應該多出來散散心,傷也會好的快一點。
漫步叢山密林之間,雪溪四面八方的恣意觀賞,實則是在查探周圍地形,並不時向村長孫子問:“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景色真好!我也算走過不少地方的,不過就算比起那些著名的名勝古蹟,這地方也不見得差一點!”
小孩子聽了客人的誇獎,不覺一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大哥哥真有見識,咱這雖說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名勝古蹟。可單論起風景,比那邊的茶山竹海可一點都不差呢……!”
兩人聽了不由一愣!順着小孩子的手指方向看去,雪溪皺眉問:“那邊就是茶山竹海?”
“嗯!可不是,我本來常跟着爹去那邊打獵砍柴的,也不見得就多好玩。”
對視一眼,雪溪點頭笑笑:“說的也是!這世界這麼大,多少地方人都還沒到過。只把眼前看見的胡吹一通,說到底也只是見識有限罷了!”
“就是!就是……”
說着,小孩子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說起來,人一旦到了什麼地方就只會搗亂,再好的風景也都被糟蹋了!”
看小孩臉上現出與年齡很不相稱的惋惜之色,雪溪好奇問:“怎麼了?”
“哎!其實竹海那邊的風景也真挺好的,以前爹常常帶我們村裡的孩子去玩。可前陣子有一次,那邊突然來了幫怪人。也不知怎麼回事,他們一走,我們再去就只看見一片亂七八糟的,都不知道他們幹了什麼……”
兩人聽了免不了心裡不住轉念!
“有這種事?那可真是作孽啊!不過,你知道是什麼人那麼壞啊?”
“不知道!爹說好像是幫走鏢的,可又說他們只是假裝,因爲整個隊伍裡連一支鏢旗都沒有!哎!反正不管是什麼人,那種人走到哪,哪就得遭殃……”
小孩子學起大人的口吻總會讓人感到有些滑稽,但此時兩人卻是誰都笑不出來。
晚上回到房裡,童錦鳶當先問:“白天孩子說的,你怎麼看?”
瞥了她一眼,雪溪淡淡道:“我現在和你一樣,除了明白整件事恐怕就是一個騙局,其他的一概不知!”
童錦鳶聽了秀眉微蹙:“的確!江湖傳聞正道千餘人與邪派決戰,首戰便是在竹海遭遇。此處距竹海最多也就三二里路,江湖中人決戰通常是不會挑選距離普通平民村莊這麼近的地方的。而且距離這麼近,如果真發生大戰沒道理沒人知道,可那孩子只說有幫人在竹海搗亂,這件事還真是透着古怪!”
沉吟半晌,雪溪看向她:“我雖然不知道真想究竟如何,但現在我卻可以確定三件事!”
“什麼?”
“一、這件事本身就是個騙局!”
“廢話!”
“二、設計這個騙局的,不單單只是正派或邪派,而是雙方一定都有奸細!”
“嗯!沒錯,否者這麼大的事不可能做的這麼天衣無縫,而且輕易就了結了!還有什麼……”
良久,雪溪深深凝視着女孩子:“如果我估計的沒錯,這件事也不僅僅是正邪兩派中的奸細設計。而幕後,還有一個更加厲害的推手……”
在村裡住了幾天,雪溪發現整件事比自己之前猜測的更復雜。甚至於轟動全江湖,最終悲不勝悲的一場慘禍,本身恐怕就不曾出現過!
當然,在人們以爲的地方沒出現過,並不代表就沒出現在別的地方,至少自己不就曾經偶然遇到過武當前掌門,以及其他一些武林人士的屍體嗎?
可是,原本自己以爲高調現身江湖威懾武林,無論他們是擔心自己是個突然出現的預謀者,或者費心於調查自己的來歷,其實自己只是給他們一個理由,激發他們的好奇心,而自己則可以爭取時間。
但現在看來,自己距離真想似乎卻是越來越遠了,而且似乎也不自覺的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雪溪並不會畏懼什麼,大不了殺光所有的“敵人”而已!但現在他心裡感到了一種屈辱!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可不是他能忍耐的!
告別了善良的村民們,兩人來到了竹海。自然的力量無比強大,即使先前還能見到的些許凌亂,此時也已煙消雲散。
雪溪蹙眉四處張望,靜謐的竹海中,到處都是安寧祥和,讓人不忍去打破。
可在他眼裡,這裡彷彿還是一個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渦。平生第一次,雪溪感到了一種危機感!
看他神色凝重,童錦鳶輕聲問:“怎麼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雪溪輕輕搖頭,還未說話,竹海中突然傳出“嗤嗤”一陣輕響。
童錦鳶一驚,還來不及反應,雪溪已迅速行動,雙手如電,瞬息抓住了偷襲而來的十幾枚暗器。
片刻,“嗖嗖”幾聲,林子裡突然竄出幾人,爲首的是個大約不到三十歲,樣子粗放的男人。而他旁邊,則是個看起來年紀和雪溪相仿的年輕人,樣貌文雅的翩翩公子。而其他的則是一羣服飾一致,神色戒備,訓練有素,大約是出自同門。
此時,那年輕人緩緩走出兩步,微微拱手:“這位兄臺好身手,未敢請教高姓大名?”
雪溪攤開手掌任由手中暗器掉落,凝視二人:“如果你們是官差,問話至少該先有理有據。如果不是,那你們就根本沒資格問我!”
年輕人聽了一愣!那粗漢子怒喝聲:“囂張小子!”當即出拳打來。
童錦鳶此時遠在數丈之外,可仍感到一陣拳風兇猛,心下不禁愕然!
而雪溪眼見對方拳到,只冷笑聲輕輕一轉身,右手豎起食指向上。
眼見自己肘彎曲池要穴即將淪陷,粗漢不由心頭大驚!急忙橫轉手臂肘擊對手,同時右拳由下穿出。
雪溪淡淡一曬,側頭讓開肘擊,左手成掌切向對方右手腕。
不過兩招粗漢已被驚得頭頂冒汗,急忙後退幾步,從手下人手上接劍再戰。
雪溪腳尖輕點,躍起兩丈順手摺了截竹條,由上至下刺向對方腕脈。
粗漢顯然也是出身名門,學藝不凡,此時雖驚不亂,反腕長劍上挑。
雪溪半空中身形一轉,竹條纏上對手劍身一帶,粗漢只覺一股大力牽扯,腳下不由一個趔趄,背後已中了一腳。前衝出十幾步才勉強站穩,回身正要再上,卻已被同伴擋在了身前。
“大哥住手……”
攔住兄長,年輕公子看向雪溪拱手道:“兄臺武功神妙,在下佩服之極!適才家兄莽撞冒犯,還望恕罪!在下……”
正在此人準備自報家門時,不遠處又傳來個極爲驚喜的聲音:“大家自己人,快別動手……”
循聲看去,一邊正急急跑來十幾人,當先的正是霍應清,其後則有青絛、紫蘇,還有童錦鳶的兩個老手下。
故人重逢,霍應清驚喜之極。兩老也趕忙跑向小姐,見她已露出真容不禁頗爲驚詫!
這陣子青絛和紫蘇爲了尋找雪溪下落已顯得大爲消瘦,此時見了他平安,二女毫沒顧忌旁人在場,都忍不住喜極而泣 !
雪溪微笑着輕聲安慰了二女幾句,童錦鳶在旁見他對二女那般親熱,心裡不由感到些許酸楚!
爲了找雪溪,霍應清這些日子也着實是寢食難安,此時激動的拉住他手:“雪公子,你沒事可太好啦!這陣子我們把附近都找遍了,可把我們急壞了!”
先前諸人聽了這些話都極驚訝!
年輕公子緩步走到近前,滿臉欽敬拱手:“原來這位便是雪公子,難怪如此神妙武功,在下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了!”
雪溪聽了淡淡頷首,臉上似有一種冷漠排斥之色!
霍應清並未在意,只忙着介紹:“看我,見你沒事高興的什麼都忘了!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
聽着霍應清的介紹,雪溪並無絲毫意外。但心裡卻不由感到些許的激盪,只能強迫自己平靜,對別人的客氣和欽敬都只報以冰冷的客氣!
當日雪溪二人不慎跌落懸崖之後,霍應清四人覺得兩人武功奇高,也未必不能有生還希望!但那懸崖畢竟雲封霧鎖,深不見底,掉下去會發生什麼也真是誰都不敢保證!
反正對他們來說,無論結果是什麼,找人總是必須要去做的。青絛則傳書紫蘇,讓她帶人趕來設法尋找雪溪。
好幾天過去了,四人始終毫無收穫。而青絛並沒對其他三人提起紫蘇,只是不時互相通消息。可是紫蘇帶人在附近山澗懸崖中到處尋找道路,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偶然一天,在不遠處的一個小鎮上,霍應清遇到了熟人,乃是昔日摯友,前太湖旭日幫幫主周鵬獨子,周虹江!
周鵬也是當初武林正道征討邪派犧牲的人之一,其死後周虹江順理成章的子承父業。可他對什麼武林正道並沒有多深交情,只一心覺得父親之死離奇,決定要探明實情。
所以,周虹江和一些與此事或有關,或無關但有興趣的好友一起前來,希望可以察明昔日惡戰的真相。而在那些人中,就有昔日溪仲卿二子,溪雲和溪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