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莉雅對人堅稱自己和雪溪之間是清白的,但也許是雪溪在人們心裡的印象已經很差,或者人心原本就非常骯髒,反正是沒有人真的相信她!
不過男人對世界的重要性畢竟更大,所以也不會有太多人去苛刻這一點。只是作爲師父,東海三仙對愛徒不免感到有些頭疼!
三位都已經是年近八旬高齡,即便對畢生的遺憾,也早已感覺淡漠了。只惟獨對這平生唯一的愛徒,老人都不免覺得擔心,難捨。
尤其近來耳聞義俠山莊中的閒言閒語,三位老人更感憂鬱!
“雪兒那孩子也真是的,這時候正關鍵,他本該努力建立聲望。還那麼一點都不知道收斂,日後豈能讓人衷心信任呢?”
童顏馥對雪溪一向溺愛,甚至近乎於不講道理。可爲其前程着想,如今也不免心裡躊躇!
邵秋風秉性耿直,但對徒弟的寵愛並不稍差。以往對其行徑都是睜一眼閉一眼,主要是因爲徒弟聰明絕頂,文武雙全,加上外表俊美瀟灑,足可料定此生難免諸多情緣!
世俗常人無論心中作何感想,但嘴上大多會宣稱爲人就該無條件的專情於一。但對東海三仙這些看慣了人情世態,加上念及平生,也常感既然真心相戀,縱不能獨享幸福,豈非也好過孤苦一生?
所以在她們心裡,徒弟縱然再多留情,只要不會過分傷人心也就不必太過苛刻了!
此時,邵秋風輕嘆聲:“哎!說到底,自從知道雪兒暗中以殺人爲樂,我心裡就不時會感到後悔,覺得一向對他恐怕確實也是過分溺愛了。此番重入江湖,我心裡更是擔憂!咱們都知道,江湖可不是個簡單的地方。單純武功絕頂,或者仁義俠情都不可能平安無慮。即便不屑於世俗虛僞,也不能過分目空一切。雪兒的武功才智固然不用多說,但他爲人的確太過驕縱,現在沒人敢說話只因爲事態不明,且忌憚他的武功。可一旦事態平息了,以他的性情,豈非又是第二個古慧神?”
“如果能那樣,我們倒似乎可以放心了呢……”
苦笑聲,童秀薇緩緩道:“古慧神雖然恃才傲物,但也還俠骨仁心。縱有大恩於武林,卻遭疑忌,可最終也只不過獨自隱居世外而已!可雪兒不是他,那孩子天生似乎就好像可以看穿所有人的心思。若僅爲此遊戲人間尚不足慮,可他偏偏喜歡擾動仇恨,嬉戲於人。江湖中人重名甚於性命!一旦他終究不改秉性,恐怕遲早會激起衆怒啊!”
邵秋風聽了極有同感的點點頭:“是啊!單以這一次看,以往他雖然多處留情,我們不曾勸阻只因爲少年人一時風流倒也不至大害。可如今,素茵那孩子年紀雖然不大,可的確是溫婉賢良,難得的好女子。我本想一旦他倆成了親,時間一久,素茵漸漸瞭然世事,對雪兒在外的事也就能看開得多了。可如今,劉子玉昔日俠義爲懷,江湖同敬,時下餘恩猶存。他女兒遭受如此羞辱,必定會令江湖正道中人不悅。雪溪這麼不分輕重,我恐怕他實在難擋大任啊!”
“大任?大姐,你說雪兒要擔當什麼大任?”
看了童顏馥一眼,童秀薇輕輕一笑:“你以爲古慧神派雪兒下山,真的只是爲了調查正邪大戰的真相那麼簡單?”
“難道他還有別的目的?”
“哎!古慧神一生醉心武學,最大的理想就是創出一門完美的武功,所以他纔會不顧一切偷窺各門各派的武學秘籍,又一一加以修改完善。而他最終的目的,就是希望各門派都可以擁有自己獨到的武功技能,互相切磋進益,從而和睦友愛,不生嫌隙!但結果,根本沒有人會按照他的理想去努力。甚至還有爲他完善了武功的門派陡升野心,這一切都讓他心灰意冷!而最終他也明白,自己性格陰鬱,厭惡煩擾,就算有朝一日統領武林,恐怕也會不堪其擾!收雪兒爲徒,一來是適逢湊巧,二來自是見他天賦奇高。可雪兒漸漸長大,才能和天賦日漸彰顯,更有古慧神所缺少的馭人天賦……”
“馭人天賦?”
童顏馥心性單純,對世間陰暗向來缺乏理解!
邵秋風輕輕嘆息,接着解釋:“雪兒性情雖非善良,但他有一種罕見的遊戲心態!比如說,當他發現什麼人做的事其實是在自掘墳墓,他當然不會去施救,卻會爲自得其樂令那人發覺錯誤。他自己或許都沒發現,其實他本身已經救了很多人。所以他的武功固然令人敬畏,更兼才智卓絕,這些都成了他救世濟人的法寶。更何況,雪兒雖然性情頑劣,但卻並非奸惡之人。所以古慧神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準備要讓他日後成爲武林盟主了!”
童顏馥聽得仍舊似懂非懂!兩人也知道她對雪溪向來只是如同對親生骨肉般的愛護關切,根本不曾考慮過雪溪此生有什麼非要去做的事。即便前途會有阻礙,但只要不繼續走下去又有什麼可顧慮的呢?
半晌,童秀薇緩緩道:“大姐!雪兒這次下山也有一年了,我想古慧神不會對他不聞不問。可到現在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你說他心裡究竟打什麼主意?”
邵秋風心裡同樣對此感到疑惑,沉吟着:“我也想不出那老東西葫蘆裡賣什麼藥!不過無論他怎麼想,咱們可不能再看着雪兒胡來了。即是爲了不讓別人再爲他傷心,也是爲了他自己以後着想……”
有句話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
從某種角度理解,這句話也說明了後代是人的一種約束和羈絆!
在雪溪心裡,其實他從沒想過師父,或者任何人希望自己如何,因爲那都是別人想的,和自己無關!
雪溪所考慮的只是如何解決自己所面對的問題,而凡是與這個問題有所牽連的人,就算是因爲自己受到了什麼傷害,也只不過是因爲他們自己不擅脫身。
就像是劉素茵,自己的行爲或許會令她蒙羞,但自己做的事同樣可以爲她父親報仇。單從這個角度看,至少彼此可以算是不拖不欠。如果她覺得所謂“名節”重於父仇,那自己也無話可說。
斜臥牀頭,青紫二女正在爲他揉肩捶腿,這早已成了她們兩個最擅長的工作。而雪溪心裡則正在細細整理着全部事件,同時他還在等待對手下一步行動的到來!
而劉素茵向嚴闊海哭訴了委屈之後,連她自己也沒想到,這令嚴闊海竟會感到那麼爲難!
送走了劉素茵,嚴闊海獨坐房中,密室中緩緩轉出個面貌儒雅的中年男人!
“怎麼?你這當二叔的,不打算去替侄女出口氣?”
“哎!你、我心知肚明,雪溪那小雜種早就料到他一回來我就會催他成親。他先來了這麼一手,也真夠狠的!”
“就是因爲他對自己都可以這麼不擇手段,所以纔可怕!”
“就算如此,要不是因爲……。我就設法逼他成親也非不可啊?”
“哼!我早就說過,如果雪溪能爲我所用,即便你也不是不能犧牲的!但只有劉素茵,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把她從我手上搶走!”
“你對她還真常情啊?”
“不!我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只是不允許任何讓我不高興的人快活……”
“也包括那個人……?”
“這不是你該問的!”
“哎……!我好歹也算你哥哥,你……”
“哼!你別忘了!憑你的身份根本算不得什麼,而且你能有今天也算是我夠顧念舊情了!”
“但你也別忘了,我埋沒良心爲你幹了那麼多壞事,即便是我咎由自取早晚會有報應。可你想要的,真能如願?”
“哼!我想要的,還沒有得不到的!”
“是嗎……?”
“你不用奚落我,她不是劉素茵。而劉素茵最大的價值是她是個有野心的女人,而我正可以給她一切她所想要的!”
“哦?那丫頭可不是個簡單角色,她的野心也不見得會適可而止!而且你現在也已經露餡了,加上雪溪那麼厲害,你還能像以前一樣那麼自信?”
“雪溪是厲害!不過,你認爲他真能贏得了我?”
“你想殺他?”
“還不是時候!不過,對我來說要殺他也沒那麼難……”
連續三天,嚴闊海半點動靜都沒有,即沒對雪溪的行徑有半句非議,也毫沒催他成親的意思。而在旁人看來,這到底是他三家的家事,即便心裡不平也沒有立場去說三道四!
雪溪在義俠山莊中絲毫不顯見外,整個山莊裡沒有一處他不敢去的地方。就算有人氣惱他的傲慢,卻也誰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在這義俠山莊裡,現在武功最高的當然是雪溪,之後便是要首推劍仙童仙鵬!而對後者,江湖之爭早已不縈於心,如非涉及至親,他也不會稍加干預。
但即使這樣,童仙鵬心裡仍舊有個糾纏了數十年的願望,至今令他難以釋懷……
“你還真悠閒吶!”
雪溪見到童仙鵬並未有絲毫的恭謹,只淡淡一笑:“前輩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當!不過如今距你和嚴闊海的一年之約已經時日無多了,你就一點都不着急?”
“着急什麼?”
“你和嚴闊海當日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立誓,誰都明白你們那是在賭命!”
“可我這條命,也不是誰都能拿走的!”
“這麼說,你打算食言自肥?”
笑了笑,雪溪轉過話頭問:“前輩!您與刀神前輩鬥了幾十年,但彼此始終未分勝負。如今兩位都年事已高,雖說武功是更加純熟了,但畢竟人力有限,何必執着下去呢?”
童仙鵬聽了頗感詫異,想不通他爲何突然提起自己的事!
“是你師父讓你來勸我的?”
“何至於?我師父可沒那麼閒……!其實不怕告訴您,近三十年來上天山找師父挑戰的人,根本沒有一個能見他老人家一面。”
“哦?看來那老東西收服了不少厲害的奴才!”
“不夠厲害,也就不夠資格上天山了,不是嗎?”
凝視他半晌,童仙鵬倏然道:“你年紀雖輕,可武功已經得你師父真傳。看在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多少日子好活的份上,賞臉比試一場如何?”
他雖有此心願,但還真沒料到雪溪答應的那麼痛快……
兩人走到義俠山莊後一片空曠地方,童仙龍看着眼前對手年輕俊秀,風華正茂,心裡不由暗暗讚歎!但想到那清秀雅緻的外表後面竟有那麼一顆冰冷,且殘忍到無以復加的心,老人的心上不覺一陣陣刺痛!而雪溪又究竟爲何會答應和這老人比試?
其一、按照師父古慧神所言,當世除了劍仙和刀神,已經沒有人值得自己出手。
其二、這兩位老人畢生苦戀無果,雖因此嫌惡古慧神,但並非是真正的嫉恨,只不過是因爲人生的無趣,不得不尋找個寄託罷了!
而對雪溪來說,這兩位老人讓他心裡感到一種憐憫!所以從當日雲夢初見,他心裡就暗暗打算有機會和兩人比試。即是爲了可以印證自己的武功修爲,也算是了了二老一生的夙願。
人和人勢必是有區別的,單以此番心意,如果換了另外兩人,雪溪恐怕早一腳踹死他們了。可憑刀神、劍仙,就算也只是這樣不無嫉妒的夙願,也無法令人視之愚昧,無知。因爲天下間愚蠢善妒的人比比皆知,可能夠爲了一份理想堅持畢生的人並不多!
所以,善也好!惡也罷!對也好!錯也罷!
無論別人如何評價,無論會遇到多少艱難險阻,只有堅持到底,貫徹始終,就算最後仍舊失敗,也是值得有人爲之感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