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事情一步步進展還算順利,至少雪溪將對手的陰謀逐一扼殺!不過他仍舊沒有一點感到高興,對手的卒子見到也不是一兩個了。但別說找到線索,想抓個活口都難如登天!況且可以想象,就算抓到活口也無濟於事。
但讓雪溪最鬱悶的是,還是連清孺!
事實上,到了如今邪派中還有很多人難以接受現實。因爲原本的連清孺只是被不公的命運打敗,並不是這個人本身多邪惡。
但現實就是現實,仇恨永遠比情義更讓人難以割捨!
對連清孺來說,他毫不在乎自己從小到大幾十年的親密朋友,毫不在乎師門幾百年的基業。因爲在他看來,那一切都並未對自己有過絲毫的憐憫!所以爲了報自己所遭受的不公之仇,自己自然也樂見一切的毀滅!
而這在雪溪來說,已經不可能讓他再相信世人有資格享受光明瞭!
按他吩咐,幾天中,時有傷和幹凌風率領手下親信驅逐了幾十個奸細。而自身的損傷,讓所有人對敵人更加感到畏懼!
看着都是一副垂頭喪氣模樣的人們,雪溪心裡只有輕蔑!如果不是自己心裡對敵人的好奇和憧憬,他根本不會在這多留一刻。
但既然自己要繼續,就不得不分析形勢!連清孺死後,天心教屬下各門派雖沒什麼表態,但顯然都存了明哲保身之念。
天心教想繼續統領邪派,已經是不可能了。而如此一來,天心教的勢力土崩瓦解,正道又是一羣糊塗蟲,那隻潛藏幕後的黑手陰謀已經成功一半了。
天心教坐落的陰山上氣候陰寒徹骨,而山頂歷來都是教中頂端高手修行之處,通常很少有人涉足。
雪溪在此的行蹤自然不會有人過問,而且這個江湖上傳說了幾百年的重生之地,真的踏足未免讓人失望!可換個角度想想,人生有無數追求,這條路終歸是沒有盡頭的。如果自己所擁有的已足夠滿足,“平淡是真”何嘗不是最好的生活形態?
重重雲霧繚繞,雪溪佇立山巔。真正走進人羣纔不過幾個月功夫,可眼中所見,感同身受,每個人都只是堅定自己是正確的!
自私令人世充滿矛盾沒有任何方法可以緩和。活着就沒辦法避免危險,逃避壓力!可自己呢?
遊戲人生原來也並不是說說那麼容易!自己本無心報仇,又不會對世人憐憫,以現在看來事情未必是自己可以解決的。自己不見得能幹什麼,那獨善己身豈非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
可是,回去該如何向師父交代?老人家吩咐自己的事還一點頭緒都沒有,即使自己甘心認栽,可又怎麼忍心讓師父殷切的期盼付諸東流?
雪溪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他並不甘願爲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去勞心費力,可又不願苦心養育自己的恩師失望!
無可奈何!誰讓自己有個心懷蒼生的大俠師父?偏想着要救人,如果自己的師父自私一點,甚至邪惡,只是讓自己去殺人豈不省事多了……!
“你在想什麼?”
緩緩回頭,童錦鳶原本嬌豔清麗的臉上,被寒冷激起了兩沫紅暈,顯得更加迷人了!
淡淡一笑,雪溪喜歡開門見山:“你喜歡我,是嗎?”
童錦鳶聽了一愣!隨即滿臉緋紅,手足無措!
但雪溪並沒讓她尷尬太久:“我只是想勸你,喜歡我不是個聰明的選擇!因爲我從來不是個會關心別人想怎麼樣的人……”
良久,童錦鳶等到心裡的酸楚漸漸平緩一些,黯然點頭:“我知道!雖然到現在我都還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但我感覺得到,你從來沒對任何人真心相待過!也許在你心裡,根本一直就瞧不起任何人!”
冷笑聲,雪溪輕輕一曬:“我不會看得起失敗者,更不會把一心只想着找別人救命的人放在眼裡!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之所以留下來,只是因爲我想要一個對手,其他人的死活,我一點都不會在乎!”
看着他孤寂,遙不可及的背影,童錦鳶有種心碎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和心上人的距離並不只是所處立場,或者身份、地位什麼的不同,而是彼此可能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而且,除非他肯自己打開門,任何人都不可能走進他心裡。她不知道他因爲什麼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擁有了對人世如此巨大的隔閡,只是深深的感覺到,他並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眼前看到的一切。遲早一天,他會捨棄一切。或者,一切離他而去……
經此鉅變,邪派各門派間已經是貌合神離,彼此再難同舟共濟。
而天心教教主之位,在雪溪力主之下,童錦燕順理成章的接任了。
雖說這不合規矩,但規矩不也是人定的?況且現在已經不是誰當教主的問題,而是需要一個人出來穩定局面。只要天心教自己不亂,加上雪溪的暗中支持,可想至少一段時間不會再有什麼麻煩了。
簡單的接任儀式之後,童錦燕心裡始終不踏實,但倒也不是擔心天心教會如何!
“雪公子!現在本教已經暫時安穩,我也當上了教主,這一切都多虧你傾力相助!這番恩情,我必定會設法相報!只是,這今後我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雪溪環視在場問:“現在有兩條路可以給你們走!一是獨善己身!天心教教徒數千,經過數百年的經營等級分明。只要嚴守門戶,外人也很難侵犯。第二條路,江湖動盪鉅變,任何人即便短時間可以安寧,未來恐怕都免不了一場風雨。想要長保平安,只有主動出擊。但這條路必定危機重重,艱難無比!”
諸人聽得面面相覷,陶甫沉吟道:“一日江湖,終生江湖!如今江湖上出了那麼多事,我天心教也不能坐視不理。況且教主與教中那麼多兄弟如今仍舊生死不明,我們也決不能就此算了。所以,於公於私我們都不能束手不顧!”
見諸人都點頭贊同,萬春萍緩緩問:“陶師兄所言有理,但眼下我們對一切都還是毫無所知。我覺得雪公子才智卓絕,武功奇高,這是大夥都有目共睹的。不如就請雪公子給咱們指條明路吧……!”
見衆人都眼向自己,雪溪淡然一笑:“萬長老擡舉了!其實對於這件事,我和各位一樣也都是毫無所知。況且我自己還有些私事要去解決,恐怕真是幫不上各位的忙!”
霍應清聽了奇問:“雪弟!你有什麼事?”
“哼!嚴闊海那老東西前後打了我兩掌,不還他豈不是我不知禮數?況且再過一個月就是武林中十年盛會,我也很想去見識一下刀神劍仙的絕世武學呢……”
衆人聽了都不由大爲愕然,只有霍應清記得當日在療傷的山洞裡,雪溪派青絛去找刀神和劍仙。自己原本奇怪,但他不說也是沒法子的事。
不過刀神和劍仙乃當世兩大絕頂高手,彼此十年一戰已歷經四次,而雪溪如今頂多二十歲,怎麼會能對那二位說上話?無論怎麼想,只可能是他師門與那兩位高人有什麼舊交。何況他年紀輕輕一身絕頂武學修爲,足見其師門非同泛泛。
而且,刀神和劍仙雖說談不上是正道人士,但也皆是俠義。雪溪既然與那二位有關,當可肯定絕非奸邪之徒了!
原本在霍應清的人生中,師門恩義和愛人的深情是最大的心結。如今恩師罹難,一時毫無線索。至於和童錦燕的情感,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可是,雪溪究竟何許人也?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他無法解釋自己爲何對雪溪有那麼奇怪,但卻無法割捨的情誼。但雪溪整個人都太過神秘,尤其在峨眉之後,霍應清心裡幾乎時刻彷徨擔憂,生怕雪溪真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自己終究不得不有一天要面對和他生死相搏的立場!
所以在霍應清心裡,江湖人成見極深,但自己倒不會拘泥“非正即邪”。只要雪溪並沒幹出過什麼大奸大惡的事,任性、固執總會隨着年紀增長漸漸緩和的!
其實對雪溪的好奇可絕不是霍應清一個人的專利,只不過雪溪是不會去考慮別人怎麼想的。本來的這一步絕對是着險棋,稍有疏忽自己恐怕都難以脫身。
可眼下已經是別無選擇,而且這種被逼到絕境的感覺,讓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感!
寂寞本不可怕,可怕的是蒼白荒蕪!
所以沉淪蒼白必定是痛苦的,而懂得享受寂寞的人,纔是最快樂的!